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蝉鸣伴随着吊扇“咯吱咯吱”的声响,宣告了盛夏的到来。
操场树荫下的栏杆上,秦朗很意外地没有在球场上挥洒汗水,而是和书呆子坐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在说着什么,四条无处安放的大腿在空气中来回地摆动。
本以为和罗宁月拉近距离的秦朗,再次吃了闭门羹。那天过后,罗宁月再也没有给过秦朗一个好脸色。
秦朗开始认真地回想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仔细推敲,想着想着他突然间就颇带些怀疑地看向了自己的爪子。
嗯?!!
“哎,书呆子,你书读得多可得给我好好想个主意啊,我下半生的幸福就全靠你了。”
“我说你这事找我干啥?我又没谈过恋爱,再说了,这事你得去找胖子啊!
“他可是自称网络杀手情场小浪子的,据他所说他可是在网络上掀起过一片腥风血雨的。这不,昨天他还跟我吹嘘呢,他qq上的妹子聊都聊不过来了。”
“啊~呸!”秦朗一脸惊恐,“你就听胖子吹吧,我还不知道他,他也就是纸上谈兵,在网络上还能挥斥方遒,一见面他就萎了,上次见他和隔壁班女生说话时还脸红呢,靠他,我估计罗宁月孩儿都两岁了!”
这时打完篮球的瘦猴和胖子也翻上了栏杆加入了进来。于是,在空中舞动的大腿从四条变成了八条。
“嗨,你想那么多干啥,你自己不都说了嘛,是上天的‘安排’,你怕个锤子!”
“可我要是啥都不做,我的心莫名就会觉得很不安稳……”秦朗尚显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忧郁。
“呃,赔礼道歉的话,我好好想想,嗯,我的记忆里好像还是给女孩子送花、送礼物这些啥的……”书呆子皱着眉头扶了扶眼镜。
“好像也只能这样办了。哎,书呆子你再给我说说书里那些男主角都是怎么把女主角追到手的呗。”
书呆子难得一本正经地想了想,“嗯,我总结了一下大致是这样的,给她送花,带她吃饭,陪她逛街,给她惊喜,制造浪漫,带她出去玩,陪她看电影……”
说完,没等秦朗回话,书呆子又故作高深地加了一句。
“对了,说漏了最重要的一点,嗯——,就是得玩得晚一点!”
“嗤~!书呆子,你果然正经不过3秒。”
几人间本来颇有些沉闷的气氛瞬间就变得欢快起来。
……
重庆的天气一如既往地多变,尤其是进入夏天之后,天气便宛如小孩儿的脸一般,前一刻还晴空万里,眨眼间就能阴云密布。
在晚自习的时候,突然就妖风大作了起来,吹得教室的窗户“哐、哐、哐”直响,随后,便下起了瓢泼般的大雨。
而这时,本来有些嘤嘤嗡嗡的教室,忽然间就莫名变得安静下来。
许多同学都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将头转向了窗外,静静地欣赏起在狂风与骤雨的洗礼下,翩翩起舞的大树。
秦朗和罗宁月均是如此。
只是,静静地欣赏了片刻的秦朗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慢慢悠悠地回正了自己的脑袋,尽可能显得自然地将目光不着痕迹地投向罗宁月的方向。
可不知道是不是秦朗的目光太过于炽热,罗宁月再次察觉到了秦朗的注视,她如上次那般,猛地就是一个回头。
不过,很明显,秦朗这次的伪装异常成功,在看到罗宁月有回头迹象的那一瞬间,他就将目光转移到了自己书桌上用来伪装的课本上。
所以,罗宁月最终并没有发现什么,她略微在秦朗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下后,便回过了头。
直到罗宁月回过头好一会儿后,秦朗这才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然后他就飞速地拿出自己的书包,急切地在里面翻找起来。
而这时,秦朗颇有些反常的动作也吸引到了胖子的注意,他一脸疑惑地看着秦朗的操作。
直到秦朗将书包翻了一个底朝天,最终掏出一把雨伞时,胖子这才恍然大悟。
随后,胖子的脸上便如同看着自己的“好大儿”那般,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
下课铃响后。
如往常般慢悠悠地收拾好了东西,秦朗和胖子一起下了楼。刚下到一楼转角,他一个“眼尖”就看到了在屋檐下避雨的罗宁月。
他的脑海在一瞬间就划过了之前设想过的无数想法,他的右手也不由自主地拉过了正往前走的胖子,一起闪身躲进了楼梯转角。
“秦朗,你干嘛呢?”胖子明显有些懵。
事态紧急,在纷乱的思绪中,秦朗很快就选择了一个看似靠谱的方案。
他稍微酝酿了一下,脸上如魔术般地升起了一个宛如冬日暖阳般晴朗的笑容:
“呃,胖子,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要不,你先回去,我晚点再走。”
???满脸懵逼的胖子正待说话,秦朗就伸出手拍了拍他结实的臂膀,言语间颇是语重心长:
“没事的胖子,你看,就你这魁梧的身板,这发达的腱子肉,淋会雨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
“你想想,在漫天的风雨中,你一个人独自漫步,多特么装逼啊,你说是不是?!
