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的吗?”
坐在手机屏幕的镜头中的邹诗韵露出有些兴奋的笑容,整个人几乎快要从自己坐的椅子上面蹦起来,也像是恨不得立刻钻进自己的手机屏幕中一般。
“叔叔的手术已经结束了吗?”
“是啊。”
岳锋把头低得更深,露出欣慰而更加满足的笑容。自从他认识邹诗韵以来,他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么放松而又夹杂着一丝兴奋的灿烂笑容。在他眼里,露出灿烂笑容的她不仅显得更加美丽,更让他感到更加想要接近。
“医生告诉我,手术很成功。观察期结束之后,只要不再出现任何意外,我爸就可以出院,我和我妈就可以一起护送他回家休养。”
“好啊!”
邹诗韵当即连续点头,把双手平放到自己身前的桌面上,上半身向前倾斜,露出认真地聆听岳锋的话的样子。
“那再好不过!无论怎么样,能够回家,就是好事啊!”
“是啊。”
岳锋会意地点头,注视邹诗韵的面庞。他当然知道邹诗韵说出这句话的用意,也知道她潜藏在心里却还没有对他说的愿望。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应该还是希望能够和她的父母、弟弟和解的。哪怕她一直看不到实现这一想法的希望。
“岳锋哥,咱们先聊到这儿吧?我要先去化妆啦!”
邹诗韵突然注意到手机屏幕顶端显示出来的时间,忍不住露出有一点惊慌的样子,忙不迭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低下头,把脸凑到手机屏幕之前,随即尽可能地压低声音。
“待会儿,我要去和公司的另一位主播一起做一场直播呢!公司终于给我和人气更大的直播一起出场的机会啦!”
“好啊!加油!”
岳锋满意地点头,随即对着手机屏幕举起手臂,手掌握拳,对邹诗韵做出一个加油助威的手势。他的目光先后从摆放在桌边的绿色植物移动到悬挂在后方的白色墙壁上方的风景画,再落到贴在高处的鲜红色标语之上。无论从哪一处看,她的工作环境都比她在群租房里的那一小块人为隔断出来的生活空间要好得太多。
“吱嘎——”
微弱的响声突然从病房门口响起来。原本关闭着的房门突然被推开。
岳锋当即从摆放在病床另一端、几乎紧挨着另一侧的墙壁的椅子上站起来,转向房门的方向。坐在病床一侧的椅子上的黄清也一同站起来。坐在靠近窗户的那一张病床边缘的护工则没有站起来,只是把带有几分警觉的目光投向出现在门口的几个人影。
“银枪老板!”响亮而豪爽的声音当即从病房的门口传进来。
岳锋不得不露出十分尴尬的笑容,随即快步上前。他先抬起手,向走在最前方的毛锦程摆手,做出“麻烦小声一点”的手势,再露出十分热情的笑容,向并排走进病房里的三个男人点头。
毛锦程率先向岳锋点头,并把自己右手中的袋子换到左手,随即抬起右臂,伸出有力的大手,和岳锋握手。走在第二位的贾人诚也上前一步,把自己拎在手中的两个手提袋一同摆放到摆放在病床一侧的空椅子上,随即和岳锋握手。跟在最后的吕荣兴则露出和毛锦程一模一样的豪爽笑容,紧紧地握住自己手中的大袋子。等到贾人诚和岳锋握手完毕之后,他便把鼓鼓囊囊的大袋子完整地摆放到另外一把空着的椅子上,再从自己的两个同伴之间穿过去,用双手紧紧地握住岳锋的手,并连续晃动手臂。
“哎呀……”
黄清像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般,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不由自主地发愣。看到三个青年男人都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摆放好之后,她才反应过来,露出礼貌的笑容,脸上却仍然显露出完全无法掩盖的惊讶。
“你们几个……都是小锋的朋友吗?”
“嗯!是的!阿姨!”
