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英驾鹤来到井家村外,便从鹤背跳下,走到井元屋中。
井元问他事情进展如何,姬英道:“我已联合青人,将盘龙寨扫平了,今后,青人们可能都会离开井山,住到盘龙寨中,也就是说,盘龙寨的土匪已经不存在了,你们也可以安心了。”
井元听了姬英的话,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他的老婆阿贞和井凤也激动地痛哭流涕。
“你怎么回事,平了盘龙寨,看上去还这样闷闷不乐的?”井元问。
姬英道:“青人的头领火楚已经背叛了我,他要从我手上夺走开天剑,然后率部归降鬼王。我没同意,并且逃了出来,估计井家村我也呆不下去了。如果说火楚率部将归降鬼王,而我又不肯交出火神祝融的开天剑,我想火楚一定不会放过我,他一定会借鬼王的力量来对付我,甚至于鬼王会亲自来对付我,所以我必须走掉。”
井凤着急道:“哥要离开这里?离开这儿你能上哪儿去呢?”
“我先去摩壁山,然后去洛阳,我的去处你们不用担心,”说着,姬英又转头问井元道:“听说井山有个‘天坑’?”
井元道:“是的,就在井山第三十六峰。井山三十六峰很是奇怪,别的山顶都是高耸入云,唯独它是向下凹陷,形成一个天然深坑。这坑到底有多深,谁也不知道,只知道绝壁千仞,藤树横生,幽暗空旷,深不见底,站在坑边往下望,只觉得心惊胆颤,头昏目眩,谁都不敢再靠近一步了。”
井凤道:“哥,你问天坑的事是要干嘛?”
姬英道:“没什么,离别之前想去看看这造化的鬼斧神工。你放心,我一定会倍加小心的,你们等我回来。”
“你吃点东西再去吧,我看你的神色很疲惫。”
姬英点点头,没有拒绝。
匆匆用了餐,姬英便独自往井山去了。走到井山头峰脚下,他叫来白鹤古风往井山第三十六峰飞去。
三十六峰的峰顶果然如一只大碗,十分诡异地往下凹陷着,深不见底。
姬英驾鹤在峰顶盘旋数圈,观察形势,终于落在天坑边上。山顶的天风呼呼吹着,使人站立不稳,仿佛随时会一头栽下坑去。
“火荣……”,姬英冲着天坑深处喊了几声,不见有人回应,倒是惊得一群蝙蝠从坑壁的缝隙中飞出来,吱吱喳喳地叫着,向姬英飞来。
姬英从没见过如此巨大的蝙蝠,那血红的嘴巴,尖锐的爪子,一尺来长的黑色翅膀,完全是一只只会飞的大鼠。
姬英见蝙蝠群来势汹汹,便一把抽出开天剑,举在胸前,暗自将内力传达到剑身,将体内所蕴含的真气透过剑身,随着开天剑的剑气向四面飞速扩散。
蝙蝠们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力量的攻击,原本几乎已经飞到姬英面前,正要伸长爪子,向姬英的脸上袭来了,而此时却个个惨叫着,逃之夭夭。
后来的蝙蝠也不敢造次,跟着那些逃走的,一起四散跑开了。
空气又安静下来了,姬英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剑收回,又弯腰捡了几颗石子,扔下坑去。
石子砸在坑壁上,发出阵阵悠远的声响,但很快便又归于岑寂了。
姬英不再试探,他提了一口气,便朝坑中横生的一株松树跳去。这一跳足有三四丈远,但姬英落在松树枝上,轻盈地犹如一只喜鹊。
他就这样踩着坑壁上的树木往下跳。随着不断地深入,阳光越来越暗,已至于变得漆黑。而天坑深处也越发阴湿寒冷,姬英的衣服早已被冰冷的水气所湿透了。
他只好再次抽出开天剑来,以此纯阳之物,来敌坑底阴毒之气。开天剑在阴冷黑暗中微微发出黄光,照亮了姬英的路。
姬英已经降到坑底,一股幽泉静静流淌,不远处的坑壁,布满大小不一的洞穴,其中好几个洞口都能看到露出的蛇头。而有些蛇甚至不怕姬英的存在,反而从洞中游出,向姬英吐着细长的舌头,像是要攻击,又像是在示威和警告。
这些蛇有白色,有黄色,有褐色,有黑色,有赤色……林林总总,不可计数,但它们似乎又畏惧姬英手中的宝剑,是的,蛇也是阴物,它们面对纯阳刚烈的开天剑,心存忌惮,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于是,姬英不再理会这些软绵绵的恶心的东西,在坑底搜寻起来。坑底其实并不平坦,也不像碗底似的,是个封闭的空间。这坑底有好几个大洞是通向另外的地方,黑黢黢的,根本看不到底。
姬英往其中一个大洞走去,也就在这个洞中,他发现了倒在地上的火荣。
火荣早已奄奄一息,姬英摸摸他的身体,还透着些微热,便解开他的衣服,将他右手的掌心对准火荣的肚脐,将自己体内的元气,注入火荣的肚脐之中。
火荣的身体慢慢动弹了,眼睛也慢慢睁开了。
“火荣,我是姬英,我来救你了。”
“主人,”火荣费力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火楚告诉我的,我跟他一起攻下了盘龙寨,他却突然翻脸,偷袭了我,我假装重伤,讨他的话,他才道出了真相。我也就知道了他想夺我的开天剑,并归附于鬼王的图谋。你被他追杀,掉在天坑,也是他说的。”
火荣道:“他为什么要归附鬼王,你知道吗?”
