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破局而悟
“若有不懂的地方，直接进里面来问我便可。”孔老接过笔记再次进入内屋，留齐天弈一人在桌前。
卫修机关暗器。齐天弈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翻开第一张泛黄的书纸，里面的字排列并不规整，很明显是手写的，每一面都配有几副图，占据了纸张超过一半的空间。图画的标注更是精致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这本笔记恐怕花费了书写作图者不少心血。齐天弈心中对孔老的敬佩又深了几分。
孛临中卫国人并不多，能目睹他们使用机关暗器的机会更是极为有限，齐天弈对其的了解程度也仅仅停留在表层，但一些机关暗器图他还是粗略观赏过的。
杯盏中茶水冒出的丝丝白气已经渐渐淡去，直至完全于空气中消失，屋内很静，只有齐天弈偶尔翻动黄纸发出的“沙沙”的声音。
他的眼珠一直在左右转动，但眼皮眨动的频率却越来越慢，头也是越凑越低，几乎快要贴在纸上了。
和他先前所想的一样，这本笔记里所记的绝非普通的机关术。这里面的任何一种机关暗器放在外面，恐怕是所有卫人就算争得头破血流都要去抢的东西。
每翻过一页，齐天弈眼中的敬佩与尊崇就会深几分，心中的震撼同样也会更深几分，这里面一些东西甚至已经完全颠覆了他对机关暗器原有的观念。
唯有奇一字，能形容这本笔记中所记的机关暗器术。
“它不该只是一门制敌杀人之术，它的用处也远不该止步于此……”齐天弈看着书上一幅幅极为精细的机关图，情不自禁地开口喃喃道。
它之所以无需任何真气的牵引，是因为其精密的结构已经足以代替任何多余的东西。自成一体，环环相扣，世人皆称之为奇，但他们不知道，奇的仅仅是设计出此图者的智慧与毅力。
齐天弈看得十分入神，还时不时发出啧啧惊叹，全然未觉日上中天又悄然落下，最后在院中的石子地面上洒下一层金色的余晖。屋内的光线开始慢慢弱下，月已从东山升起。
“果真没有选错……”齐天弈小心翼翼地将笔记合上，面露满意的笑容，眼中虽充满着疲倦和些许因有些地方一时无法看懂的疑惑，但更多的还是兴奋。
“一般人看这些机关暗器图，不过一个时辰便会觉得头昏脑涨，怎么理都理不清，你小子倒好，直接一看就是半天。我倒是要怀疑你这个从未修过机关暗器之人，到底有没有真的用心去看去感受。”
“看归看，没有实践过到头来也只是纸上谈兵，”齐天弈抬头看向从内屋走出来的孔老，恭敬问道，“您这里总不至于连这些东西都没有吧？”
“你小子不知道什么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吗？寻常人学习个机关术，光是熟知图中各个细小结构就要花去几日的时间。看你这样，方才明显看了不止一个图，真以为自己是旷世奇才？”孔老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十分不悦地斥责道。
“试一试，说不定我真的是那类人呢？”齐天弈面露无邪的笑容，依然坚持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出屋。”
孔老吐出这两个字时脸上已没了先前的慈祥，无需他动手，一道雄浑的真气已经将房门撞开，他头也不回地走到院中的一处角落。
齐天弈摸了摸鼻尖，他明白孔老可能是真的生气了，但心中依然暗叹道这些图真的有那么难懂吗？
但他自然也不敢怠慢怒气冲冲走到院中的那位长者，只得低眉顺眼的跟了上去，但到了院内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站在何处。
“就站那，别动。”
齐天弈刚试着走到院落最中央的位置，孔老便叫住了他。
他低头细细一看，发现地上镶嵌着的石子以他所立处为中心，如同翻腾的波浪一样层层向处展开，看似密集，却极有规律。这是他来时没有观察到的。
孔老扬袖向上一挥，一个木制的两个拳头大小的球形物就已经飞向空中，直直向齐天弈落来。
“别动。”老者又开口提醒道。
齐天弈不动，他也并没有从这个木球上觉得半点杀机，但大脑中已在飞速寻找着他从笔记上看到的形如此物的一些机关暗器图，大概确定了此物是什么后，他的左眉在不经意间向上扬了扬。
与木球连相连的一根无形的细线在半空中被拉动了，木球如同一个西瓜在空中被突然打爆了一样，裂成数不清的碎片向各个方向散落，但它明明离齐天弈不过几尺的距离，却没有一块木碎片落在他的身上。
每一块碎片上都连了一根细到几乎看不见的丝线。一共九百九十九块碎片，以及一个被真气控制，浮于齐天弈眼前的木制核心。
“知道这是什么吧？”
“观音千手，但似乎和暗器图上的有些不同。”齐天弈舔了舔唇角，有些不确定地答道。
他看向孔老时，突然心中萌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暗器图上的观音千手，在经控制者拉动细线后，射出的是一千根银针，皆由一种罕见的寒铁所锻造而成，再怎么细小的伤口，一旦出现在人身上都极难愈合。
但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一点，并不是其外形或引爆方式，而是笔记中对能熟练使用者的描述。
千针可控，以心化眼。银针射出时并无细线牵引，但在外壳炸开前则是有千根丝线被那一根连至使用者手上的丝线所控，对于那些真正的能熟练使用的人来说，每根银针所向之处都会是提前定好的，就如同长了眼睛一样。
书上所记的那些银针似乎正如这一地的木碎。齐夫弈心中已暗自打鼓，双眼盯着浮在眼前的那块核心，怎么也抬不起手去将它抓住。
“你在笔记中看见的观音千手，是由这些碎木改良而来，这是最初的一个试验品，你眼前那一颗核心连接着另外九百九十九个碎片，你需要做的，就是将其还原。”
孔老笑盈盈地说道，脸上的皱纹已经舒张开，恢复了先前那副慈祥温文的样子。
“九百九十九块……”齐天弈环顾了一圈，发现每一块碎片都几乎将其棱角圆角展现在他眼前，但这并不代表分辨它们就十分容易。一想到自己接下来的任务他还是忍不住地抽了抽嘴角。
这怎么可能完成的了？
“你小子方才不是很自信嘛，这点难度应该还不足以难到你吧？那老夫便再加一条，每取回一块碎片，都必须将其拼上后才能取下一块，若取了一块无法拼接上的，那就算你失败了。”
齐天弈正想转头去怒视那位提出如此不要脸的要求的老者，但头刚扭至一半，身后就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院中只剩他一人，以及在暮风中微微颔首的各类花草，在齐天弈眼中，就像是对他的，嘲笑。
托大了……他现在是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