“正好,让那些躲雨的妹子,好好地欣赏一下你那雄健的背影。
“我和你说,在欣赏过你强健的身姿后,说不定还有妹儿倒贴哦……”说着,秦朗还不忘朝着胖子怂恿地挑了几下眉毛。
胖子似被灌了迷魂汤,迷糊中就被秦朗推了出去。
而后,胖子就看到了罗宁月,这一刻他仿佛开悟了,他颇为悲壮地拍了拍胸脯,无视了身遭那些异样的目光,毅然而然地扎进了漫天的风雨之中。
只是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莫名间就很是显得悲凉。
盯着自己手中的雨伞,秦朗在脑海中仔细推敲着待会要说的话。
酝酿了好一会儿他才鼓足了勇气走了出去,站到了罗宁月的身前。
只是,剧情似乎没有如他所设想的那般展开。
站到罗宁月身前的那一刻秦朗都还清晰地记着自己脑海中敲定好的话语,却在开口的那一霎那,莫名间就从他的脑海中消失不见。
平日口若悬河的秦朗突然间就变得语无伦次起来,“罗宁月…对不起…我不是…嗯…你一个人?呃…你是没有带伞吗?……”支支吾吾地说着话,秦朗的脑袋也越埋越低。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后,秦朗的脸便不争气地红了起来,然后,他拿着雨伞的手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放了。
听到秦朗凌乱的话语以及越来越微弱的声音,罗宁月颇感意外。
看着面前像是做错事小孩儿一般手足无措的秦朗,她脑海中随之浮现的却是他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她莫名便觉得有些想笑,之前的那个小误会也随之消弭,思索间,她嘴角不自觉就勾勒出了一个美妙的幅度。
此时,脑海中把自己痛骂过无数遍的秦朗也终于再次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入眼便是她莞尔的笑容,他突然福至心灵的说道:
“罗宁月,其实我是想说——我能送你回家吗?”
“好呀!”
罗宁月清脆悦耳的声音宛如天籁,秦朗如坠梦中,他发誓这绝对是他这辈子听过最美妙的话语。
回家路上,天公似也在作美,虽仍在下雨却没了一开始的阵势。
秦朗很是照顾地将雨伞更多地倾斜到罗宁月的一方,虽然自己会淋到雨,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罗宁月没怎么说话,秦朗便主动地找些话题来缓解两人之间有些尴尬的氛围。
他一开始还颇有些放不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罗宁月偶尔地附和,他的话语也渐变得流利生动起来。
秦朗精心挑选着一些比较有趣的故事,变着花样儿来讨罗宁月开心,没多久,两人之间就不再那么生分了。
不得不说,从小偷鸡摸狗每天都和小伙伴东跑西逛从未闲下来过的秦朗确实拥有着许多可以聊的趣事。
毕竟,相较于乖乖女般的罗宁月,那些,都是她从未经历过的人生。
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竟略显出一丝和谐。
临别之际秦朗装作自然地向罗宁月发出了以后晚上同行的邀请。
当然,不出所料,罗宁月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他。
不过,这之后的秦朗仿佛开了窍,在连续两天死皮赖脸地跟在罗宁月身后无比大声地连讲了两晚的鬼故事过后,他终于得偿所愿。
……
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秦朗才发现罗宁月似乎并没有如他之前想象中那么清冷、孤高。
在褪去平日的伪装后,罗宁月也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女孩儿,她每天过得也很简单,上学、听课、回家。
再抛开她优异的成绩后,她与其他的女孩子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尤其是——
她也特怕鬼!!!