“知道。他说鬼王发现了青人们的行踪,扬言不归降于他,就要将部众全部赶尽杀绝。他大概也是为部众考虑吧。我也是见他有苦衷,便没有还手,没有为难他,自己逃出来便是了。”
火荣大摇其头:“不对,不是这样的,你被他骗了。”
“不对?那是为什么?”
“为了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是谁?”
“那个女人是定南侯朱校的女儿,名叫朱静,火楚很喜欢她,她大概也喜欢火楚。我们全都躲进井山后,火楚还对她念念不忘,常骑快马去定南侯府,为的就是看她。定南侯府离大蛮山不远,鬼王应该是知道了火楚与朱静的关系,便将朱静劫到山上,并威胁火楚,让他带部众归降,否则会认朱静生不如死。火楚就是为了她,才竭力怂恿我们拜倒在鬼王脚下。可我们幸存的部众,十有八九是有亲人死在鬼王手下,甚至被他吃掉的,怎么可能归降?这样一来,火楚就疯魔了,他提着他的石锤毫不留情地杀了几个带头反抗的,想以武力震慑众人,当然,他是我们部众中最勇猛凶狠的,实际上,他一发怒,大部分青人已经怕了,唯独我跟其他十几个青人不服,并想将他杀死,怎奈技不如人,我们几个反而被他和他的手下一一追杀。至此,部众中恐怕再无人敢反抗他了。”
“原来如此,”姬英叹道,“可你们是常年生活在大蛮山的原始部众,朱静是定南侯的掌上明珠,火楚与她又是如何认得的?”
“是的,我们虽然常年生活在大蛮山中,但也看年份。有些年份猎物打得多,芋头产得多,我们吃不完时,也会提一部分食物下山,来到当地百姓的集市,换些杂物来,我们称之为‘易物’。
去年,我跟火楚就代表部众下山易物,当时正是盛夏季节,我们三更天从山上出发,入城时已是中午,又累又热,火楚更是中暑昏倒在地,人事不清,危急之时,侯府的马车正从我们身边经过,将火楚接入府中,请来府医救治。我记得那时的火楚浑身滚烫,着火一般,身子不断翻滚抽搐,又像中邪了似的,府医足足医治了个把月,才使火楚热退身凉,人事清明,渐渐复元。火楚与朱静便是那时认识的,你知道,火楚是长得很英俊的,朱静也很美丽,这两人想必是一见钟情了吧。”
姬英道:“我知道了,先别说这些了,我先带你上去。”
说着,姬英正要将火荣扶起,以便背他出去,不料火荣却制止道:“主人,别多此一举了,我快死了,我心里知道。我的两条腿已被火楚锤断,身上也挨了两锤,五脏怕是已经震裂了,方才幸得你为我施功,才苟延残喘,但不会长久的。”
“你不要说了,我现在就背你出坑。”姬英不想放弃,说完便又要去背。
火荣再次制止道:“别动,别动,求求你,主人,就让我这样死去吧。我就剩一口气了,不想再折腾了,我的身体已经碰不得了,一碰就像万箭穿心,痛不可忍。所以,还是算了吧,就让我安安静静地死去吧。”
说着,火荣又从脖子上解下一根银白色的链子来,链子的一头系着一火焰状的金属物。他将这链子颤颤巍巍地戴在姬英的脖子上,说:“这是我们火神部落世世代代流传的宝物,跟开天剑一样,也是火神祝融留下来的。”
“这是什么东西?”姬英问。
“这东西叫‘辟火坠’,只要戴着它,不论天火、人火、地火,都伤不了你,它是万火之王。”
火荣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神情越来越惨淡,最终还是没了声响。姬英摇了摇他,又叫了他几声,他没反应,姬英以手相探,才知心脏已经停止跳动,气息全无。姬英知道火荣已死,便朝着洞顶、洞壁,挥剑砍了起来,开天剑所过之处,土石如大雨般倾泻而下,埋藏了火荣的尸体。姬英这才走出洞中,跃出坑底而去。
火荣的死令姬英倍感失落,回到井元家中,众人见他满脸忧愁,都很担心他,井凤问他怎么回事,是不是碰到了什么难处?
“我失去了一个好兄弟。”姬英长叹一声,流下泪来。
过了一会儿,擦干眼泪,姬英又把前后所发生之事一一说了,并提醒井家兄妹,让他们在他走后,小心盘龙寨上的青人。
井元道:“你是说青人们占领盘龙寨之后,会变成另一股土匪来残害我们?可青人们千百年间与我们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啊。”
姬英道:“以前是,以后就说不定了。青人已经归附大蛮山的鬼王,鬼王可是杀人吃人的恶魔,既然已向鬼王称臣,就必然得向鬼王出卖自己的灵魂,到那时,青人也就不再是原来的青人了。所以,在我离开这里后,我会不断写信给你们,告诉你们我在哪里,在干什么,你们如果有什么危难,可随时通知我,我一定尽自己所能来帮助你们。”
“知道了。”面对离别,井元的心情很沉重。
井凤也流下眼泪,想留住姬英,而姬英使命在身,去意已决,又如何是她所能留住的呢?
姬英别过了井元夫妻,便与井凤回到自己住处,令井凤帮他收拾出一个简易的包袱。兄妹俩依依惜别,边说边走,在村口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