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与李世民兄弟并马徐行,察看着东都城外附近地势。
新年正月里,李渊大肆张扬为爱子世民迎娶了隋帝之女怡宁公主为侧室夫人,并以杨侑名义加授世民光禄大夫、唐国内史,再度确认他李氏在西京朝廷不二地位,也算是对不能立世民为世子的些许补偿。半月后,世民便随同大哥一起东征洛阳。
这些天来,最春风得意者要数大郎建成了。他已为唐国世子,一旦父亲登基称帝,他便顺理成章成为皇太子。而在他看来,父亲称帝已是势在必行,只是个时间问题。
此番他奉父命为东征兵马大元帅,与二弟世民一同领兵出潼关以来,一路几乎未遇强敌,兵锋所指,无不望风而降。兄弟二人一路招降隋残余势力,收编小股义军,几乎毫不费力便接近洛阳城下,扎营城西芳华苑。
“那李密狂妄自大,以天下盟主自许,号称拥兵百万,却耗费几乎一年时日,竟拿不下一座东都,实属可笑!”建成只觉得胸中豪气充盈,恨不得立马克定东都,荡平中原。彼时,天下就是我李家父子的了。唐军义旗所指,谁与争锋?
世民眉宇间却透着一丝忧戚,似若有所思。
远处一小队二十来骑骑卒渐渐驰近,到距他们不远处停下,是世民先前遣出的侦骑,为首一将来至建成、世民兄弟近前,施礼禀告道:“启禀元帅,属下等分头探得,上月东都王世充与李密瓦岗军战于洛水之滨洛口仓城外,东都军大败折损数万,王世充收集残军万余,现驻扎洛阳城北含嘉城;李密领兵马三十余万,屯军北邙山,与东都军对峙。”言罢递上一份写就的侦察详情报告。
世民接过报告,匆匆看了几眼,递给大哥,然后对来将道:“好!君集,辛苦啦!先领兄弟们回营休息吧。”
来人施礼告退,带侦骑小队回营。
此人名侯君集,别看他身形瘦小,面色蜡黄,似生着病般,却是轻功一流,极擅飞檐走壁,他原混迹于长安市井,号称“飞侠”。别人见他生得瘦小,又姓侯,便给他起绰号“猴子”,又鄙薄他出身卑下,实际就是个小偷,瞧他不起,尝恶言相辱,君集当时并不回应,夜间却穿门入户,将钢刀置于那人枕席之上,那人犹浑然不觉。此事传开,有人故意激怒君集,夜晚则关门闭户,遍请朋友看守,谁知君集仍能将钢刀置于枕席,惊得京城众游侠目瞪口呆!从此俱对君集另眼相看,莫敢轻视。
世民入长安后,与房玄龄等罗致人才,他既被人誉为当代“信陵公子”,对侯君集这样的游侠自也尽收麾下。
侯君集虽出身卑微,却从未服过任何人,但一见世民,竟惊为天人!佩服无地,从此甘愿效死。因其武功不俗,颇有些特殊技能,此番东征,世民便提拔他为斥候头领。
“大哥,小弟一路思来,总觉得我军此番出关东征,似不甚妥当。”世民望向大哥建成,开口道。
“噢?”建成诧异道,“二弟何出此言?”
“小弟在想,关东群雄混战,各怀异谋,若我军不出,其必互相攻杀不已,争战不休,我父子正可得渔人之利。我军既出,必惊动群雄,若其相互勾连抗拒义师,势难攻克。况我军初入关中,根基未稳,陇西薛举、凉州李轨、代北刘武周虎视眈眈,俱为心腹之患。当务之急应是巩固关中根本之地,先除西、北心腹之患,稳住突厥,经略巴蜀,然后经营东方,方为万全之策。”
二弟这几年随父亲南征北战,见识的确精进不少,非一介武夫可比。难怪临行前父亲再三叮嘱,遇事要多与二弟商量。看来父亲对二弟的信任倚重,竟似已超出对我这个长子。建成心中不觉泛起了波澜。
沉吟片刻,他对世民道:“二弟所言,甚为在理。看斥候初步探得情况,那李密在北邙拥兵三十万,东都尚有兵马也不下于十万,我军若是硬拼,恐很难取胜。看来我等此番前来,尚须谨慎行事。既已来之,不妨进一步探探东都和魏营虚实,我军且只守不攻,静观其变,二弟以为如何?”
“但凭大哥作主。”世民马上对大哥拱手一礼道。
回营后,兄弟二人继续派出探马进一步打探瓦岗魏营情报,又数度遣使至洛阳城下向城内喊话,宣讲其“援救东都”之意,越王杨侗深恐“引狼入室”,回答唐军的是一排冷箭,并拒绝唐使入城。建成、世民便命唐军退守芳华苑。
李密闻报说李渊已派两个儿子领兵十万直扑洛阳城下,乃遣使致书,责李渊父子不守信用,违背当初盟约,声称必要时,将与唐军决一死战。又派勇将程知节领兵数千到唐营前叫阵。
建成派出千余人马列阵,与程知节部试探性地比划了一番,很快鸣金收兵,然后躲进营垒,拒不出战。
程知节气得大骂:“好你个唐家滑头小儿,原来只不过银样蜡枪头!既来此地争抢东都,为何临阵又当起缩头乌龟?快快出来,吃俺老程一斧!”
建成、世民兄弟只是不理。
“各路探马消息,李密近来连战皆捷,锋锐正盛,攻之恐不易取胜。且东都越王已有戒心,我军有遭两面夹击、腹背受敌之虞。况二弟所虑甚是,我军不战则已,战则许胜不许败,败则名望大损,薛举、刘武周之流,必乘虚袭我关中。依我之见,我等当即刻将此间情况传启上报父王,请求先行撤回关中,再作打算。二弟以为然否?”
中军帐内,建成与世民兄弟正商讨军务。进兵洛阳城下月余,建成、世民兄弟只是采取坚守不攻的策略,同时派出探马四下打探情报,根据目前掌握各方汇总的信息,兄弟俩愈发觉得,此处非久留之地。建成已由当初的豪情满怀,变得忧心忡忡。
“小弟亦正有此意,就依大哥之见。”
建成、世民兄弟于是修书一封,详细汇报前线状况与他们兄弟建议,请求唐王李渊批准回军长安。
恰在此时,却又有一件天大的事情发生,传至东、西两京,使两京为之震动!亦令天下局势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