“儿臣拜见母后。”
李恪低着头，微微躬身，踩着小碎步走到长孙无垢面前作揖行礼。
长孙无垢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之色，继而笑着说道：“听说恪儿你又做出好东西来了，还亲自教你母妃使用，不知母后有没有机会，得到这份孝心？”
“母后要是愿意，儿臣自是求之不得。”李恪抬头笑着跃跃欲试。
“这才是母后熟悉的恪儿。”
长孙无垢会心一笑，微微抬手：“那我们就开始吧。”
“得嘞！”
“母后要先从漱口开始，然后是洁面……”
“对，就是用这个被儿臣称之为牙刷的东西漱口，沾一点老兵牌牙粉……”
“母后温水准备好了，接下来就是洁面了……”
隔壁房间中，李世民听着这对母子相谈甚欢，偷偷瞧着倒霉孩子献殷勤，不由有些酸溜溜的，自言自语道：“混账东西，也没见你在朕面前如此孝心！混账……”
“母后这瓶香水是萃取了牡丹花的香精。”
“牡丹高洁秀雅，富有华贵，韵压群芳，色、姿、香、韵俱佳，正合母后母仪天下的地位……”
长孙无垢闻着喷出的阵阵香味儿，听着李恪的介绍，看着手中精致宛若琉璃翡翠般的瓶子，不由莞尔打趣道：“恪儿，你这张嘴啊，今后不知道要有多少姑娘深受其害了。”
呃……
李恪讪讪一笑停了下来，搞怪对答道：“天下的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儿子受女子欢迎，母后这肯定是变相的夸儿臣……”
噗……咯咯……
长孙无垢被逗乐了，摇了摇头，无奈道：“你呀……”
她说着走回软塌坐下，询问道：“这几样东西可以大批量制作吗？”
“已经克服了其中一些困难，可以做到批量制作，给母后及宫中众人的礼物都是精益求精……”李恪对答如流。
长孙无垢微微点头：“如此说来，伤残老兵今后的生计算是有了着落了，恪儿此举奠定了我大唐百年基石！”
“母亲夸赞，儿臣就不假模假样的谦虚了。”
“你呀……”长孙无垢又笑了，李恪表现出的败赖随性，是诸多皇子所缺少的。
也是皇室亲人之间所没有的。
“承乾和青雀他们没有你的魄力，不敢站住来与你一起面对士族的诘责，你很失望对吧？”
忽然的询问声响起，李恪缓缓低下头。
“儿臣不敢骗母后，的确失望。”
“这种失望从征讨吐谷浑，你死守土门关就产生了对吧。”
李恪郑重其事跪下。
他刚才以一个晚辈的身份，以儿子对待母亲的孝心陪长孙无垢使用所有的东西。
他其实就知道，或许那是他与这位对他不错的母后，最后一次和谐的相处了。
所以他做的十分认真。
因为他已经决定在今天对长孙无垢摊牌。
从此或许双方便是对手。
而他是一个喜欢将美好留在心中的人，人若是失去了一颗留住美好的心，那么无论多么成功，都是悲哀的。
“是，太子为一己之私，可以视将士为草芥，儿臣心寒，更感愤怒！”
“儿臣给青雀和太子机会，如果他们那日任何一个人与儿臣一起做这件事情，儿臣都会鼎力相助。”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将大哥从太子之位拉下来！”
哎！
长孙无垢深深的叹了口气：“这就是你从土门关回来后，躲着母后的原因对吗？”
“的确，承乾、青雀是母后亲生的，母后纵使对你们所有皇子都是一碗水端平，心中也会有那么一丝丝不公平的。”不待李恪回答，长孙无垢就说道。
这就是李恪佩服这位皇后，并且尊敬的原因。
局气、大度、在他面前没有做作隐瞒。
“儿臣可以理解，也毫无怨言，这是人之常情。”
长孙无垢起身，走到李恪身边，微微蹲身，伸手轻轻拍了拍李恪肩膀。
在殿内边走边说：“你不来见我，是担心从此与母后成为陌路的敌人对吧？”
“你这样猜测母后，母后当真有些伤心，在储君之事上，母后不会偏向你们任何一个人，因为这是为天下选择良才，将来纵使恪儿你将你大哥拉下储君之位，母后也不会因此而埋怨你。”
“若是埋怨恪儿你，那母后又当如何对青雀呢？青雀对承乾发起的挑战已经很多次了，他们可都是母后亲生的。”
“母后只希望，有一日，你们兄弟始终还是兄弟，莫要让曾经的……”
咳咳……
就在此时，咳嗽声打断了长孙无垢的话。
吱呀。
通往隔壁房间的门打开，李世民冷着脸走出来，冷笑道：“你倒是很大的口气，你就一定认为，你能将你大哥拉下太子之位吗？”
“拉下来，这储君之位你来做吗？你当为父这个皇帝是个泥糊的摆设吗！人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李恪抬头，错愕的看着李世民。
他哪里不知道，刚才与长孙无垢一袭推心置腹的话，全都被皇帝老子听到了。
长孙无垢投去无奈歉意的神色，却也有一许令李恪心安的暗示。
从长孙无垢的暗示，他不难看出，他之前的对答，应该还算让皇帝老子满意。
“太子之位、未来皇帝，儿臣不想做，也没信心，跟没耐心！若是儿臣与太子的这场争斗失败了，那么太子也就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储君了，若是他失败了，那便证明他不足以担负这个重任。”
“混账东西！”就当李恪以为自己回答的滴水不漏时，李世民却忽然大发雷霆，抬脚就要踢人。
李恪想都不想，嗖一下起身躲开。
也幸亏长孙无垢拦住了李世民。
长孙无垢眼神安抚住皇帝后，询问道：“恪儿能跟母后说说，为什么不想做，没信心、也没耐心？”
她是知道皇帝的心思，也知晓皇帝为何动怒的。
根本原因，就在于李恪不求上进的态度上。
“不想做，当日在朝堂儿臣已经对父皇说了，没信心，没耐心是儿臣不确定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就如天下士族，若是儿臣来做皇帝，儿臣一定会用最血腥残酷的手段，将这个寄生在国家身上的毒瘤切除，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将天下士族灭尽，如北魏武帝灭佛一般！”
李恪的话，镇住了帝后二人。
他们看着李恪稚嫩的面孔，此刻的神态却格外的坚决。
仿佛已经看到，一旦李恪成为下一任皇帝，举起屠刀，对准天下士族，鲜血、战火、哀嚎、咒骂……
那一幕幕太可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