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毛锦程显得更加惊讶，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注视岳锋的表情。
“那……照这么说的话，接下来的事你都不管吗？”
“我为什么要管？怎么管？”岳锋露出更加惊讶的表情，转向毛锦程，挥动双手，“那是她自己家里的事，我怎么管？又怎么会有精力去管？”
贾人诚嘴角一歪，随即轻轻地向岳锋点头。他比较认可岳锋的话，却又没有直接说什么。
“如果非要找问题，谁家里没有问题？”岳锋继续说，“如果我必须插手每一个来到店里的客人的家庭问题，那我还做不做别的事？”
毛锦程露出认真的表情，缓缓地点头。他当然知道，岳锋的这句话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是……从目前来看，这件事肯定会给你的店，甚至给你们的整个团体带来负面影响……”
“我知道。”
岳锋突然加重语气，尽可能地强调自己的态度。
“但是，从我的角度来看，能够尽可能地避免这件事的负面影响的做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不再去管它，不再去提它，任由所有人尽快地忘掉它。”
吕荣兴当即抬起手掌，用两根手指连续地抚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嘴角也随之连续抽动。
“嗯，”贾人诚露出思考问题的表情，随即点头，“一般来说，只要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严重后果，比如人身伤害或者财产损失，多数人应该不会长久地盯住这件事不放。”
“正常人肯定不会。”吕荣兴当即开口补充。
毛锦程抬起头，看向吕荣兴，没有立刻对他说什么。无论是他，还是岳锋，都能够听懂吕荣兴隐含的意思。
“独醉老板，你开店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岳锋吞咽口水，随即向毛锦程发问。
贾人诚和吕荣兴同时把目光转向毛锦程，露出有些好奇的表情。
“嗯……没有。”
毛锦程迅速地思考一下，随即露出坚定的目光，对岳锋摇头。
“我们这边肯定也会有玩家或者其他客人之间的争执。但是，从来没有人在店里闹事。也没有哪个玩家的家人追到店里来闹事。从来没有。”
岳锋轻笑一下，随即后退两步，倚靠到自己身后的墙壁上，尽可能地露出有些放松的样子。和落满灰尘的扶手、窗框不同，外表仍然是一片雪白的墙壁丝毫不显得脏。
“所以，我也不能确定，从长远的角度来看，这件事到底会带给你和你的店什么样的后果。”
毛锦程略微活动一下肩膀，随即抬起一根手指，向上一指。
“不过，你在你们的那个玩家交流群里面……也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吗？”
“对。”
岳锋当即点头，露出同样坚定的表情，伸出一根手指，向斜前方的空间一指。
“出事当天，我在群里面发过一篇公告。从此之后，我没有在任何公开的场合再提过这件事。我也不让丹青或者其他人公开地在群里面提，只同意他们在私下场合里讨论。我认为，这才是保护她、别让她再受到更多伤害的最好方法。”
“当时在店里的其他人都同意吗？”吕荣兴问。
岳锋深吸一口气，略微转过身。
“没有人明确地反对。当时，伏地龙和天雷一起帮我稳定住局势。无论是他们两个，还是那两个主动和我一起去作证的男生，肯定都是认同我的。其他人也都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当面表示异议。”
“那么……那个妹子现在是什么状况？其他人有没有被她的事影响？”毛锦程问。
岳锋抬起手臂，向毛锦程摊开双手。
“这一点，我同样不太清楚。从那件事之后，她就再也没来过店里，再也没有在群里面说过一句话。她在学校里的同学和几个原本和她走得比较近的玩家也都没有再和我们提过她的现状。他们不主动说，我也没有必要追着他们问。”
贾人诚再次露出肯定的表情，微微点头。吕荣兴则抬起手指，用指尖敲击楼梯扶手的顶端。
