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不易,众生皆苦。命运之神从来没有怜悯之心,成人之美之事向来吝啬,悲哀痛苦的事尽数给予。
去往两族边境的那个木屋的路上,共康心烦意乱,灵魂无处安放。
共由氏族的出使队伍在京城几乎全军覆没,连大酋长共典都被砍了头,而拜火氏族的出使队伍却能从京城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且最后绿族裁决人祭与劳役全部都由共由氏族承担。
这样的结果,若是没有猫腻,没有人会相信。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共康心里在咆哮,在怒吼着。
盛夏的森林里显得格外的闷热。
“驾!驾!”共康将怒火发泄到坐骑上,一个劲地用皮鞭抽打着坐骑,仿佛只有风驰电掣带来的阵阵疾风,才能使他的头脑变得清醒一点。
此次出使,拜火氏族是赢家,是获利者,而共由氏族沦为彻彻底底的输家,坠入了地狱。
来自京城的情报与分析均指向一种可能:连魁通过向绿族告密,以出卖共由氏族收留人族天神避难的消息,来换取不用缴纳人祭与劳役,把这些负担全部推给共由氏族,并导致共典惨死于绿族的刀下。
共康一路上都在思考着引起绿族对父亲痛下杀手的原因,可是就算想破头,他也想不出,除了连魁告密以外,还有其他可能性。
事情已经板上钉钉,父亲的死因与拜火氏族连魁的告密有关,两族之间的战争已经无法避免,他自己现在身为共由氏族的大酋长,将如何面对仇人连魁的女儿连香呢?
“这一切都是连魁的错,如果他不告密,我父亲就不会死。但连魁是连魁,连香是连香,连魁是我的仇人,我父亲的死不关连香的事。”他在心里这样劝解着自己。
可是转念又想:“话虽如此,但连香终究是连魁的女儿,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而连香却是我的爱人,这真是造化弄人!命运如此的残酷无情,没有人能逃脱悲伤与痛苦。我和连香的爱没有错,错的只是这残酷的命运!”
共康拔出宝剑,指着天空,仰天长啸一声,咒骂着命运的不公。
纵然像共康这样的英雄,亦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正应了那句话:命运如此爱捉弄人,它就想要人们跪地求饶。
共康对连香的感情是真挚的,连香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们两人爱情的结晶,但是因为父亲共典的死,却将他们未来所有的美好梦想全都打碎了。
当天晚上,共康一行夜宿在森林的树上。
第二天黎明时分,他们早早出发,一路向北。
共康一人骑的驼马跑在最前面,稷杰与虞凯及余下的兄弟紧紧跟在后面,早饭与午饭都只是在驼马上啃一点干粮了事。
共康一路上时而双眉紧锁,沉默不语,时而旁若无人,自言自语,仰天长啸,已陷入癫狂状态。
稷杰与虞凯两人虽然知道共康此刻的心情,但是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共康,只能默默地跟在共康后面。
森林里常常有吃人的野兽出没,共康此刻神魂颠倒,注意力涣散,作为战神的他居然需要弟兄们在一旁保护。
大约下午时分,从远处能看到一股炊烟在前方的森林里袅袅升起,共康突然转身对身后的兄弟们道:“各位兄弟请在此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再启程返回望丘城。”
那是坐落在森林边缘的一个小木屋,连香已经提早到了,此刻她正在烧水煮玉米。共康抵达后,将驼马拴在连香所骑的驼马旁,然后推门进了木屋。
“康哥,你到了?”连香正在添加柴火,头也不抬地问道。
“连妹,怎么你一来就忙着烧火做饭,要知道你可是孕妇啊。”共康将连香拉到椅子前坐下。
连香这时才注意到共康身穿一身白衣孝服,惊讶地问道:“康哥,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穿着孝服?”
共康避而不答,言辞闪烁,只是询问着连香的近况。
“自我父亲出使京城后,看管我的守卫也都变成了例行公事,我已经能在骏马城的内城里自由出入了。”
“我听说你父亲已经在返回拜火氏族的路上了。”
“是吗?那太好了,我一直担心着父亲的安危。你父亲也在返回的路上吗?天神是否答应缩减人祭与劳役规模?”
