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哟,又放弃了?你还真是‘有韧性’呢!”
“你闭嘴!”
Jack怒气冲冠地骂道。
看来他的心魔不是第一次对他说这种话了。
“我闭嘴?哈哈哈……你刚刚还找我出来,现在又叫我闭嘴?哦哟,你还真是反复无常呢。”
“我叫你出来是为了解决你,可没让你揭我伤疤!”
心魔哈哈大笑:“解决我?我就是你,你怎么解决我?”
Jack一拳砸在沙发上,怒道:“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
“哦哟,还滚出去?啧啧啧,你干脆叫人呀,把你脑子劈两半好嘞!”
“哼!”
Jack喘着粗气,怒不可遏却无计可施。
心魔乘胜追击道:“哎呀,阿拉是自家人,我跟你说也是为你好呀。九年前柳成荫的事情我不提了,就讲讲今天下半日,你说你好端端的,怎么说不干就不干呀?你的理想怎么办?”
“用不着你管!”
“哦哟,用不着我管?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跟你讲,理想是不能放弃的,你一放弃,这遗憾不就来了吗?你遗憾一来,我是开心了,你不就要自怨自艾一辈子吗?那多难过呀。我呀,是为你好。想想柳成荫,你现在是不是追悔莫及呀?”
“闭上你的臭嘴!!!”
Jack抓起茶几上的杯子,“啪”一声奋力摔碎。
“好好好,我不讲嘞好了伐?真是好心没好报!本来不是好好的嘛,还说经历过柳成荫那件事之后就决定此生不要再留遗憾,现在又出这档子想法,你看看,啧啧啧……”
“你还……”
Jack刚想再骂,就听门外响起“笃笃笃”的敲门声。
“杰杰,我隔壁阿嬷啦,你没事吧?”
想来是刚刚大吼大叫又摔杯子被她听到了。
“哦,我没事。”
“没事就好,有事叫我哦!”
“好。”
Jack松了一口气,回想起刚才跟心魔的对话,吓出一身冷汗。
刚才的对话之中,心魔步步紧逼游刃有余,自己则节节败退狼狈不堪,满腔怒火之下差点丧失了对自主意识的控制权,真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再被它激怒几次,这具身体会不会从此不再属于自己……
慌乱之下,Jack想起康念蝶的话:或许,自己真该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听雪应该有做心理医生的朋友吧?”
他这样想着,拨通了任听雪的电话。
此时任听雪正在A&B的船上整理前一次任务中关于心魔石的反馈数据,发现数据中有一段异常波动,但Jack提交的任务报告中却没有明确提到这段时间发生了何事,不由心生疑窦。
恰巧Jack拨通了他的电话。
他自知Jack一定有重要的话要跟他说,便避开众人,走到外码头上。
“听雪,你可有……相熟的心理咨询师?”
“心理咨询师?Jack,此言何为?”
“我……唉,听雪,我怀疑我有精神分裂。”
精神分裂?
任听雪拧眉沉目,匪夷所思:莫非跟心魔石那段异常波动的数据有关?
他留了个心眼,安慰Jack少安毋躁他马上过来,然后飞奔回船上拿了那份数据,去了Jack家里。
……
“原来如此。如此说来,这心魔乃由心魔石而起?”看来,那段异常波动的数据就是因为心魔而产生。
“不错。我初步判断,心魔石是利用人们心中无可挽回的遗憾,通过某种外星科技来与过去的时空产生联系,从而形成时空隧道。这‘无可挽回的遗憾’正是心魔石赖以支撑的重要资源,也是心魔——人体内的另一个人格——的成因。心魔以因这遗憾而生的自责与后悔为食,随着使用者的遗憾逐渐增多,使用心魔石的频率逐渐升高,心魔也会日益强大,直到完全掌握这具身体的统治权。”
任听雪惊道:“竟这般可怖?既然如此,何不以病笃为由请辞,尽早脱身?”
Jack摇摇头,“我试过了,可K死活不同意,还让我把心魔的成因东西说给大家听让大家一起想办法,可我……怎么讲得出来嘛?”
任听雪道:“讲与我听如何?”
Jack自讽道:“还不是柳成荫那件事?”
任听雪心中了然。
虽说那件事已经过去九年,但Jack为人素来坦荡豁达,能让他耿耿于怀以至成魔的,也只有柳成荫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情伤最难治。Jack,此事不决,此结不解,料你断难安寝,何如索性偷梁换柱,私成美事?总好过日日念念不忘,沉湎往事。”
Jack道:“你是说让我改变过去,挽回遗憾?我试过了——根本就做不到。”
“时间死结?”