于是,在秦朗有意地引导下,两人的关系越发亲近,虽然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他莫名就变得膨胀了起来,有了一些非分的想法。
这个周五。
下午课间休息时间,秦朗跑到厕所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发型,然后他还特意换了几个不同的角度来看有没有什么纰漏。
一番审查过后,貌似有些不满意,他遂往手心里吐了点口水,用指尖搓了搓,小心翼翼地捏起了自己的刘海。
一番梳理过后,秦朗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离开的时候,他脸上还莫名流露出几分自恋的神情,嘴里还在小声嘟囔着什么。
周五,放学铃声响起,秦朗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娴熟地打发了想要同行回家的胖子。
看着胖子萧瑟的身影远去,秦朗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随后,他便看向了同样慢吞吞的罗宁月。
嗯~,一切尽在不言中。
罗宁月在前面静静地走着,秦朗则稍微落后半步,隔着不近不远的一个微妙距离。
经过几天的同行,他在罗宁月面前彻底放飞了天性,把平日里与胖子他们胡吹海侃锻炼而出的犀利口才展现得淋漓尽致。
为了表现,他把胖子的憨厚,猴子的幽默,书呆子的学识渊博,哥儿几个的优点融会贯通,再配合上他天赋异禀的发挥。
所以尽管罗宁月大多的时候都不怎么说话,而秦朗却能很好地让两人之间的气氛不至于冷场,反而颇有种相得益彰的感觉。
嗯~,如果非要找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大概便是默契吧。
在与罗宁月分离的路口,秦朗叫住了罗宁月。
他左臂夹着一个篮球,右手则有些不安分地摆弄着挎包的带子,状若随意地说道:
“哎,罗宁月,你这个周末有空吗?上次我见你挺喜欢玩劲舞团的,要不要我教你?呃——,你要是没空那就算了。”
罗宁月沉默了一下,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直到秦朗脸上期待的笑意快要消失时,她才蓦然微笑着张开了嘴唇。
“好呀!”
“真的?”
“嗨~,我骗你干啥?!”
察觉幸福来临的秦朗一下子就开心地跳了起来,活像个得了一百分的孩子,还不忘开口确认一下。
罗宁月耸了耸鼻翼,看着有些像个孩子的秦朗,颇有些无语:“……,嗯,不过我们到时候得小心点,我妈不让我玩游戏的,要被我妈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教训我呢。”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明天我们不见不散哟!”似有了借口,临别时,秦朗还死皮赖脸地要过了罗宁月的电话号码。
第二天,去网吧的路上,秦朗这次走在前边,罗宁月则颇有些不敢见人地跟在秦朗身后。
秦朗带着她走小道从网吧后门悄悄溜进了网吧,找了个靠后较隐秘的角落,待罗宁月乖巧地坐下后,他便往前台走去。
他飞快地窜到了吧台,熟络地招呼网管,“包子,开两台机子,34号和35号,老规矩,先记账。”
秦朗手把手地教罗宁月玩游戏,罗宁月很聪明学得很快,没多久她就能跳完一整首简单点的歌了。
罗宁月上手后,秦朗便鼓捣空间去了。
颇为完美地跳完一曲,罗宁月带着好看的笑容忽地凑过头来,“哎,秦朗你空间咋弄的?好漂亮!”
“唔,这是空间模块,要自己去找素材的,你想要什么样的风格,就去找模块的地址,然后把地址复制下来,添加进去……”
“呃~,好麻烦的样子。”罗宁月皱起了眉头,“要不,你帮我弄弄呗。”她露出希冀的眼神看向秦朗,言语间莫名带上了一点撒娇的意味。
听到罗宁月俏生生的话语,秦朗的心跳都停止了半拍,他旋即红着脸庞大力地拍着自己的胸膛:“没问题,一切包在我的身上!”
“那你来选一下,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嗯,这种,还有这种也行。”
“哇,这个好看!”
“呃,好像这个也不错。”
秦朗:……
愉快的相处总会让人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在罗宁月的一顿瞎指挥下,秦朗废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帮她把空间弄好。
低头看了看显示屏上的时间,他伸出手轻拍了一下玩得正起劲的罗宁月,“哎,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出去吃午饭了。”
罗宁月有些意犹未尽,但在她有些可爱地摸了摸小肚子后,她最终还是应道:“那好吧。”
才出了门的罗宁月突然一扫之前的不开心,她突然就兴致盎然起来,“喂~,秦朗,我们去吃麻辣烫吧?”
