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死后,康熙登基,他在军事上削三藩,收台湾、驱沙俄,创“多伦会盟”联盟蒙古。政治上加强中央集权,注重休养生息。但其晚年吏治败坏,对继承人选择的举棋不定,造成了九子夺嫡的局面。康熙死后其四子胤禛继位,即雍正帝。雍正在位期间重整机构、整顿吏治、改善秘密立储制度,对于康乾盛世的连续具有关键性作用。
我觉得自己特别幸运,家里人都非常开明,没想过让我学烹饪女红、三从四德,而是……
“大孙女,快下来,爬那么高,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看我坐在树枝上拿着千里望看天,奶奶吓的说话声都变调了。
“没事儿的,奶奶,我掉不下去的。”我心里不以为然,可看着她煞白的脸,又有些不忍,只得乖乖地从大槐树顶溜到地下。
奶奶一把抱住我:“我的小祖宗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办啊。”
其实我想告诉奶奶,我这爬树的本事就是爹偷偷教我的,可怕说出来奶奶又是一顿抱怨,只能咽回肚子里。
“来吧,来吧,奶奶教你画画,你看你昨天的画太满了,画不在大小,在于格局,舒卷开合才是境界所在。”奶奶想把我拘在屋子里。
“仪儿,来来来,爷爷教你观星,你看啊,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爷爷对天象的兴致最高。
“仪儿,你来感受下这个滑脉?是不是像一串珠子从手下缓缓流过,这就是如珠走盘。”屡次科举不中,立志成当世华佗的爹爹教我从小把脉。
“晋家南渡日,此地旧长安。地即帝王宅,山为龙虎盘。金陵空壮观,天堑净波澜。醉客回桡去,吴歌且自欢。”娘带我踏青时,还不忘教我背诗。
我是家里的独女,所有的人都宠着我,即使爷爷后来调任宣化府,奶奶也没随他过去,而是留下来照顾我。
十一岁那年,爷爷在宣化府病逝,我随奶奶赶去奔丧,面对整整七十五橱藏书,我被震撼住了。这些书中经史子集应有尽有,不过最吸引我的,是子部中的藏书。
“《周髀算经》、《九章算术》、《海岛算经》、《张丘建算经》《五星占》《石氏星经》……这可都是难得的珍品啊!”我一本一本抚摸过去,嘴里喃喃赞叹道。
“科举以四书为首要,这些书没人看的。”奶奶不以为然,“大孙女你喜欢随便看,反正你爹说要专心备考,让你在这边的宅子里多呆几年。”
爹爹终于不得不把精力放到科举上了吗?我在心里默默同情他一刻钟,然后又为可以有大量时间看这些藏书而雀跃起来。
“别光忙着看书,也出来和姐妹们玩玩。”奶奶硬是把我拉出书房。“今天是三月三,出去荡荡秋千,放放风筝,外面今天可热闹了,还有骑射比赛呢!”
一提骑射,我来了兴致,忙问道:“奶奶,阿夫人也会去吗?她上回可是许诺教我骑马的。”
“你呀,都学野了。”奶奶笑眯眯道,阿夫人是本地驻守将军的夫人,和我算是忘年之交。
碧空如洗,绿草青青,潺潺的小河旁热闹的很,我拉着奶奶的手挤过人群,来到英姿飒爽的阿夫人面前。
“哟,王姑娘,你该不是真的想学吧?”阿夫人咯咯笑了起来。“我们蒙古姑娘骑马射箭是家常本事,你们汉家女孩子还是在家念书绣花的好。”她看看我裹着的小脚,又朝我挤挤眼。
“我可以的。”我大声喊道。
阿夫人挥了一下手,有人给我牵过一匹枣红色的小马来,我并没有让人抱我上去,而是鼓起勇气牵住缰绳,用尽九牛二虎之力翻身上马。
“你放松,别怕。”阿夫人看出我心里的忐忑,安慰道:“马就是你的朋友,你要是紧张,他也会跟着紧张的。”
马走的不快,可是第一次骑马的我却感觉整个人晃晃悠悠的,我攥缰绳的手心都是汗水。过了一会儿,我试着夹下马肚,一拉缰绳,口中轻轻说着“驾驾。”小马就踢踢踏踏的跑了起来。我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左晃一下右晃一下,我吓的想喊出来,又怕奶奶担心,再不让我骑马了,就硬咬着嘴唇没有出声。
亦曾习射复习骑,盖调粉黛逐绮靡。很快我就骑马如飞,百步穿杨,当我在众人面前赢得阵阵喝彩时,没人知道我起早贪晚的偷偷练习。
“可惜你马上就要及笄了,到了成亲的年龄,汉人规矩那么多,怕你不会再有时间做你喜欢的事。”在送我回南京的告别宴上,阿夫人拉着我的手,有些惋惜的说。“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般古灵精怪的女子,和其他的女孩子大大的不同。”
是啊,别的女孩子在一起讨论绣工时,我捧着算筹苦思冥想,她们一起弹琴吟诗时,我举着千里望遥看天上的星星,我宁愿爬在地上看蚂蚁搬家,上马驰骋在茫茫原野中,也不愿呆在家里背什么女诫女训。
“娘太惯着仪儿了,还让她学骑马。这样她以后怎么嫁人啊!”回到南京,我听娘偷偷和爹抱怨。
爹哼哈答应着,其实我早就和他说好了,要和再一次科举落第的他一起出门游历几年,然后回来嫁人。