毛锦程率先点头,把目光转向黄清,抬起手掌,先指向自己,再指向贾人诚和吕荣兴。
“我叫毛锦程,是清河的畅游居卡牌游戏店的店主!他们两个都是店里的玩家!我们都和岳老板是朋友!”
“阿姨好!阿姨好!”贾人诚和吕荣兴也当即向黄清点头问好,两人的动作出人意料地显得整齐划一。
“嗯……麻烦你们先小点声……好吗?”
岳锋不得不露出更加尴尬的表情,抬起手,指向靠近窗户的另一张病床。
三个青年男人立即露出带有几分歉意的表情,抬起手掌,先向岳锋摆手,再向坐在另一张病床的床头位置的护工摆手。这个时候,他们三人才注意到,躺在靠近窗户的那一张病床上的是一位老人。瘦骨嶙峋的老人平躺在病床上,整个身躯几乎完全被显得十分宽阔的病号服包裹住,全身上下几乎已经看不到一点生机,甚至几乎看不清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不过,此时此刻,这位老人的身边看不到陪床的家属,只有一个又矮又粗、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好好地照顾病人的护工守在床边。
面色黝黑的矮壮护工一言不发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睁大眼睛,用力地瞪三个平均都要比他高将近一个头的青年男人,大踏步地走到病床的另一侧,用又糙又皱的宽大手掌拉病床周围的窗帘。用窗帘把老人的病床牢牢地围住之后,他又重新一屁股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闭上双眼,抱起双臂,似乎完全没有看到任何人或者不把自己周围的其他任何人放在眼里。
“阿姨,”毛锦程略微抬起头,先看向仍然在熟睡中的岳明,再把目光转向黄清,露出礼貌而有些拘谨的笑容,“贾人诚来陪他的爱人做产检的时候,无意中在医院里看到岳老板。然后,他就把这件事告诉我和吕荣兴,并对我们说,岳老板家里可能有人生大病。问清楚之后,我们三个就决定过来看看岳叔叔的情况,并来问候一下。”
岳锋同样露出礼节性的笑容,并连续地向毛锦程和贾人诚点头。这一次来清河,他没有提前告诉清河的阴阳斗玩家圈子里面的任何人,甚至原本都没有准备到毛锦程的店里面去。他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他自己家里面临的困难,更不想让和自己关系不够深的人知道太多有关自己的信息。不过,他也没有想到,贾人诚会主动地和毛锦程、吕荣兴说这件事,还没有把这一点告诉他。当毛锦程询问他具体的情况,他自然就不好意思再不说。
“嗯……嗯……”
黄清露出满意的笑容,抬起手掌,连续指向三个青年男人摆放在空椅子上面的袋子。
“你们几个,来就来吧,为什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啊……怪不好意思的……”
“阿姨,这些都是我们大家的一点心意。”
贾人诚略微上前一步,弯下腰,露出他面对绝大多数和他比较熟的人时的温和笑容。
“我们几个都已经知道岳老板的家庭状况。作为朋友,我们当然要尽可能地表示关心。”
黄清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仔细打量贾人诚穿在身上的长风衣。她能够看出,贾人诚身上的这件长风衣做工精致且价格不菲,很明显不是经济水平一般的人能穿得起的。
“那也没必要买这么多啊……我们都用不完呢……”
“没事啊!”吕荣兴再次露出标志性的豪爽笑容,抬起手臂,连续摆手,“叔叔刚做完手术,接下来肯定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身体恢复和调养,不是吗?”
