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剑意归心
半日前，迎春楼一间雅座内。
“第一次吧，你们主动来找我们，难不成孛临真要变了天？”看着对座的沈重年，洛琉翎放下茶盏，不冷不热地说道。
沈重年尴尬一笑，连忙答道:“洛小姐你多虑了，孛临的那些大事，还不用劳烦二位帮忙，今日特意请二位过来会面，是梁城主想拜托二位一件事。与即将到来的四国援兵和压境的九黎都无关。”
这话就摆得很清楚了，他们想拜托之事不会给处于中立的九霄带来与四国以及九黎的一些政治上的矛盾。
“能让梁城主这样的人开口求人，恐怕不是什么小事吧，”洛琉翎转头和封逐尘交换了下眼神，回过头接着冷冷道，“沈大人您不妨说来听听吧，至于我们能否答应，就另当别论了。”
沈重年点了点头，他对洛琉翎的态度可谓是极其不适，虽然是知道对方对大多数人都是这个性格，他心中有些恼怒还是难免的，开口之音也有些不太自然。
“昨日夜间，又有一方小势力在孛临中消失，对方没留下一个活口……”
“韩家的人干的？”琉翎毫不客气地打断道。
“不是，”沈重年摇头道，“对方没有半点要隐满自己身份的意思，杀人的手段极为残忍，我们临天司的人赶到时只剩下一地碎肉。这样的手段在整个孛临中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庆鬼生，花百伶……”洛琉羽感到十分不解，若有道所思道，“可他这样的人对一方小势力有什么出手的原因？虽是邪修但也不会毫无理由的在孛临这样的地方滥杀，他是鬼手，可不是鬼将。”
就算是她自己遇上花百伶，都有与其缠斗后全身未退的自信。
“我们立刻追查了相关那方努力近期所得之物以及所接触之人，结果只能查到他们前一日得到了两颗玄水丹，这样一想，鬼巷玄武那天炼化玄水丹时他曾露面观察过。”沈重年给两人分析道。
“九黎压境，他急了……”一直未开口的封逐尘突然沉声说道。
庆鬼生这样的存在，无论在哪都是人们群起诛之的对象，即便是各怀鬼胎的四国援兵，在面对花百伶时也必然同仇敌忾。四国强者一旦都聚集于此，他再想踏入孛临便没那么容易了。
“梁城主和我们临天司的人并不方便动手，毕竟正处这大战将至的时期，而那些市井之人恐怕也没有能与一位鬼手抗衡的实力，当下思前想后也只能来麻烦二位。”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洛琉羽双眉紧蹙道。
沈重年面脸谦意地低下头，并不作回答，而是静待对方的选择。
“而且我看鬼巷要找出几位这样的人恐怕也并非难事，鬼巷的主人沈大人您应该也清楚是谁……”
“……”沈重年依旧没有作答，但他的额角已经沁出了一颗汗珠。
封逐尘示意了洛琉翎一个眼色，后者面露不悦之色，但还是颔首表示赞同。
“说到底还是庆鬼生的邪修，”她站起身，冷冷地说道，“花百伶若再次出现我们会前去阻止。”
沈重年起身相送，走到到一半时顿了顿，几经思忖后还是慢慢开口道:“二位务必要小心，他这般邪修必然会有些异于常人的手段，若逃出城还请不要贸然深追。”
洛琉翎回首，脸色更冷了几分。但面对沈重年她仍只是微微颔首，看似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但实际上已是在暗自腹排。
不要贸然深追，倒不如直说暂时别杀了他……
“看来梁洵留着他还有些用处……”走出大门，封逐尘缓缓道。
他看向身旁的极为不满的洛琉翎，像是自言自语道：“其实若要杀他，我们也没这个能力，毕竟花百伶再这么说也是四大鬼手之一。”
洛琉翎再一次点下头，眼中的寒光消退了几分。
……
孛临中的江湖势力本是三足鼎立，但去了一个晚枫堂后，便只剩下半江雪和剑无寒两家独大。虽然这只是明面上的。
夜晚的孛临属于各种恩仇快意，但没人能想到会有人自正门杀入半江雪的库房，所有钱财名丹器具都存放在独属于库房的那一处院落中。
此人还是宛若闲庭信步一般跨过地上已经蜿蜒成涓的血流走入。
厚重的石门已同守门的人一样，变成大大小小的碎块散落一地，切口极为整齐，这一过程似乎就像切豆腐一样轻松容易。
来者白发披肩，白暂的脸在皎月的映照下更显苍白，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血色，衣袂飘飘的黑色道袍上经鲜血溅染而多了几处暗红的印记，十根修长且同样如葱白的手指露在袖外，指尖同样有根根被染红的丝线正缓慢收回。
庆鬼手四鬼手之一，花百伶。
虽然在周边的街巷已经响起了急促且愈来愈近的脚声，但花百伶的动作却是一点不急，在他的眼中，那些赶来的人都只是即将碎一地的肉块罢了。
他仍保持着缓步向前的状态，右手指尖再次抽出根根几经透明的细丝，他正想轻挑手指将眼前这座物仓的大门切开，却突然心头一紧，只觉身后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正朝他逼近。
本能的反应让他将头猛向右边一侧，他左脸旁的空气在下一秒似乎被凝固了一样，竟不再流动，同时那张完美的面孔上多了一道划痕。没有血液，因为伤口附近都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寒霜，像极了一只冰蝶停住他脸上。
“临天司的人自己不来，反而委托你这个糟老头过来，这我倒是真没想到。”
花百伶微挤了下左脸，上面的冰晶立刻化为晶莹的碎末倏倏而落，他转过身用异常冷冽的目光注视着立于墙瓦上的老者。
封逐尘苍老的面孔上挤出了一个笑客，他侧身用手轻轻擦试着刚使用过的那把还散发着冽冽寒气的剑的剑身，满不在意地开口道:“我这老头子有幸得了把新剑，正想试试，但想到城中也无合适的人选，正巧今晚阁下在此，不妨替我这老头试试剑？”
他转动剑柄，七颗天蓝色的圆石反射月光发出阵阵耀眼冷光，他朝剑身上呼出一口浊气，周身的空气中立刻结了一层薄霜。
“冰櫆？”花百伶的眸底愈发冰冷，他伸手擦去冰晶碎裂后流下的一道血迹，周身的真气自衣袂下如潮水般泄出，将他身上的道袍都撑大了几分，看上去随时会鼓胀开来。
“都已经到了该入土的年纪，怎么还是那么喜欢展露锋芒。你这糟老头真香剩余的精力都燃尽，就不怕落得同那把旭焰一样的下场……”
话音未落，封逐尘已率先出手。他自瓦墙上一跃而下，动作大开大合，六道能天蓝色的剑气从不同的角度直奔花百伶，还专门向着他那张惨白妖艳的脸而去，似乎是想替他重整容貌。
“一介连真气都没有的匹夫怎么敢来掺和圣徒的战斗，狗拿耗子!”
万千根丝线如同天女散花般以花百伶的头顶为中心向四周散开，飞来的六道剑气斩开了几根丝线后被拦下，接着就如同遇上了比其还锋利的刀刃一样，被这些丝线彻底切割成道道碎影于空中散去。
以花百伶为中心十步内的地面以及房屋上多了无数条极细的裂痕，直到第一条横梁木倒下，整个房屋才轰然倾倒，还将地面上本就四分五裂的石块震起，烟尘滚滚，已再无一处完好的立足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