Jack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是。我根本无法在过去留下任何痕迹,过去的我也根本记不住任何我说过的话,好似木已成舟,覆水难收……”
任听雪、Jack与林博昌三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如外人看来那样牢不可摧。
事实上,在三人之中,林博昌常以大哥自居,花钱施些小恩小惠便将二人视为跟班,而二人出于情面再加上林博昌在某些方面确实帮了他们许多,也就默认了这种关系。
不过,他们与林博昌之间,始终有一道填补不上的裂缝。
反观任听雪与Jack,则确凿无疑是亲如手足的异姓兄弟,他们之间的关系,林博昌一辈子也追不上。
任听雪向来重情重义,兄弟有难,即便是罪犯杀头他也要帮,于是他说道:“时间死结,未必不可解。”
Jack震惊地抬头,眼中闪过希望之火,心跳骤然加快,振声道:“此话当真?!”
任听雪缓缓点头,“我尝于无意间瞥见阿昌废弃之设计初稿,上言人世间尚有一法可解时间死结,只不过……”
Jack心中一紧,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任听雪微微摇头,闭目叹曰:“只不过要以活人做祭……”
Jack肩头一颤。
半晌,他沙哑着喉咙不死心地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任听雪默然。
“唉——”
Jack仰天长叹,无可奈何道:“天亡我也。”
任听雪不忍心看Jack哀若心死的模样,便道:“活人死祭乃歪魔邪道,若非天道崩殂、人伦失常,断不可取。然则不祭活人其可取邪?愚以为可。那稿中言:斯有神体,世无万一,取其骨筑高台,歃其血绘天图,剥其皮蔽红日,燃其脂映魂灵,四象合一,可召真罗;真罗现世,万结可解。此中所言之真罗,你可有所耳闻?”
“真罗……”
Jack皱眉沉思,须臾灵光乍现,恍然道:“就是K教阿昌信的神?”
“然。”
任听雪一点头,继而道:“依那稿中所言,召此所谓‘真罗’之神,须以神体献祭。即此神体者,乃时间死结之关键也。你我若能遍寻天下,得此神体,再另寻他法,则时间死结未必不可解也。”
Jack此刻的心思却全然放在了“活人献祭”这四个字上。
他愤然道:“活体献祭,剥皮抽筋……妈的,听雪,我们这是入了个邪 教东西啊!”
任听雪则不以为意,辩解道:“世间本无鬼神,一切无非人心作祟。邪 教者,论迹不论心,真罗既未伤人亦未害物,尚可存也。不必如此斤斤计较。”
“听雪,你就是心太软!万一K真的杀人活祭,一切就都晚了!不行,我要去阻止他们。”
“Jack!”
任听雪站起来拦住他,苦口劝道:“K绝非心狠手辣之主,阿昌亦复如是。杀人须偿命,他二人岂会不知?K所谓‘真罗神’,依我看来,无非噱头,所求不过蛊惑人心,以忠阿昌之志,与我等、与天下何干?”
Jack怒犹未消,推开任听雪,大步夺门而出,道:“即便如此,我也不要再做K的工具与傀儡东西——老子他娘的不伺候了!”
任听雪赶忙跟到门外,伸出双手拦住Jack的去路,埋怨道:“忠孝节义!节在前义在后,你我二人受阿昌恩惠甚多,当投桃报李,以德报德,倘若就此离去,便是失节。你我兄弟二人乃堂堂大丈夫,岂可失节而活?”
Jack闻言气得直跳脚,指着任听雪的鼻子大骂:“迂腐、迂腐!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他妈跟你讲什么狗屁忠孝节义东西!A&B分明就是邪 教东西,会害死人的,你为邪教守节,就是犯罪!”
任听雪涨红着脸,偏执己见,大叫道:“忠孝节义乃为人之根本!今日你若执意背信而去,我任听雪便与你杰克割席断袍,恩断义绝!”
“妈的死脑筋东西……”
任听雪出了名的固执,Jack恨得牙痒痒,一把将他推到地上,沉声道:“好。恩断,义绝。”
他冷着脸,踏上了自行车。
任听雪看见他这副神情,一时间如堕烟海,神魂摇荡。
他了解Jack的脾气,知道Jack一旦从盛怒变成面无表情就是真的怒火攻心了,可他原本只是想用“绝交”来威胁Jack,没成想弄巧成拙,反倒逼得Jack跟自己彻底翻脸。
“Jack……”
他从地上爬起来,望着Jack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身影,唇齿发颤,茫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