黄清再次点头,随即走到摆放在一起的几把椅子前方,伸出手掌,抚摸体积最大的、装得鼓鼓囊囊的那个大袋子。
“嗯。多谢你们几个。”
岳锋走到毛锦程面前,再次向三人点头,随即重新转过头。
“妈,我们几个接下来需要谈一些事。要不然,我们几个出去谈吧?我爸现在肯定需要安静。”
“嗯。”
黄清一边点头,一边把手伸进大袋子里,开始用指尖去清点装在大袋子里的东西。
“你们先去谈事情吧。这些东西……先放在这儿就好。”
吕荣兴扭过头,看向仍然紧闭双眼的岳明,随即把自己装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摸出来。他的手机屏幕上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弹出的消息,只有壁纸。
岳锋率先走出病房,走向依旧空无一人的楼梯口。
确认楼梯口里和走廊上都没有其他人之后,毛锦程、贾人诚和吕荣兴才先后走进楼梯口,并分散开来。四个人分别站在四个不同的方位,站成一个不太规则的四边形。
吕荣兴露出有些放松的表情,把身体倚靠到自己身后的楼梯扶手上。贾人诚则依旧面带微笑。
“嗯……那一天发生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毛锦程露出略微有些不情愿开口的表情,却还是忍不住先开口问岳锋。
“是那个妹子的爸爸喝多了,然后找到你的店,又和你们店里的人打起来了吗?”
岳锋忍不住露出有些不耐烦的表情,再冷笑一下。他当然能够想到毛锦程等人会问自己这件事的详细经过。因为,这一件已经在很多地方的阴阳斗圈子里面传开的事的热度还没有完全消散。官方论坛或者其他社交平台上仍然有人在说这件事,而且,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即便如此,他仍然坚持不向任何与这件事完全无关的人做过多的解释。
“不是。是他先和我爸的两个朋友一起过来打麻将。我那里的麻将室是一楼的里屋。关上门之后,里面的人就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外面的人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
吕荣兴当即露出有些好奇的表情,并抱起双臂。贾人诚则显得毫无反应。
“糖心过来参加比赛,”岳锋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话不带有任何情绪,“比赛进行到预选赛的最后一轮的时候,她从二楼走下来,她爸又刚好从麻将室里面走出来。看到她之后,她爸就像突然发疯一样,先质问她,随后又骂她。她很害怕,但不像是面对家长的那种害怕。”
吕荣兴忍不住皱起眉头。贾人诚也露出有些好奇的表情,随即上前一步,像是要更加认真地听岳锋的话。
“然后,她爸大骂着冲过去,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还一脚把丹青踢倒在地板上。我和另外几个玩家只能一起上前把他制服,再报警。”岳锋不紧不慢地说。
“我靠!”吕荣兴忍不住叫出声来,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膝盖上,“有这样当爹的吗?哪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女儿这样……又打又骂的啊?这是亲爹吗?”
岳锋转向吕荣兴,向他露出赞赏的表情。吕荣兴说的这些话也是他想说却没有真的对任何人说过的话。
“在她小的时候,她爸妈就已经离婚。她跟着她妈生活。在很长时间内,她爸都对她几乎不闻不问。这是我所了解到的。”
吕荣兴当即发出一声冷哼,像是对这个答案感到完全不意外。他抬起一条腿,用一只脚踩住楼梯扶手上的一根栏杆,再用肘关节顶住扶手的向上一侧。
“那么……这件事……最后是怎么解决的?”贾人诚开口。
岳锋似乎没有想到贾人诚还会再开口问自己故意没仔细对他说的事,眉毛一扬,随即呼出一口气。
“警察把她和她爸带走了。我和另外两个不参赛的玩家一起去作证。丹青维持店里的秩序。然后,比赛照常进行。只不过,她的最后一轮预选赛只能按照她退赛来处理。”
“还有呢?”毛锦程问,“她爸最后有没有被处理?怎么处理的?”
“我不知道。”岳锋用最简单的话回答。
“不知道?”毛锦程忍不住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
“对。”
岳锋露出明显不愿意再多说这件事的表情,却仍然尽可能地控制住情绪。
“我作完证之后,警察就让我回去。之后的事,都是她自己家里的事,和我个人没关系,和店里也没关系。我不清楚,也不方便再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