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奚聃?”思瑶心中一紧,一丝不祥的预感自心底蔓延开来,“难道他就是那小士兵口中的达奚将军?”这般想着,思瑶再不顾其他,双足轻点地面,纵身一跃,便已至校场正中,她缓缓向那木架走去,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架上之人。
“来者何人?”架旁之人那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思瑶却不为所动,仍一步步向前走去。那人见状,利剑直指思瑶,警告道:“念你区区女子,杂家便饶你一命,倘若再上前一步,立斩不赦!”
然,思瑶仍置若罔闻,那阉人见状,忙举剑下刺,动手时心中却不免惋惜,如此绝色倘若能送入宫中必定龙颜大悦,可眼下,诛杀达奚才是重中之重,未免横生枝节也只能弃了这泼天富贵,毕竟达奚若活,他便只能死,和命比起来,富贵终是身外之物。
那阉人出剑极快,瞬间便已至思瑶跟前。可这思瑶又是何人?区区凡人又岂能伤她分毫,但见思瑶眸色一凛,嘴角扯出一抹轻蔑的笑,右手一挥,赤色长鞭破空而出,那阉人尚不及反应便已飞出丈许,自手中脱落的长剑从空中落下,不偏不倚地钉在其缎面长靴之上,那剑将其长靴穿透,却并且伤其分毫。
那阉人惊叫一声,冷汗涔涔,心下骇然,他心中自是清楚,下手之人的功夫远在其之上,好在她并未动杀意,否则自己哪还有命活到现在?
思瑶眉头微蹙,自木架前站定,周围众人似是受到其情绪影响,方才还一片哗然的校场竟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木架前那红衣女子的身上,只见她缓缓抬起右手,颤抖着拨开达奚聃额前的发丝……
当那张熟悉的脸映入思瑶眼中之时,眼泪瞬间落下!
“应恒……”思瑶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尽管她知道应恒凡世历劫,生死便不过是须臾之间,可她却不曾想过,这凡间初见便已是离别。
架上之人似是听到思瑶呼唤,一双美眸微微睁开,待看清眼前女子之时,竟面露满足,浅浅一笑,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低语道:“死前能再梦一次,无憾矣!”话音方落,达奚聃便彻底闭上双眼。
“你不能死!”思瑶的周身猛然暴起紫光。
“不可!”空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一种将士尚未从思瑶的变化中反应过来,空中便落下一位白衣男子,那男子容颜素雅,宛如天人,众人皆道天神下凡,忙垂首跪拜。
而此时的淮奕哪里还顾得旁人,他一把握住思瑶手腕,再次厉声说道:“不可!”
“我不能……我不能看着他死!”思瑶声音颤抖着说。
“瑶瑶,他如今只是一介凡人,他的命数你不能改,你若插手,必有天罚!”
“我不管!”思瑶挣脱淮奕,刚要出手,却被淮奕自身后打晕。
淮奕将思瑶打横抱起,一转身便隐去身形,挥手间校场众人的记忆便尽数被抹去。
西辽军营内,又是一片哀恸之音……
思瑶自冼华殿醒来,只见淮奕苦着一张脸守在榻旁,忆起淮奕将自己打晕之事,思瑶赌气地将头转向一旁。
“丫头,我知道你在生气,可若我不出手阻止,你便要铸成大错!”
听淮奕如是说,应恒惨死的场景复又闯入思瑶脑海,她红着眼眶,低声问道:“他……如何了?”思瑶明知凡人达奚聃必死无疑,可心中仍是不甘。
“死了!”淮奕言简意赅地答道。
听到淮奕的回答,思瑶便不再言语,一滴眼泪自眼角滑落……
次日,淮奕再次来到冼华殿时,思瑶仍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瑶瑶!”淮奕轻唤一声,思瑶身形一滞,飘然远去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冼华殿。
“奕哥哥!我要到人间去!”
“什么?”淮奕不可思议地问了一句。
“你知道,只要我不死,你们便拦不住我!”
淮奕自知思瑶此言不差,以她执拗的性子,只要认准之事便断无转圜的可能。
“可那达奚聃已然死了!”
“我知道!”思瑶戚戚然答道,“可他显是受奸人所害,他那样的人便是转世为人也定然有想要守护的家人和信念,我要替他完成未完的一切!”
“你何苦如此!”
思瑶凄然一笑,不再言语。
“既如此,我亦不再拦你,可你需得答应我一事,不得在凡间动用修为,更不能擅取凡人之名,哪怕那人杀了达奚聃,这也是应恒历劫必经的命数,倘若你不答应此时,我便是日夜守着你也断然不会让你离开魔域!”
“我答应!”思瑶想都未想便直接应道。
达奚全族上至耄耋下至襁褓无一幸免,均被羁押于西辽天牢之内,只待明日午时,便满门问斩。
思瑶的出现宛如神仙下凡,她换上一袭白衣,自有为达奚聃守孝之意。
看着那百余口达奚族人,思瑶抽痛的心仿若得到一丝慰藉,她抽出腰间封渊,将那监牢之门从中截断。
离开天牢,刚得喘息,达奚家的老族长便上前拜谢,并问道:“姑娘大恩,敢问姑娘是何人,竟甘冒奇险救我达奚全族?”
“我?”思瑶停顿一下,脸上浮起一个浅浅的笑容,轻声答道:“达奚聃故人!”
思瑶带着达奚百余口一路向北,直到极北苦寒之地方才不再有西辽之人追杀。于是达奚族长便决定于此处定居。
思瑶离开前,达奚全族在雪地之中叩首谢恩,这一刻,思瑶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她自心中暗自说道:“应恒,这一世,你的家人我替你守护得很好!”
历经数代,达奚一族自极北之处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名曰:燕北,国姓:达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