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神的黄昏(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三集
小阁老自觉此刻已是飞龙骑脸、胜券在握,嚣张地向前踏出一步,嘴角挂着邪魅狂狷的笑,洋洋得意地问,“高大人,这以怨报德几个字,怎么解”,竟是犯起了反派死于话多的老毛病。高翰文不屑地回了句,“君子有德,小人无德”,高府台这明显就是诡辩了,因为老恩师小人无德,所以自己干的那些欺师灭祖的勾当,就不算以怨报德了,这特么真是神逻辑。这就好比说,法外狂徒张三强奸了一个妓女,但因为对方职业特殊,所以张三干的事就不能算强奸一样,简直是荒谬至极。以怨报德就是以怨报德、欺师灭祖就是欺师灭祖、纳妓为妾就是纳妓为妾,跟君子、小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高府台亏你还在翰林院工作,这书莫不是读到鸡肚子里去了。
严世蕃闻言也是怒火中烧,气急败坏地咆哮道,“你就是个小人,一个翰林院六品修撰,我保举你出任杭州知府,你却伙同旁人坏我的方略,以致朝廷改稻为桑的国策功败垂成。年前,你居然还伙同那些人,捣弄一本什么真经欺瞒皇上。哼,端老子的碗,砸老子的锅,你还有什么脸面脸,跟老子谈什么君子小人”,讲道理,有什么样的老师,自然会教出什么样的学生,小阁老的爱徒,那必须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这一点毋庸置疑。有一说一,小阁老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有眼无珠,你自己亲手提拔的好学生,不但搅黄了改稻为桑,还倒腾出两本血经救了齐大柱,更是叛变严党投靠了清流,端老师的碗、砸老师的锅,说不准还会要了老师的命,端的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这就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
严世蕃一口一个“老子”,叫的是郎朗上口,高翰文强压怒火,一本正经地反驳道,“严大人,我高翰文是两榜进士,出任杭州知府、供职翰林院,吃的都是朝廷的俸禄,不是你严家的饭食”。高翰文话虽然话说的是堂堂正正,但他确实吃过严家的饭,而且还收了小阁老的礼,如今却是翻脸无情、死不认账,分明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当了表字还要立牌坊,也难怪老恩师要当面骂高府台是小人了。见高翰文还敢顶嘴,严世蕃更是怒不可遏,于是也不再留口德,直接破口大骂道,“什么狗屁两榜进士,一个商人玩剩下的艺妓,你都当个宝贝似的娶到家里,你高家十八代祖宗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老恩师的话好似一把刀子戳中了自己的心口,高翰文脸色煞白、目光闪烁,咬紧牙关不再说话,严世蕃见状也是见猎心喜,装模作样地劝道,“怎么,知道错了,好啊,回头有岸,我今天亲自来,就是念在当初是我举荐的你,皇上也是看着我的面子,才把你从诏狱里放了出来。你说,张真人的那函真经,是不是沈一石交给那个艺妓的,你只要说了实话,我不保你也得保你。”
艺妓大都是卖艺不卖身,而芸娘明显属于全都卖的那一类,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人家芸娘还真不是什么艺妓,她就是个一般的妓。讲道理,丢高家祖宗的脸还在其次,主要是纳妓为妻这种事儿,它不但违规而且影响极为恶劣,高翰文明显属于是知法犯法、顶风作案了,就算没有血经这回事儿,按照清流御史那种吹毛求疵的道德洁癖,估计早晚都会参高府台一本。虽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但高府台肯定是没办法再回头了,张师傅那句“死都不能露这个底”,绝不只是简单说说而已,威胁意味那可是相当的浓厚,口惠而实不至的老恩师,肯定是会留自己活口,转作污点证人的;但心黑手很的张师傅那边,可是真的会杀人灭口的。所以高翰文宁肯把自己媳妇儿烧成渣,也绝不敢乱说一句话,正如海老爷当初教他的那般,这次也是一样,谁也不能信,一个字也不能说,唯有保持沉默,才有可能活着出来。
与其相信老恩师那张嘴,还不如相信芸娘能喷水,高翰文心如明镜,早已打定了主意,换了副不卑不亢的表情,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这里没有什么艺妓,只有我的妻子。至于严大人说的什么真经,我高某不知道,更和我妻子无关。张真人降世,将真经转托王妃进献皇上,群臣都上了贺表,严大人要另有一说,可以去问裕王,去问王妃”。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除了自己妻子从良的事之外,高府台一概不知,更是无可奉告,如果小阁老一定要问,便去问裕王,问李妃罢。