不辞而别后,我能想象出娘的着急和担心,不过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迷恋夕阳西下时滚滚的长江水,沉醉于月色照映的黄山青松,江南古巷边,朦朦细雨润湿了我的脸,茫茫竹海中,云雾在妩媚来回变幻。我在路上奔波,贪婪的将一切风景尽收眼底。也如饥似渴地同遇到的人请教各种学问。
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古人诚不欺我。离开宣化时,爷爷那些藏书我并没有全部读完,但只有经历了这些事情,读过的书中所有如画卷一般,在我眼前活灵活现的展开了,三年后归来时,我的眼界更加开阔,心也更加野了。
“我的小祖宗,你可算回来了。”见到我回家,奶奶一下子哭了出来,她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布满了皱纹。我歉意地扑在她怀里,像哄小孩子一样哄她:“放心吧,这回我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是的,我下了决定,我要写书,把我所有的想法都写出来。
“哟,王家姑娘今年都二十了?怎么还没嫁出去?”
“别是有什么毛病吧?”
“听说是在写书?”
“写书,一个姑娘家家写什么书?还真是有毛病。”
每当我出去时,总会有一些大妈大婶对我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不过我不在乎,我只在乎星辰云海,只在乎算筹交错。
“《圣经》里明确写着,地是静止不动的,要相信上帝。”面前这个碧眼神父还在振振有词。“和我一直祈祷吧。”
“你别胡说了,地怎么会静止不动呢?日动、太阴星动、诸星辰动,地能不动?你说谎也得像点样吧?“我看着神父故作镇定的样子,感觉十分好笑。“人居地上,各以所居之方为正,遥观异地皆斜立,其人立处皆当倾斜。”我在《地圆书》中这样写道。
国人信些佛道轮回也就罢了,现在连洋人都要来宣教骗人,偏偏有很多人愿意信,还说我是闺阁狂士,不务正业,失女子本来面目什么的。亏他们也说得出口。我一边摇头,一边继续奋笔疾书。
我原以为我这辈子会成为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直到遇到了詹枚。
这天家里搬家,忙忙乱乱之中,放我平日书稿的一个匣子不知什么时候从马车上滑落下去,等我发现时已是日入时分。
“不行,我要出去找。”我急得像灶台上的蚂蚁一般,我这几年写的《星象图释》、《重订策算证讹》、《岁差日至辨疑》、《盈缩高卑辩》、《经星辩》都在那个匣子里,那可是我的心血之作啊!
“外面下着雨呢!你明天再去找吧。”娘死命地拉着我。“看这几年你没日没夜的写啊算啊,都瘦成什么样子了。这要是淋病了可怎么是好。”
“不行,我要去找,明日怕是来不急了。”我声音里带着哭腔。
正在我母女僵持之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这个书稿是姑娘你写的?”来人的眼睛里亮着星星,“姑娘你写的真精彩。不过有些段落我没看太懂,你能给我讲讲吗?”
来的正是詹枚,他送回了我的书稿,也带走了我的心。三天之后,媒婆来到家里,受詹枚之托向我父母提亲。
“你不觉得我离经背道?”我郑重地问他。
“娶到是你我三生有幸。世上可能有多个咏絮才女,但王贞佼只有一个。”詹枚捧着我的脸深情款款。
婚后的生活甜蜜而又忙碌,我也不再是每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开始学着烹饪女红,收拾家务。当然,我也没放弃我的各种研究和学习。
“仪儿仪儿,你的书刊印出来了。”詹枚兴冲冲地进了房间,手上捧着尤带墨香的新书。我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朝他虚弱地笑了笑。
《德风亭初集》,五个庄重的隶字印在书的脊背上,我轻轻地抚摸着书,眼中不禁滴下泪来。
也许是这几年累到了,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糟糕,竟然染上了肺痨。
“仪儿,你觉得怎么样?”詹枚过来扶住我。“你今天给自己开药方没?给我,我去抓药。”
没用的,没用的,正所谓医者不能自医。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对詹枚微笑道:“扶我出去坐坐。”
院子里很安静,偶有几声蛐蛐发出叫声,大槐树和当年的没什么两样,也许二十多年的岁月对它来说只是须臾之间,而我对来说,已然是一生。
我摩挲着陪伴我多年的千里镜,最后一次将它举起。
星辰璀璨,银河如川,这茫茫太虚之上,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呢?
好想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