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赫吃了碗羊肉泡的时间，没有想出什么东西，反倒接了一通老爹的电话。
“喂，喂！”手机那头煞有介事的斯文。
“听着哪，你能不能每次都别这么礼貌，有事就说。”
对方才道：“小赫，我现在西安，等忙完正好回家过年。你在哪里？今年能不能在家里过？你妈老给我打电话，说打不通你手机。”
阿赫的家在杭州，从上学几乎没回过几次家。就像老妈常说的上大学就是风筝脱了线，不定疯到哪儿去了。至于老爹，那是个有嘴的葫芦。阿赫小时就没见他一气说过三句以上的话，原以为葫芦没嘴。长大后才知道，不是没嘴，是没开盖。遇到他爱讲的，天南地北上古至今能给你聊个没完。还好较真，就这点阿赫就老躲着他。还好，为了哄姑娘老头不论去哪儿，见了闺女都有见面礼。什么明朝的铜镜，元代的玉扣，清朝的扳指，有一次还弄个缀了玉石的项圈，兴致勃勃的解说是汉朝一个什么公主的物件。当时阿赫撇嘴揶揄老头：“哦，老头，你钻地钻到哪儿去才弄个私生公主回来，我还怕它把我给整到古代去呢，到时你可找不到这么气你的闺女了。”气的老爹半年没给她主动打过电话，
“老头，”阿赫想了一会儿才答应：“好吧，今年回去。哦,我，我在贵州。”又搪塞：“不是我不接电话，忙着呢没听见。最近，哎！烦着呢！”
她把电话关了。看着忙忙碌碌的阿宏，招呼了一下就出了小吃店。
她不知去哪儿，游荡着在街上逛，又抓拍了几张街景，脑子里组织着主题，想着如何给新时代杂志交差。
阿赫毕业后老老实实在省报做了二年多记者，从摄影做到文案，再到栏目主编。凭她的聪明，按部就班的还能往上升。可她突然就不想这么做了，突然就觉得这是一潭死水，毫不留恋的辞职了，做了一名自由撰稿人。走南闯北，也不是，她这生在江南的姑娘倒是对北方情有独钟。草原大漠、敦煌戈壁无不在她镜头里化作一幅幅杰出作品。几年下来除了固定约稿，又签约过影视编剧。因一个剧本，一年前她通过河西走廊穿越祁连山，那位封狼居胥的青年将军也就走进了她的生活。
手机铃声响起：“赫赫，”娇滴滴的女声传来：“你来了西安也不找我，我哪儿得罪你了？”
“呵呵！小娜，你还能再小点吗，我叫田赫。”
“好吧阿赫，我不敢长大啊，你家里不逼婚吗？”
“没事，我跑的快，他们找不到我，”说完想起老爹的电话，把剩下的话收起来了。
柳娜娜又问：“你还在到处跑吗？你说你，挺好的工作不干，非得东南西北的拼。”
“有什么好拼的，我就喜欢这样，小娜你不知道，我一点都不后悔。”
“好吧，好吧，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和宏宏聚聚，要不是听他说，我还不知道你来了。”
阿赫差点咬了舌头，宏宏，好吗，那可是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
“行吧，我那剧本叫人毙了，啥时能活要等信儿，所以在这儿能玩几天啦。”
这是个居民社区的三层小旅馆，阿赫就在旅馆定了间朝阳的房间。泡桐树的枝干就在窗口，只是如今是冬季，枝瘦叶枯挡不住风雪直往窗上扑。不过暖暖的房间里还是挺惬意的，这种价廉安静的住房也适合她这种飘来飘去的自由族。
打开笔记本传入照片，编辑制作，一个小时后，一篇六朝古都长安游记开篇就这样传送邮箱。她抻抻手臂，拆下扎着头发的皮筋准备洗头。明天和小娜他们聚聚，然后，她看看外面，外面雪正紧。汉唐长安，其实阿赫这几年没少来，只是在这之前并没怎么刻意。茂陵，对，与她的剧本息息相关的地方，这是此次来西安的目的。
擦干湿漉漉头发回到卧室，就听床上手机可劲儿的响，还不知响了几次。又是老爹。
她往床上一躺，抓起手机：“喂，老爹，你怎么大雪天不早睡，干嘛呢？”
老头变老爹，那边老爹感动的忘了刚才不接电话的烦恼：“哎！你怎么知道下雪了，你那边下了？不可能啊!”
阿赫差点乐出来，忘了这茬儿了。
“不是有天气预报吗，你闺女是记者，没我不知道的地方。”
“ 哦，也对。那，小赫，你白天说的，是不是工作不顺？”
阿赫这会儿躺着挺滋润的，也不拒绝闲聊：“嗯，就是我那接的剧本吧，都快拍完了，又叫停。这都什么事啊，这剧本我们都改n遍了，老头你说，这广电的人干嘛吃的，什么标准哪？”
“什么剧，就是那个长安忆？”
“是啊，为这我查了不少资料。你知道的，我对历史不怎么热衷，要不我怎会拒绝子承父业呢。”
对方停顿一下：“也是，小赫心情，老爹理解。对如今的历史剧目，我们也是有关注。哎！如今的影视是拿着老祖宗的东西糟呢，现在年轻人不多读书，再搞些假的东西，怕是以后都拿着电视剧当史书了。小赫，你别怨上面，审查不严不行，否则怎么对得起历史，对的起真相？”
阿赫对老爹也服了，这事对着考古专家说，不碰壁才怪。
阿赫今天出奇的耐心：“您就别大发议论了，如今的历史剧哪有那么考察历史的，娱乐娱乐，没有噱头哪来收视率。再说这剧本可是下了功夫，就凭史书上那点文字，不编哪来情节故事，这已经够尊重历史了。跟你说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剧本触动了民族问题，此一时彼一时，敏感的东西应该躲着。可你闺女就不想认这个邪，自己想不开呗。”
“闺女，老爹可是过来人，也懂你说的道理，可历史确实不能乱碰。什么是对错？那史书也是人写的，还是在当权者的监督下写的。存留的史书已经是历代史学家努力下比较真实了，这也是历代史学文人的骨气。小赫，你想想，两千多年的变更，哪个朝代不是都有自己的说法。哪像我们研究实物的，没有对错，只有数字数据的考证。小赫，老爹劝你，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们的错，更不是古人的错，---”
手机那头似乎大有长篇论政的趋势，阿赫打个哈欠：“老头，我能说我困了吗？我想睡觉。”
“噢，也是，太晚了，睡吧小赫，可要想着，一定回家过年！”对方加重语气，说完才没声了。
阿赫关了手机：“老爹，你那葫芦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