“我当然不希望失去她这个客人，”岳锋不紧不慢地说，“至今为止，在来到店里的所有客人当中，她的消费水平也算得上很高，因为她妈给她找到的那个后爸挺有钱的。但是，其他人的家事真的不是我能够插手的。”
“是的。”贾人诚立刻表示赞同。
毛锦程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略微低下头，开始抚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
“那……你们真的不能想办法再为她做点什么吗？”吕荣兴露出有点不甘心的表情。
“丹青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岳锋转向吕荣兴，“不过，我没同意。从我的角度来看，我不能专门地单独为她做什么，也不应该做。我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把这件事淡化，以及从此之后开始限制甚至完全禁止酗酒者来到店里。”
贾人诚再次点头。吕荣兴没有再说什么，露出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的表情。
四个人同时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原本一直坐在病房里的矮壮护工刚好从病房里走出来，把略显浑浊的目光投向四个年轻男人，发出一声闷哼，随即向位于走廊另外一侧的厕所走去。
走廊上的人影渐渐开始增多。有的人匆匆离开，有的人则在压低声音和身边的人交谈，还有的人开始走到其他原本无人的角落里打电话。
“嗯……”毛锦程率先打破沉默，“那么……你们接下来会去参加漫展，并在漫展上办比赛，对吗？”
“没错。”
岳锋抬起手，把自己的手机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来。
“我已经和辉哥说过，也和主办方说好。我们申请的是漫展的游戏区里面的一个小摊位，以及卡牌游戏比赛区中的一部分座位。那个周的官方正式比赛，就是漫展摊位上面的比赛。”
“只是小摊位吗？”吕荣兴似乎感到有些失望。
“是，”岳锋回答，“我们能够负担的成本有限，需要展出的商品肯定也相对比较少。就算举办比赛，参赛人数相对也不会太多。”
“是相对于你们那边的其他卡店吗？”毛锦程问。
“不是，”岳锋摇头，“是相对于其他的摊位，以及其他的游戏比赛的参赛玩家群体。”
毛锦程和贾人诚同时点头，并露出认真的表情。他们二人都参加过多次漫展或者与之类似的大型活动，自然能够明白岳锋的话。在大多数情况下，卡牌游戏玩家群体都会比电脑端或者手机端游戏的玩家群体小，同等规模的卡牌游戏比赛自然也难以在热度和推广程度上和电脑端、手机端游戏比赛相比。而且，由于事实上存在的准入门槛的原因，大部分对卡牌游戏相对比较感兴趣的路人也很难在短时间之内加入并适应这个领域。
“你们现在不能……尽可能地多动员平时到店里来的玩家们都到漫展上面去参赛吗？”吕荣兴一边问话，一边挥舞手掌。
“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岳锋摇头，“你们应该都能够明白，不是每一个玩家交流群里面的人都能够前来参赛。有很多人平日里连一句话也不说，还在很长时间之内都未必能够来卡店一次。我平时办比赛的参赛人数都始终赶不上你们这边的参赛人数。”
毛锦程立即点头，露出肯定的表情。他明白，不仅是他和岳锋，几乎所有的卡牌游戏店的老板都懂得这个可能会让外人感到尴尬、甚至未必能够理解的现实状况。
“更何况，对我那边的很多学生玩家而言，参加漫展的门票钱和其他的消费也是一个问题，”岳锋向上一指，“我那边的大多数学生玩家手头都不怎么宽裕。”
“不是吧？”吕荣兴嘴巴一歪，不由自主地提高音量，“买门票和吃饭，能花几个钱啊？”
“对我那边的一部分学生玩家而言，这就是问题。”岳锋面不改色地重复一遍。
吕荣兴露出有些尴尬的干笑，用手指的关节敲击楼梯的扶手表面。他平日里要么和贾人诚这样的人来往，要么就和毛锦程、靳伟雄这样的人来往，几乎不会和经济条件较差、甚至十分贫困的人来往。因为，穷到连满足基本生存条件都是问题的人是无法达到集换式卡牌游戏领域的加入门槛的。
“这也不一定。”
贾人诚抬起双手，用手掌整理自己的衣领和衣袖。
