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显越想越悲愤,他决定不再听天由命的等死,更不能让这个恶魔再为非作歹。
“真是晦气,眼看就要把坑挖好了偏偏铁锨断了,只能等去农杂市场买一把新的。送你们上路还得自掏腰包买工具,这叫什么事啊?没办法,谁让我只杀人不劫财呢?我是一个善良的凶手……”
“畜生!”
昏黄的灯光下,陆显盯着那张英俊又邪恶的脸,听着那些狠毒又恶心的话,他怒目切齿的骂了一声。
此时此刻,他特别想冲上去将陈语打翻在地,直打到他再也无法开口为止。可眼下被绳子紧紧捆绑的陆显连喘气都困难更别说动一下了,他只能拼尽全力朝着那张脸狠狠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
血,是他气急之下咬破嘴唇的结果。
可惜啊,带血的唾沫没有击中目标,而是落地了。
“你想吐到我脸上?可惜老天不给你机会。陆显,你最好老老实实的等死,惹急了我,现在就送你上路。不过打扫地下室挺麻烦,就像将杨冬晨封入墙壁一样。那次也怪,不知道是水泥质量不好还是我太累了,第一次封尸竟然失败了。”
陈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仿佛他的失败受到了尸体的讥讽,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情景。
“你知道我怎么发现失败了吗?我居然看见了他的后脑勺从脱落的水泥中露了出来。幸好当时是晚上又是旅游淡季,游客很少,又幸好你表弟喜欢清静选择一个人住在二楼,这才让我有机会在半夜跑进202客房重新将墙壁封上,封了两次墙壁差点累死我。”
说到这,他使劲啐了一口,好像当时的疲惫还在身上。很快,他冷笑着开口了。
“都说百密一疏,我没想到你表弟竟然梦游,他出现在我身后时差点吓死我,我还以为被他发现了,心想这下完了。然而事实证明我多虑了,他只是盯着杨冬晨的后脑勺看,眼神呆滞,那时我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梦游。梦游都不会找地方,吓得老子魂都没了,当时要不是他和朋友一起出来,又怎么可能多活一年,哼!”
这声冷哼传递出陈语心中浓重的不满,也加速了他罪恶的回忆,口干舌燥的他来不及喝水,气咻咻的继续说了起来。
“这一年对我来说天天都是煎熬,我真怕他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好在命里注定,他终究没逃过我的手心。成辉掉进我精心设计的‘陷阱’一定很痛苦,其实他应该感到荣幸。因为那些石块全都是我辛辛苦苦挑选的,被它们穿透身体……”
陈语讲到这一阵干咳,长时间的讲话早已让他的嗓子干渴难耐。干咳的滋味很不好受,他不得不暂时中止讲话,走到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水。
“成辉回去一年了你都安然无恙,这足以说明他根本就不记得这件事,你不知道梦游的人醒来后记不清自己做过什么吗?陈语,就是个愚蠢至极的杀人犯,不对,你的智商连当杀人犯都不够格,你就是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傻子。”
陆显望着陈语的背影愤怒又讥讽的说着,随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大,陈语的怒火也越烧越烈。
“你给我闭嘴!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吵吵闹闹。”
地下室响起暴怒的声音,陈语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野兽般咆哮着,手中的玻璃水杯被他使劲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片布满了地面。
陈语狂躁的样子让陆显心中窃喜,他趁陈语不注意,将一块散落在自己脚边的玻璃碎块踢向了旁边。
孟阳接住碎片的一刹那,陆显轻轻呼了一口气,与此同时,他们相视一笑。
真好,他醒了!
不得不承认朋友之间也有心灵感应,正如孟阳醒过来之时,恰是陈语踢中陆显肋骨之际。
巧就巧在陆显剧烈的惨叫掩盖了孟阳的痛呼,紧接着他又用言辞激怒陈语,让他愤怒的摔碎手中的水杯。
接二连三的痛呼和摔碎东西的声音,让清醒过来的孟阳一次比一次明白,他和陆显身处险境,他们能生还的几率几乎为零。
说“几乎”,倒不如直接去掉这个词更准确。
在这样的情况下,孟阳一直不动声色的紧闭双眼,连呼吸都尽可能的放缓再放缓。他怕一个小小的疏忽就被陈语发现自己已经醒来的事实。
好在孟阳伪装的很好,陈语并未发现他醒来;好在陆显的听觉很敏锐,他听到了孟阳醒来时的低呼。
这声低呼让陆显顿时松了一口气,虽然肋骨处传来的痛让他连呼吸都困难,但孟阳的声音让他听到了生命的呼唤。
就在陆显思忖如何与孟阳脱离险境之时,口干舌燥的陈语起身向饮水机走去。陈语的脚步声仿佛共鸣,它让陆显看向孟阳,它让孟阳望向陆显。
看到对方的那一刻,他们会心而笑。
激怒陈语,让他变得狂躁,他们就有生还的机会。
究其原因,很简单!
