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树下。
夏日的微风抚摸着成片的稻田,明媚的少女坐在香樟树下的花海间安静地望着夕阳一点点地被天边群山的缺口吞没,伴随着白鹤清脆的鸣叫,笑容便自发地从她娇俏的脸上洋溢开来。
落日的余晖在她头发上打出一抹颇为梦幻的光晕,配上她足以与晚霞比美的笑容,坐在秋千上的杜若望着陈曼青迎着夕阳的侧脸,眼神便止不住地开始迷离。
……
镇子有些远,里面有两条街:一条新街,一条老街。
不过对于孩子们来说还是更喜欢老街一点的,老街虽然不如新街那么干净整洁,却独有一番风味,并且人流也相对比新街多一些。
青石板铺就的马路,木制低矮的楼房,青黑色的瓦片,拥挤的人潮,街头巷尾地道的吆喝,推着插满玩具独轮车的老爷爷,扛着冰糖葫芦的小贩,身处其间,很容易便有一种梦回古代的错觉。
陈曼青最喜欢下雨天了,尤其是在逛老街的时候。
她会穿上外婆给她买的雨鞋,打上自己的小花伞,披着碎花小洋裙蹦蹦跳跳地去踩青石板路上的一个个的水洼。
一般她的手中还会拿着串冰糖葫芦,在踩出一个漂亮的水花后,她就会美美地咬上一口。
哪怕有时候不赶集,陈曼青也会找出她的花伞,在老宅的屋檐下去接顺着瓦脊从檐边流淌而下的雨线。
她会将雨伞飞快地旋转,看着水花一朵朵的打在雨伞上又随着旋转的雨伞往各个方向四溅飞出。
这时,她便会发出银铃儿般的笑声。
“嘻嘻,嘻嘻嘻……”
而这时,一般杜若就会站在不远处,一脸不忍直视地看着陈曼青一个人在那儿疯玩,心里还止不住地犯嘀咕。
‘嗨,不愧是城里来的孩子,我几岁就玩腻的东西,她也能玩得这么起劲……’
……
陈曼青仍改不了喜欢荡秋千的爱好,此时的杜若正和她一起悠闲地晃荡着秋千,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
“哎,弟弟,这边还有啥好玩的没?好像许多都玩过了,并且许多东西长大了再去玩好像就显得有些不合适了。”
“……”
“你咋不说话呀?”
“嗯~,好像是不大适合你们女孩子玩了呢。”
“那你再好好想想?”
“要不,我教你编花环,我姐教我的,超好看!”
“嗯,那——有我好看吗?”陈曼青忽然转过头期待地看向杜若,眉宇间似乎带着一丝狡黠。
看着近在咫尺的娇俏面庞,杜若言语一下子就不利索了。
“呃…那当然…是…是…你好看了……”
……
童年的我们,总有着许多属于自己的秘密,尤其是那时,我们似乎对秘密基地有着一种莫名的执着。
而农村孩子的秘密基地一般都在野外,在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
所以,杜若的基地是在小河边上游不远处的一座山崖里面的,去的话得经过那棵遮天蔽日的香樟树。
杜若的秘密基地在那个山崖的一个溶洞里边,说是溶洞其实倒也算不上,主要山洞里边有一小股的山泉水在往外流淌,靠外边的地方还被挖掘出一个小小的水洼,供来往的人饮水。
那股清泉在夏天尤其的清冽甘爽,在烈日下走过一会儿的人,用手捧着喝上一口,立刻就会感觉到什么叫做透心凉、心飞扬。
也因为那口泉水,所以山洞有一半的地方都是比较潮湿的,水洼顶部的洞壁在夏天的时候还会不时的滴落水珠,所以叫溶洞其实也没太大的毛病。
山崖的位置比较偏僻,周围没有土地良田,所以山崖溶洞外边的野花野草长得无比地繁茂,成群的蝴蝶与蜜蜂在花丛间来回地雀跃飞舞。
坐在杜若用往年苞米杆打造的简易小床上,吹着山间的清风,看着在花丛间翩翩起舞的蝴蝶,陈曼青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
喝过山泉,歇息过一会儿的杜若也就教陈曼青编织花环了。
一切就地取材,花环的主体是漫山遍野的野菊花,去掉多余的枝干,留上顶部的花朵和少许叶子,截去多余的部分大概留十多公分长,就可以开始编织了。
野菊花最多,颜色也多,黄色的、蓝色的、白色的,再配上一点杜若在山坡上特地去扯的开满花朵芳香扑鼻的金银花,一个完美的花环就从杜若手中呈现了出来,不仅好看,还好闻,陈曼青的眼睛一下子就冒出了许多的小星星。
“哇,真好看,我超喜欢,弟弟你太棒了!”
“那当然,也不看谁编的。”
“那你还不赶紧给我带上!”