“参加漫展上的比赛的玩家，未必一定会比参加普通比赛的人少。”
岳锋和吕荣兴同时把目光转向贾人诚，并露出略微有些好奇的表情。
“有些人来参加漫展，不仅仅是为打牌，也有可能是为了享受更加热烈的气氛，”贾人诚说，“漫展的环境能够带给很多玩家更多的亲切感和参与感，尤其是对新人而言。很多原本对卡牌游戏完全不了解，甚至是不感兴趣的路人也有可能会在氛围更浓厚的环境里对卡牌游戏产生兴趣。”
岳锋露出有些不置可否的表情，用门牙轻轻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
“那可不一定吧？”吕荣兴当即反驳，“漫展里面几乎各种各样的摊位都有，环境可能会很喧闹，也可能会很杂乱，未必能够让玩家感到亲切吧？而且，其他类型的摊位或者舞台上的表演难道不会有可能把玩家的注意力吸引走吗？”
“这些确实都是有可能的啊，”贾人诚双手一摊，“具体会怎样，需要视具体环境之中的具体情况而定啊。我没有去过北源，所以，我也不太了解北源那边的具体情况。”
“呵呵。”
岳锋不得不露出带有几分不屑的笑容，把目光转向贾人诚。
“北源还从来没有举办过大型漫展。我的主要学生客户群体的学校里基本都没有正式的、和动漫或者卡牌游戏相关的社团。”
贾人诚也不得不露出略微有些尴尬的表情，随即摊开双手，后退一步。他刚刚想起，在水吧里，岳锋已经和他提过一句关于这方面的事。只不过，他没有记住。
“老板，”吕荣兴转向毛锦程，“咱们店里有多少玩家是在漫展上发展的？应该不是很多吧？”
毛锦程抬起手，再次抚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
“在常来的玩家里，确实不是很多。不过，还是有一些的。”
吕荣兴和贾人诚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目光投向两个店主。贾人诚注视岳锋，吕荣兴则注视毛锦程。
“嗡——嗡——”
手机振动的声音率先响起来。
岳锋拿起手机，扫视手机屏幕。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出完全陌生的来电号码之后，他当即按下拒绝通话的按钮。
“嗯……银枪老板，我先把我的那个朋友的联系方式给你吧。”
贾人诚率先反应过来，拿起自己的手机，连续点击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社交软件页面。
“好的。”
岳锋当即点头，把目光投向自己的手机上收到的账号信息。
“多谢。”
“你先把你们的具体安排和他说，然后，他就能和他在唯乐社里的朋友们说你们的事。到时候，唯乐社的人就有可能会为你们吸引关注。”贾人诚说。
“嗯。”
毛锦程随之点头，打开自己手机上的照片页面，选中一系列紧挨在一起的照片。
“我也把我们参加漫展时的一些照片给你吧。这是我存在我的手机上面的。”
“谢谢。”
岳锋转过身，向毛锦程点头，随即认真地注视自己接收到的一系列照片。这些照片中有整个漫展会场的照片，有不同的摊位的照片，也有卡牌游戏区中的比赛的照片，甚至还有打扮成卡牌上面的角色的人的照片。
“那么……银枪老板，我就尽可能地动员我们店里的几个人一起去你们那儿参赛吧！”
吕荣兴一拍大腿，举起手臂，指向悬挂在天花板正中间位置的灯。
“你们那儿的漫展肯定也是在周末举办，对不对？我们可以在比赛前一天晚上过去，当天晚上再赶回来！”
“那再好不过。”
岳锋当即露出满意的表情，转向吕荣兴，微微点头。
“多谢。”
“哎呀，不用谢我！”吕荣兴重新露出豪爽的笑容，连续摆手，“我说过，当你们举办大型比赛的时候，我一定会第一个过去捧场！我本来是想要等到你们申办地区巡回赛的，可是，现在这不是已经有机会了嘛！”
“哈哈哈！”毛锦程率先大笑起来。
岳锋也跟着一同笑起来，却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像是仍然在尽可能地克制自己。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不希望自己的声音吵到其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