人不能失去理智,否则会变得疯狂,也会失去耐心。当然,这样做存在很大的风险。
万一陆显没把握好度,万一陈语彻底癫狂,那么他和孟阳只能死得更惨。
可仅有的机会不能放弃,不放手一搏又怎会知道输的一定是自己呢?
邪不压正,这既是两方势力较量的结果也是亘古不变的存在。
激怒陈语摔碎手中的水杯,将摔碎的玻璃块悄悄踢出去,把碎玻璃块稳稳接住的孟阳,这一切都完成的非常顺利。
此时此刻,陆显瞄了眼偷偷割绳子的孟阳,心里既兴奋又紧张,更多的则是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陈语一个转身就能看到费力割绳子的孟阳……
“我最讨厌吵闹声,只要听到这个声音我就惊慌失措。”
反绑双手的陆显正替孟阳担心之际,却见陈语面对墙壁自顾自的开口了。
没有转身的陈语让陆显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同样被吓得差点扔掉碎玻璃块的孟阳眨了眨被汗水迷住的双眼,继续一点点割起捆绑自己双手的粗麻绳。
这边陆显和孟阳在为逃出险地紧张的行动着,那边陈语长吁短叹着讲述起他噩梦般的童年往事。
“你们知道我小时候最盼望什么吗?最盼望父母不再吵架,哪怕一天都行。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我每天都小心万分,生怕一个不留神惹恼他们。他们太喜欢吵架了,每次吵架都动手,每次动完手就打我,打得又狠又重,丝毫不顾念亲情。”
陈语说到这停下了,仿佛在思考什么又似乎在回忆什么,一分钟后,他接着刚才的话讲了起来。
“我常常怀疑自己不是他们的孩子,可残酷的事实并没有因为我的怀疑而改变。我只能怪自己命苦,托生到一个极度不和睦的家庭,又成为父母的泄愤工具。更可气的是,他们每次打我都要我面对墙壁站着,不许回头不许吭声,每一次我都乖乖的按照他们说的去做,我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听话爸妈就不会吵架也不会打我了……”
话到此处,陈语哽咽的无法再说下去,他不住的小声抽泣。突然,他一声大吼哭了起来。
震天的哀嚎吓得陆显和孟阳俱是一惊,孟阳手中的碎玻璃块也因为他双手的颤抖而滑落在地,发出“当啷”的脆响。
幸好陈语的哭声很大,所有的声响都被他的嚎哭掩盖了。
看到陈语并未转过身,陆显和孟阳同时松了一口气,彼此默默地点点头。稳了稳慌乱的心神,孟阳悄悄捡起掉在地上的碎玻璃片。
他手腕上的麻绳再差一点就割开了,被绳子捆绑的双手已经有所松动,双手有了活动的余地,割绳子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陈语还在掩面痛哭,他的身体因为过度伤心所以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望着陈语不停摇晃的背影,陆显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将杨冬晨封尸墙中。
他痛恨墙壁,因为它见证了他不堪回首的童年;他需要墙壁,因为它是隐藏秘密的最佳选择,它更可以听到亡灵日日夜夜孤独又哀怨的诉说。
“嘶!”
就在这时,另一个痛苦的声音传入陆显耳中。听到声音他慌忙低头,一看之下大喜过望。
孟阳手上的绳子已经割开了,此刻正费劲的解脚上的绳子。
因为双手捆的时间过长,加上麻绳本就粗糙,他的双手早就磨得血肉模糊。十指连心,他稍微使劲就疼得浑身冒汗。
即便再疼也只能忍着,毕竟生命更重要。好在,他们就要成功了。越接近成功也最危险,陆显对此心如明镜,他绝不能功亏一篑。
他必须让陈语将回忆进行下去,最起码得等他解开脚上的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