秦朗眉毛微挑,有些不解,“麻辣烫有啥好吃的,要不这样,今天我豁出去了请你吃顿好的,咋样?”
闻言,罗宁月微微嘟起了嘴,摆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弱弱地说道:“可是我就想吃麻辣烫啊,唔~,平时我妈不让我在外边吃饭的,说外边的不卫生,可是我每次放学路过,闻着香味我就好想吃好想吃……”
“好,那就吃麻辣烫。”满口答应的秦朗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抹无奈,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生不出哪怕是一丝丝想要拒绝她的念头。
吃饭途中,罗宁月突然一改以往作风,向来安静的她话语突然变得多了起来:
“秦朗,我跟你说,以前我每次路过学校门前那些小吃摊的时候,别看我目不斜视,都不带看一眼的。
“可我心里面却是老想吃老想吃呢,每次路过它们的香味都会勾得我哈喇子直流,只是一方面妈妈不允,一方面,谁还没点面子呢。”罗宁月眉眼微弯,颇有些傲娇的说道。
???闻言,秦朗则眉毛微皱,直感觉这画风是不是有些不对。
“哎,罗宁月,你咋像突然像变了个人似地?”
“啊——?我啊,我其实都这样的啊,可能是以前和你不太熟吧。
“一个,在学校的话我不能对谁太过热情,尤其是那些男生,一旦我搭理他们,他们就会像个牛皮糖一样死死地缠上来,天天就跑来烦我,那样太麻烦了。”罗宁月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只好一天冷着脸,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这样我才能安心学习,我的本意其实就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学习而已。”
“这样啊,也难怪。”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啊,不过我妈对我期待蛮高的,我也不想妈妈过多地为我担忧,她一个人天天上班就够烦的了,我不想看到她还得分心来照顾我。”
“嗯,你这样做也没错。”
“嗯~,只是有些时候我也想跟你们一样,想干啥就干啥,想吃啥就吃啥,学习累了就有人陪着出去玩,逛逛街看看电影啥的。
“去看美丽的风景,去玩一些没有尝试过的新鲜事物,去吃一些平时没品尝过的美食,我其实也不希望我的生活仅仅只有学习。
“可是我妈一天工作又那么忙,爸爸也没陪在身边,都没人陪我……”说着说着,罗宁月的神色变得有些黯然了下来。
看到罗宁月有些失落,秦朗飞快发动着他的脑筋,他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罗宁月,要不下午我们不玩游戏了,我知道有一个地方,那里超多好吃好玩的,我下午带你去玩怎样?”
“好呀!”听到秦朗的建议,罗宁月先是微怔,但很快她的脸上便绽放出美丽的笑容,“那我们现在就走!”
“呃——,你不吃了啊?”秦朗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嗯——,现在吃饱了,等会就吃不进去了呀!”罗宁月大大的眼睛忽就弯成了一道美丽的月牙,她的脸上也同时浮现出了几分狡黠。
……
人头攒动的小吃街,罗宁月一手拿着串冰糖葫芦,一手拿着串烤豆干正吃得津津有味。
同行的秦朗此时却颇显有些无奈,他此时正一只手端着碗炸洋芋,一只手还拿着个棉花糖。
“哎,秦朗,你快来看,这个怎么玩的?”
秦朗闻声望去,便看到一个老爷爷舀着糖水在案板上勾画着什么。大爷的手艺异常娴熟,行云流水间就画出一个栩栩如生的蝴蝶。
“这个啊,你看到那个转盘没,转到啥就画啥,转到龙和凤凰就厉害了,这么大一个。”说着,秦朗还举着拿着小吃的手比划了一下。
闻言,罗宁月学着秦朗的动作也伸出拿着串的手,娇憨地比划了一下,吃着食物的嘴有些含糊不清。
“唔~这么大呀!嗯~那你去帮我转一个,不过我不要龙,你帮我转一个凤凰,凤凰好看!”
秦朗:……
秦朗突有些无奈,这个貌似全看脸呐,并且似乎从小到大他的运气一直都与他英俊的脸庞成反比。
试过好几次,秦朗一脸悲伤地拿着一把糖人棒棒糖,脸上欲哭无泪。
他望着自己瘪下去的钱包,脑海中不禁发出了感慨,难怪妈妈从小就告诉他,让他远离赌博。
妈妈诚,不欺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