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睁开眼睛。四周光线昏暗,萦绕着雾气。看上去像城市的街道,但没有人,太阳光也很不对劲。
我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想不起这里是哪,也想不起自己是谁。
一个奇异的球体在我面前升起,悬浮在空中。手掌大小,晶莹剔透,光芒照亮了周边一隅。我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将它接在手里——有种奇妙的触觉,几乎没有重量。
我有种感觉,这东西似乎是和我连在一起的。
但我已顾不上思考太多。黑暗中浮现出巨大的影子,一头三四米高的巨人出现在雾气中。
佝偻扭曲的身体,头颅上恐怖变形的五官打消了我试图与它交流的想法。它一看见我,就嘶吼着,手脚并用地直冲过来。粗壮的前臂高高举起,对着我猛砸下来——我只得就地翻滚,奋力躲避。刚刚站立的地方被砸出一个大坑,碎石四溅。
我滚了几滚,爬起身向一个方向拼命跑去,一面高声呼喊。还是一个人都没有,也无人回应我。浓雾无穷无尽,怪物穷追不舍,碗口粗细的大树被它拦腰撞断。我只得不停地改变方向,将死亡的倒计时延后一些。
雾气阻碍着我的视线,仿佛也在吸收着我的体力和精神,但对那头怪物来说,显然如鱼得水。巨影突然出现在前方,我下意识地将双臂护在胸前——这个反应事实上救了我的命。
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向后打出了十几米远,重重摔在地上,后脑和背上疼得要命。但我随即发现,被怪物磨盘大小的拳头直接击中的手臂和前胸,却没有多少异样。
我低下头去,刚刚的奇异小球化作了一面盾牌,护在了我双臂交叉的位置,是它抵消了冲击的力道。
这时,我似乎有些理解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意义。在怪物咆哮着再次奔来时,我决定不再逃避。
又一次攻击,被同样的方式抵挡。我又被打飞出去,这次我学会了将落地的冲击也用盾牌抵消,几乎没有受伤。
怪物似乎对攻击的失效十分困惑,可笑的小脑袋歪着。又很快恼羞成怒起来,用力锤击着地面,几乎引发小型地震。然后高速向我冲来;
它只会直来直去地攻击,这算是帮了大忙。我心里明白:足够坚固的盾牌同样也是最锋利的剑刃。在距离足够接近时,我将盾牌横起,然后用力向前掷出。
如同切开牛排的餐刀一般,盾牌生生切掉了怪物的一只手臂;而它居然比看上去灵活得多,得以在半空中扭转身躯,没有被整个一分为二。
怪物重重扑在地上,发出极凄厉的哀鸣,疯狂地扭动翻滚。黑色的液体从伤口中喷涌而出,像下了一场墨雨,几颗血点溅进了我的眼睛。
我用手揉眼——我低估了怪物的韧性,在遭受如此重创之后,本以为它没有余力了——粗壮的后脚重重蹬在我胸前,没了盾牌的保护,我的五脏六腑瞬间错位,一度失去意识,再次恢复视觉时已经脸朝下在十米外的地面上了。
仿佛被一辆满载卡车撞到,我听到浑身骨骼在咯吱作响,半天才艰难地撑起身体。
怪物吼叫着,挣扎着站起身,又跌倒在地,黑色的血浸染了一大片地面。它用剩余的手脚向我挪动过来,头颅上的五官因极度愤怒扭成一团,看样子誓要将可恨的猎物撕成碎片。
我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肋骨大概没剩一根完好,断口插进肺里,呼吸非常疼痛;脚扭得很严重,一侧膝盖没了知觉,只能半跪着支撑起身体。我对我仍活着都感到意外。
而另一边,被我掷出去的盾牌变回了小球模样,躺在十几米外的墙边;我发现自己能凭意识召唤小球,张开手掌,命令它回到我身边,对于动弹不得的我来说,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但刺入肺部的肋骨让我使不上力气,小球回归的速度极慢,只是在匀速朝这边滚来。
近了,近了,还剩几米……但已经来不及了,怪物抢先抵达了我身边,柱子一般的手臂高高举起,向着我的脑袋,用力挥下……
我闭上了眼睛。死亡的来临似乎很漫长。我听到了什么声音,是金属碰撞声,像是某种锁链。
我睁开眼睛,看到怪物的手臂僵在半空,离我的脑门只有几寸——一道金色的链子缠住了它的手腕,任它吼叫、拉扯也纹丝不动。而锁链的另一端,远远的指向一个人影;
那人站在一道发光的门前,因为背光,我看不清他的模样,隐约是个戴着鸭舌帽,穿着肥大帆布裤的人。他双手插兜,吹了声口哨,对我说;
“你还在等什么,快干掉它!”
小球已经回到了我手中,我尽可能想象着锐利和坚固的模样,它于是在我手中变成了一柄刺枪。对准怪物的头颅,我使尽最后的力气,刺了过去……
一团光芒奔涌而出。周围的世界开始震动,崩塌,天旋地转。最后的意识里,我看到鸭舌帽凑在我身前,将某个东西塞进了我的胸口……之后万物从身旁飞速划过,强光吞没了我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