“……”杜若一脸的无语,这咋翻脸比翻书还快呢?
“杜若,你快看看,好看吗,好看吗?”刚板出一副傲娇样子的陈曼青转眼间就眯着眼笑了起来,开心地站在杜若身前转着圈儿。
“好看,好看,就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
良久,陈曼青戴着花环开心地得意一会儿过后,似乎有些过意不去,她没管旁边的杜若,自顾自地就蹦跶着往溶洞旁边的那棵从石壁间倔强长出的黄桷树那去了。
陈曼青摘下一大堆黄桷树枝桠顶部大一些的树叶,用白皙的小手编织起了什么东西。
杜若也在看到她的动作后,很快来到了她的身边,看着她笨拙地掐去叶子根部的叶柄,然后将两张树叶用叶柄连接到一起。
“青青,你在哪学的,我好像没有教过你呀?”
“哼,你不教我,我就不能会了吗?”陈曼青娇俏的小脸上又升起了傲娇的神色。
杜若便只好不再作声,静静地看着陈曼青慢慢编制。
很快,一个类似贝勒帽的帽子就出现在陈曼青的手里,后面还连接着一长串类似于辫子的树叶。
这时陈曼青也满意地看着手中的成品,开心地对着杜若说道,“来,弟弟,姐姐我给你戴上!”
“……”内心默默拒绝的杜若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就让陈曼青给他戴上了,脸上还自然地露出了幸福的神情。
两人在杜若的秘密基地呆了老久,才开开心心地往回走。
夏日的天气反复无常,临出基地时还是艳阳高照,眨眼间就变了脸色,刚走出一半的路程,天空就下起了大雨。
陈曼青跑得有点慢,她不是很适应有些崎岖的乡村土路。
眼见雨越下越大,杜若顺势就拉过了陈曼青的小手,没待她的回应他就带着陈曼青噌噌地奔跑了起来,俩人很快就来到了后山的半山腰。
突然,一阵狂风袭来。
杜若贝勒帽的辫子被风吹得高高扬起,很快便被吹散了开来,黄桷树叶在天空中开始了飞扬。
稍落后半个身子的陈曼青披散的头发也迎风跳起了舞,花环最终也没能顶住劲风的吹拂,纷扬起了花瓣,于是,她的脸上,她的发间也染上了缤纷的颜色。
恶作剧般的风稍一减缓后,杜若下意识就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身侧。
透过雨幕在看清陈曼青此时模样的瞬间,他的心脏就停止了跳动,他眼中的世界仿佛开始宕机,连天空倾泻而下的雨水也神奇地漂浮在了半空。
直到他的脚下一个打滑,他眼中的世界这才慢慢的恢复了流转。
从脚打滑到摔倒在地,加起来也许都不到两秒的时间里,他不仅飞快地松开了紧握着陈曼青的右手,还顺势转移了自己的重心,嘴里在大声喊出“小心”后,他已经成功转过身并用屁股接地,同时,他还再次盯紧了陈曼青,做好了随时成为肉垫的准备。
“啊————!”
当陈曼青没有刹住脚步重重地摔在杜若身上时,疼痛的感觉这才将他从思维的超限中给拉了回来,眼中的奇幻的世界这才重新变得正常起来。
发生了意外,俩人自然也就没了匆忙赶回去的想法了,正好来到香樟树下,陈曼青便搀扶着杜若来到树荫下躲起了雨。
雨水在香樟树浓密的树叶上汇聚成一滴滴硕大的水珠,如子弹般从树冠间倾泻而下,穿过枝桠的阻隔狠狠地砸在了俩人身上。
见状,杜若飞快脱掉上衣用手臂搭了一个小雨棚将陈曼青护在了身下。
因杜若摔跤的缘故,陈曼青本就一直在默默关注杜若的举动,当看到杜若毫不掩饰地脱去了上衣时,她脸唰就红了起来,随之她就害羞地低下了头,直到感受不到水滴的敲打后她才又疑惑地仰起了头。
忙活完一切,杜若稍微缓了一口气,这才有工夫看向被他护在身下的人儿,梨花带雨如出水芙蓉的陈曼青一下子就填满了他的整个视界,他的心脏瞬间就猛烈地打起鼓来。
陈曼青刚仰起头便对上了杜若不加掩饰的目光,她赶紧慌乱地避开,随之她便再次看到了杜若裸露的身体,于是,红晕顺着她的脸颊一并爬上了她晶莹的耳垂。
于是,她的头便埋得更低了。
没多久,雨过天晴,太阳再次从乌云中探出了头。
远处,太阳落土的群山间就架起了一道七色的虹桥,横贯大半个天际。
看到天际美丽的虹桥,树荫下心不在焉的俩人,目光忽然默契地对在了一起,时间仿佛就此定格。
不知过了多久,满脸雨水花瓣的陈曼青和杜若突然开心地畅怀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