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一)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上)
书名:闲话《大明王朝1566》 作者:北宫伯玉 本章字数:3389字 发布时间:2022-07-18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三集

 

对于吕芳而言,有些话可以说,比如正月十六子时,道长要抓人;有些话却是打死也不能说,比如道长到底抓的是谁,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这一点很重要,可惜陈公公在道长身边混了这么多年,到底也没能悟出这一层道理,所以道长从始至终都信不过陈洪。一个不被皇帝信任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所以吕芳最后可以带着杨金水去南京安度晚年,陈洪却注定要成为留给冯保的祭品。徐阶一脸严肃地问,“到底抓谁,吕公公说了没有”,尽管徐阁老心底认定,道长出手必定是冲严党去的,但毕竟只是单方面的猜测,也想从冯保口中得到印证。冯保偷偷瞄了裕王一眼,又转过头焦急地解释道,“吕公公也不知道,但是奴婢来之前,皇上已经把吕公公召去了。”

 

冯保带来的消息,明显没有任何参考价值,高拱瞪着眼追问道,“那张票拟,吕公公披红了嘛”,遣送高翰文夫妇回原籍是高拱的主意,如果拿不到批了红的票拟,今天晚上铁定是白瞎了。“批了,批了”,冯保忙不迭地从怀里掏出票拟,“晚了,现在就是去,也送不走高翰文他们了,皇上既要追查这件事,高翰文他们送出了京城,也会被抓回来”,徐阶皱着眉头,不着痕迹地开始说起了风凉话。讲道理,献血经是张居正的馊主意,送高翰文夫妇出京是高拱的上策,欺君的事儿是李妃干的,满屋子的人,只有徐阁老无事一身轻,有资格站着说话不腰疼。其实徐阁老心里清楚,胜负的关键手根本就不在高翰文身上,裕王不过是当局者迷外加做贼心虚罢了,越是着急洗白欺君的嫌疑,越是落了下乘,眼下的关口是道长、是倒严,不是给张真人查户口,更不是帮裕王自证清白。

 

高拱看不惯徐阶那副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模样,紧走几步劈手夺过票拟,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我不这样看,张真人降世的事,已经朝野皆知,只要我们把人送走,谁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抓人,严党要我们的命,皇上还要自己的脸呢!好,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放人。”高拱这番话又是另一番道理,也算是把道长的脾气给摸透了,牵涉了道长便不能倒严,自然也不可能倒清流,毕竟事关圣明天子的脸面,这回也该轮到严党那群人投鼠忌器了。顺便插一嘴,此时高拱、张居正的宅邸已经被刑部的人包围了,所谓大张旗鼓的抓人,抓的自然是高拱和张居正,不是高翰文夫妇。眼见高拱转身要走,张居正抢先一步拦在了门前,言辞恳切地说道,“高大人请慢,我是兵部的堂官,有兵部的勘合,我带着兵部的人去,比你去要合适的多”,说罢看了一眼裕王,不等裕王说话,毫不犹豫地从高拱手中接过票拟,捧着乌纱帽,大踏步地朝门外走去。

 

张居正说的确实在理,高拱管的是户部,手里又没有兵,想靠着一张票拟就从小阁老手中抢人,只怕是难比登天;张居正能用兵部的勘合调兵,再加上这张票拟,真动起手来也是名正言顺、师出有名,一点儿也不虚。血经的事,本就因张居正一人而起,牵连众人已经是于心不忍了,现在有了补救的机会,自然该由张师傅亲自出手摆平,这就叫谁的孩子谁抱走,自己的屁股自己擦,张师傅虽然腹黑、鸡贼了些,但基本的担当还是有的,这也是小万历登基前,他能为清流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肃卿,你立刻去找邹应龙,把他写的那份奏疏拿到,老夫这就去西苑等你。子时前,拼了命老夫也要把奏疏送到皇上手里”,徐阶不动声色地瞟了裕王一眼,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不知道诸位是否还记得,在第十二集的时候,也是在这间书房,裕王召集徐、高、张三人开会,让高拱去安排邹应龙搜集严嵩父子的黑材料,先准备一封奏疏,等时机合适了就呈给道长,而徐阶现在说的正是这封奏疏。按照徐阁老的尿性,那可从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如今都不用裕王吩咐,自己就嚷嚷着要上疏倒严,还说什么“拼了命老夫也要把奏疏送到皇上手里”,可见倒严的时机是真的到了。徐阶是个彻头彻尾的机会主义者,这次他肯主动请缨出战,那绝对是来下山摘桃子的,别听徐阁老说的慷慨激昂、催人尿下,其实老人家早就算准了机会,趁着裕王那伙中年人还在盯着严世蕃、高翰文夫妇的时候,徐阁老已经决定直接去找道长,摊牌倒严了。估计高拱、张居正做梦也想不到,清流鹰派为倒严付出了这么多心血,最后的临门一脚,竟然是徐阶踹出去的,难怪说老而不死是为贼,徐老贼这回是真特么地欺了天了。