从来只闻新人笑,谁人听见旧人哭,高翰文竟当着昔日老恩师的面,把新投靠的主子,裕王跟李妃搬了出来,脸上还挂着一副有恃无恐、狗仗人势的表情,把嘲讽效果直接拉满。严世蕃恼羞成怒地咆哮道,“不要跟我说什么裕王,我告诉你,裕王和王妃也是受了你们的骗,哼,欺君之罪可查不到王爷和王妃身上。你和你背后的那些人,要是打量着抬出裕王和王妃,我们便不敢查你,那你就错了。我告诉你,司礼监那边,东厂、镇抚司的人早就等好了,一到子时,徐阶、高拱、张居正那些人,一个也跑不了!”小阁老确实拿裕王夫妇没办法,但他依然信心满满地要跟徐阶、高拱、张居正血拼到底,这大概跟陈洪提供的二手情报脱不了干系,东厂、镇抚司的人早已枕戈待旦,严世蕃坚信陈公公定会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兵分三路去捉那欺了天的徐高张三人众,待到子时一切便见分晓。
高翰文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明显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严世蕃看破了他的心思,恶狠狠地说道,“正月十五不抓人,我告诉你,老子正月初一还杀过人呢,来人,把那个女人给我揪出来”,一个军官领命迈步就要进屋抓人,吓的那芸娘花容失色,一手提着灯台便站了起来。“慢”,高翰文大喝了一声,伸手拦住了那军官,严世蕃见状,嘴角滑过一抹冷笑,抬手指了指芸娘,满是不屑地说,“怎么,你想明白了,那好,把那个女人给我叫出来,把事情说清楚了,我可以网开一面”。高翰文一脸正色地盯着严世蕃,不卑不亢地说道,“我的妻子是在屋里,可已经叫不出来了,因为屋子里堆满了柴、浇满了油。严大人,只要你的人一动,立刻就是一堆大火,无需半个时辰,就是一堆灰烬。”把妻子留在屋里燃烧卡路里,自己却站在院中跟老恩师讨价还价,高翰文不愧是货真价实的宠妻狂魔,情比金坚的人类高质量男性,端的是有老公如此,夫复何求啊。
高翰文脸上挂着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就差勾着指头对老恩师挑衅地说一声,“你过来呀”,这才叫舍不得媳妇儿套不着流氓呢。严世蕃也是一脸无语地望着高翰文,又瞟了眼芸娘手中的灯台,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妹子情急之下直接把房子给点了,倒抽了一口冷气,咬牙切齿地说,“好,你狠”。小阁老今晚上门是来找证据的,不是来杀人灭口的,血经毕竟是沈一石交给芸娘的,如果这对狗男女全都go die了,一切便成了死无对证,欺君的事更是无从谈起,等于是变相帮清流斩草除根了。而且理论上讲,现在的高翰文还是翰林院的六品修撰,小阁老手里连份逮捕证也没有,就敢半夜带兵强闯官员宅邸,正月十五逼死了人家媳妇儿不说,还顺手烧了人家房子,这绝对属于情节特别恶劣、手段极其残忍、彻底泯灭人性的恶性社会案件。
旁边的军官不知所措地看着严世蕃,小心翼翼地请示道,“大人,还进不进去”,严世瞪着眼睛恶狠狠地嚷道,“去放火嘛,快去兵马司,立刻调几部水车来”,几个士兵急匆匆地跑去调水车。严世蕃也没想到,自己竟被手无缚鸡之力的高翰文给拿捏住了,一时之间又气又恼,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心头异常烦闷,一股邪火无处发作,直接把大氅解开甩在地上,又冲着身旁军官吼了声“滚”,无可奈何地站在院子里,只得陪着高翰文,两人一起大眼瞪小眼地打发时间。严世蕃动手抓人的消息,老早就传到了裕王府,裕王急的好似热锅上的蚂蚁,赶紧派冯保去宫里找吕芳打探消息,顺便去取回遣送高翰文的票拟,又把徐阶、高拱、张居正都叫来家里,一起商量对策。
离子时大约还有一个时辰,冯保终于赶了回来,一进书房们,连声呼喊着“主子、主子”,也顾不得跟徐、高、张三人打招呼,直接跪倒在裕王面前。裕王紧走两步,焦急地问道,“见到吕公公没有”,那冯保气喘吁吁地刚说了句“主子...”,裕王不等他说完,又厉声逼问道,“到底见到没有”,冯保跪在地上擦了把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主子,奴婢等的好苦啊...”。眼下正是火烧眉毛的时候,裕王哪有心情看冯保邀功,直接吼了声“起来回话”,冯保喘匀了气,站起身答道,“谢主子,一直到酉时,吕公公才肯见了奴婢。说是...说是陈洪抢先下了手,东厂、镇抚司的人都去了西苑,过了十五,十六的子时就要动手拿人了……”吕芳与冯保合谋,悄无声息地又在裕王这里,给陈洪种了根刺,点破了陈公公与严党合作的勾当,也算为日后冯保杀掉陈洪,埋下了一道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