看来连香还不知道情况,共康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他低下头,将头贴着连香的肚皮问道:“连妹,我们的孩子又大了一点了。”
“是啊,已经有近四个月大了,现在我每天只能穿着宽敞的衣服才能不被看出来,我打算等父亲返回骏马城后,就把我已经怀孕的消息告诉给他,然后我们两人远走江湖,浪迹天涯,再也不管世间纠纷。”
共康听完后半天无语,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连香也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不对,于是问道:“康哥,今天你到底怎么了?一身孝服,说话也吞吞吐吐,问你也不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连妹,这次你就不回骏马城了吧,你一个人在路上也多有不便,不如就跟着我回望丘城如何?”
“康哥,难道我们原先的计划有变?你不是说等我们的父亲出使回来后,跟他们讲明白讲清楚后,我们就出走氏族,浪迹天涯的吗?”
“哎,连妹,我问你一句话,如果有一天我与你父亲在战场上相遇,你会帮着哪方?”
“康哥,何出此言啊,你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快说啊!”连香站了起来,激动地问道。
“我……我只是说假设……”
“共康,你男子汉大丈夫,共由氏族的大英雄,一向直来直去,什么时候变得七里拐弯了?”
“连妹,计划确实有变,我,我跟你走不了了。”共康看不给连香讲清楚是不行的了,于是一咬牙,就把他知道的京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给连香复述了一遍。
连香听完后,呆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说话,半晌才回过神来:“康哥,看到你一身孝服,说话吞吞吐吐,我就预感到你家里出了大事,还以为是你母亲遭到了不幸,却没想到是你父亲。”
连香说罢,话锋一转:“我不相信我父亲会向绿族告密,出卖你父亲。上次打猎回来,我记得父亲在半路上说,那两个人不可能是什么天神,说他们就是从天弃族叛逃到你们氏族的。另外我父亲也不知道绿族在通缉他们,所以何来告密一说?”
“是吗?这么说你父亲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们来自京城的情报却说是由于你父亲告密,才导致我父亲被斩首。如果不是你父亲告密,那么绿族为何会厚此薄彼?你们氏族全身而退,而我族连我父亲都被斩首!”
“康哥,如果你不信,等我父亲回来后,我劝说他去你们氏族对证。”
“我现在已经被我族选为大酋长,如果你父亲连魁能到望丘城来解释此事,我可以保证你父亲的安全。如果证实确实不是你父亲所为,那么两族就可以免动干戈。”
“什么?你已经是共由氏族的大酋长?你曾经说过,为了我可以放弃大酋长之位的!”
“连妹。这都是形势所迫啊。我父亲惨死,我二弟也在出使队伍里,现在生死未卜,人在哪里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我怎能一走了之?我此时出走,岂不是成为共由氏族的罪人?”
木屋内静默无声。计划没有变化快,两人筹划好的未来变得希望渺茫,不仅如此,两人所属的氏族之间即将开战,今后他们为了各自氏族的利益,难道会在战场上相见吗?
连香打破了沉默说道:“康哥,不管如何,我们都要避免两大人族之间发生战争,我始终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阴谋,若是我们两族发生战争,最终受益的只有绿族。”
“阴谋?”共康听到连香这句话后,猛然一惊,一语点醒梦中人,令他突然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不错!除了连魁告密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就是绿族,绿族招两族进京,故意厚此薄彼,斩杀我父亲,嫁祸于连魁,让我们以为我父亲的死与拜火氏族的告密有关,将我们的怒火引向拜火氏族。”共康心中暗想。
“不过绿族这样做的目的何在?我们两族早已臣服于绿族,这次去请愿,也只是希望能减少人祭与劳役名额,他们这样做的目的难道仅仅就是为了挑起两大人族之间的战争?”
“还有,我们为了收留人族天神,下了封口令,要求严守秘密,若不是连魁告密,那绿族又是如何知道那几个人族天神就藏在望丘城内的?”
共康的心中思绪翻涌,被无数个疑问所包围。
“连妹,等你父亲回来后,我们一起坐下来,详细了解一下在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的不错,若是我们两大人族之间发生战争,最后受益的只能是绿族。”
两人之间的感情虽说并没有因为共康父亲之死而受到大的影响,但毕竟战争的阴云笼罩在两族的上方,两人都是心事重重。
此刻夕阳已西下,他们草草地吃了晚餐,夜晚在床上和衣而眠,两人晚上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亮后,两人约定好,等连魁回来后再相见,然后各道珍重离开。
共康与森林内的众弟兄会合后,返回了氏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