张师傅已经去和严世蕃死磕了,眼瞅着徐师傅、高师傅也要去和道长死磕,裕王心中猛地一沉,师傅们都走了,更显得自己形单影只、无依无靠,缓缓踱步走到坐塌旁,垂头丧气地坐了下去,心灰意冷地叹道,“徐师傅、高师傅,不要去了,哪里都不要去了,就在这里待着,皇上问起罪来,我来扛”。裕王担心道长彻查血经的来历,更怕陈洪领人去抓自己的师傅,此时高拱、张居正的家都被人给围了,裕王想让两位师傅先躲在王府里避避风头,若是道长真要追究欺君之罪,索性就自己一个人全扛了,能保住几位师傅,便是留下了倒严的火种。徐阶、高拱闻言立刻跪倒在地,高拱心头一热,故意不等徐阶开口,便抢先表态道,“王爷,自古汉贼不两立,此时不拼,还要我们大臣干什么!”徐阶眉头微皱,紧接着也开了口,“问谁的罪,也不能问王爷的罪。大明的江山全在王爷身上了”,说罢两位师傅齐齐磕了个头,联袂走出了书房。

 

高拱自是满腔热血、古道热肠,摆出一副要跟严党血拼到底、不死不休的架势,反正自己家是回不去了,去西苑正合适;徐阶则是不想被绑在裕王身旁,一定要赶在子时之前见到道长,亲手献上奏疏,夺得倒严的头功。望着两位师傅离去的背影,裕王心中平添了几分失落,刚想起身相送,也许是急火攻心,也许是思虑过重,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一软便歪倒在榻上,冯保见状直接扑了过去,双手抱住裕王,焦急地连声唤着“主子”,早已乱了方寸。转眼到了亥时末,一队手提“兵部”灯笼的官兵,簇拥着一顶大轿朝着烟袋斜街方向赶来,刚到街口便撞见了刑部的兵丁,两队人互不相让,一言不合双方立刻拔刀相向,这个时候张居正走下了轿子,三言两语喝退了刑部的官兵,大张旗鼓地带着队伍,朝着高翰文的府邸走去。

 

片刻之后,张居正带兵冲进了高翰文的小院,双方的兵线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互相盯着对方手中的兵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严世蕃紧皱眉头,疑惑不解地望着张居正,心说自己明明派兵去围了张居正的家,这厮是怎么跑出来的,而且还敢带兵来这里搅局;高翰文则是兴奋地两眼放光,心中好似一颗大石落了地,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张师傅,只是高府台此时还不知道,芸娘的这条命,是用他自己的仕途换来的,这就叫有得必有失,正映了那句诗,何如锦衣薄幸郎,比翼连枝当日愿,高大人,不知这结局是否如你所愿。

 

张居正避开了高翰文的目光,冲严世蕃鞠躬拱手,似笑非笑地问道,“小阁老也知道了”,严世蕃则是一脸懵逼地问道,“我知道了什么,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张居正从容淡定地答道,“当然是为了高翰文的事情,内阁有批文,高翰文听好了”,说罢从袖口里掏出票拟,面朝高翰文大声宣读,“有都察院御史上疏,劾翰林院修撰高翰文,言高翰文身为文苑清流、朝廷命官,居然纳妓为妻,干犯《大明官制》条例,玷污官箴!现经吏部核实,报内阁拟票经司礼监批红,着即革去高翰文翰林院修撰,罢为庶民,永不叙用,着见票拟后立刻逐出京师,递送原籍。”

 

票拟中特地称高翰文为“文苑清流”,也算是书面承认了高翰文的清流身份,虽然这个身份仅仅是从腊月二十二保持到了正月十五,高府台如愿以偿的当了不到一个月的清流,然后就如一张用过的厕纸般,被清流们毫不留情地抛弃了。有一说一,罢为庶民、永不叙用、递送原籍其实就是政坛二五仔最好的归宿,而且也能起到一定的警示教育作用,比如说,有些人怎么玩都可以,但就是不能结婚,能走肾的尽量不要走心,哪怕是走了心也决不能领证,如果铁了心非要领证,千万记得,一定要纳妓为妾,不要纳妓为妻,这样判的可能会轻一些,这都是前人血的教训啊。

 

高翰文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张居正,紧闭双唇竟无言以对,一时间也不知是该谢张师傅救了自己媳妇儿一命;还是该骂清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毁了自己的仕途。高翰文本想通过投靠清流,去抱紧裕王与张居正的大腿,最后实现华丽的逆袭,为此不仅献出了血经,甚至不惜献祭芸娘,高翰文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倒在了胜利来临前的最后一刻,而且被清流残忍地彻底剔出了局。全心全意的付出与信任,最后换来的却是毫不留情的出卖与背叛,高翰文此时终于可以体会到,严世蕃与芸娘的心情了,正所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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