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建成的那天自然是极为轰动的,可其建造的过程可谓是极为隐秘,就连建造的工人不到最后搬运游乐器材的时候都没想到这会是个游乐园。
而更耸人听闻的还不止于此,谁也没想到这个新开业的游乐园前一天夜里偷偷摸摸地被运进成百上千具……
不,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成百上千个半死不活甚至还全部都被医疗维生装置吊着命的植物人!
按说原来这种事应该是甘宏城那些忠心手下的活儿,可自从那些鹰犬消失之后这件事也不免交给外人来做,这又如何能严格保密?
尽管大把金钱撒出去封口,可这件事最终还是被有心之人给捅了出来。
可哪料,无论是警察公安还是更高一级处理特殊事务的部门,他们都没有从游乐园里找到任何那些植物人的蛛丝马迹。
找不到也就罢了,可在调查中甘宏城驱使手下诱拐大量流浪人员的罪证却是被各种证据直接坐死。
“然后我呢,也就是女儿也没救着,我自己也被搭了进去。又散尽家财才换得我如今这副模样,可真是世事无常啊~”
甘宏城语气怅然若失,似乎是在回忆过往那些辉煌的时光。
“然后呢?我记得这间游乐园连年发生事故,最后再三亏损下不得关门毕业,再然后……”
庒言摸索着下巴,忽然想起之前探知来的一些关于游乐园的传言。
可哪知这时,甘宏城突然发出笑声。
笑声越来越大,直到最后竟然余音缭绕着整个鸟巢回荡不止。
“哈哈哈~那贱人!还有那妻子死后女扮男装接客的人妖!搞这些玄门术法老子没他们厉害,可论这生意经营之道……”
说到这,甘宏城又是放肆大笑起来,似乎这一笑竟然把心口间憋闷许久的心疾消散大半。
“论这经营生意之道,那俩就是一对超级白痴!乐园建造之初我就埋了钉子,我用了几乎大半身价全力支持这个项目,而且花了更多的钱财在前期广告之上,让全国甚至全世界的游客都对其抱有期待。当然,它也没辜负我的期待,那时候几乎整个南方地区的乐园风头都被它抢走大半。
而那之后其他想入股的大佬们全是被拒之门外,哪怕是以前与我颇有交情的不少人!”
甘宏城疯癫狂放的模样让庒言都不由小退半步,而一边默默听者的狄老却只是微微点头似乎在认同着些什么。
自然,这之后那对夫妻面临着的就不是甘宏城一人,而是几十上百个如甘宏城这般甚至远远高于他势力的存在。
乐园连年事故不断,哪怕是精通玄门异术的崔云也对一波接着一波的暗算无从下手,因为压根就没法确定到底是谁在暗算他们。
庒言深深吸了口气,这样似乎就和事情的前后对应上了,尽管对于除崔云外的其他鬼怪依旧知之甚少。
“那……那么多尸体至今还在那间游乐园里?这么久了乐园废弃的时候难道不应该早就被人发现了吗?还是……”
庒言突然想起那个异空间里至今还在“正常经营”着的繁华乐园,难不成那数百数千的活死人都已经被全都做成了人蜕?已然都变成了那些游荡在那里的玩偶员工?
想到这,庒言心下不由咯噔一下,不过却也没多在意,他对这些暗地里还未现身过的东西虽然警惕却也不惧怕,原因便是自己曾经对上过那乐园鬼屋里的大锤人蜕。
对方虽然那时候把自己整得挺惨,不过那也是因为自己那时候初试术法遭到了反噬。
那时候的自己与凡人无异,与云楠两人被追杀得那么惨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现在嘛……那种徒有蛮力且不过不惧疼痛的活死人来多少自己能灭多少。
“游乐园的那批人蜕早就被姐姐杀空了”
甘欣雨那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不过这话却是让庒言不由得一愣。
“杀……杀空了?啥时候?我咋不知道?”
庒言这下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连甘欣雨恢复过来这事都没来得及管,只是一脸惊骇莫名的模样。
此时他不由得回想起之前徐蕾横穿数层楼梯来到自己面前的模样,想起对方那几乎被鲜血浸透还很是认真问自己到底是谁的画面。
“据说当时为了救你,徐蕾姐姐就一个人杀进了那死变态的乐园里。如果就那些只是会动弹的活死人的话……那理应都已经变成真的尸体了。不过那些都是徐蕾姐姐没事儿和我说的,具体我就不知道咯~”
此时甘欣雨十分怪异,全然不复之前的仇恨或被伤害的恐惧。
只是略微惊疑地发现自己的身躯好像是恢复了原先的大小,却也不多做疑惑,只是小身子一转适应了一下便一蹦一跳走向了庒言。
“你……没事了?”
庒言过了一会儿之后这才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小丫头,发现对方面上神情不似作假,心中的猜测越发肯定了几分。
“呵,您也注意到了吗,就像是患有多重人格障碍的精神病患者一样,它来找过我几次之后我就发现了”
终于,似乎是终于听见了甘宏城的声音,甘欣雨这才发觉了另一边还杵着两人。
小家伙蹦跶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会儿刚刚扔掉烟头的男人。
“爸……爸爸?”
甘欣雨止住步伐缓缓停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的男人似乎有点想上前的意思却又有种害怕,所以步伐终究还是一顿。
“呵呵,说老实的,到现在我也分不清这两种人格到底哪个是真正的欣雨了。不过如果当年那女人如果不是全然在骗我的话,算算日子离欣雨成年的年纪也差不了几年了,尽管她……”
庒言一手拉着姬粟另一只手又拉住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甘欣雨,看了一会儿直到将小丫头看得有些发毛才移开了目光。
不过他蹲到了甘欣雨的身前,有些半开玩笑半认真似的问道。
“小家伙,我现在随时可以杀了那个男人,怎么样,只要你说一声我就兑现我的诺言”
或许是在庒言的意料之中,小丫头一下子愣在原地,随后又低着头似乎在低声地念叨着什么。
“妈……妈妈说过,爸爸不是个坏人,虽然被那么对待可妈妈好像从来没怪过他。只是……”
说到这,小丫头忽然面色一变似乎是对着另一个自己说道。
“不!你忘了么!妈妈在那时候吃了多少苦,我们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变成这样!都是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快!你快杀了他”
最后一句似乎是对着庒言说的,音调嘶哑更像是吼出来的声响。
“如你所愿”
下一瞬,数道风刃脱离庒言的掌心,疾射向不远处张开双臂似乎已经做好准备赴死的男人。
风刃破风而动的声音无比尖锐,似乎是有所察觉一般甘欣雨呆愣了一下瞬间抬头,不可置信地大喊。
“不要!”
这道风刃庒言看似只暗藏了很小几分的力道,不过对于那一介凡人而言足以分尸裂魂。
风刃划破空气,这一切在小家伙血红的眼眸中似乎变得格外缓慢起来。
一道很久远的记忆似乎挤破的什么似的,竟然跃出现在了自己的瞳孔之上。
……
阴暗的小屋,郭彩音依旧披着那一床单薄的被单坐在床上。
四周窗户被窗帘掩盖得很死几乎一缕光线都无法透入,尽管此时本就已经是深夜。
郭彩音面前的房门无风自动,把手微微旋转似乎在门的另一头有人正在打开房门。
“欣雨?是你吗?”
郭彩音虚弱的声音如果不是此时正是深夜,恐怕连她自己都勉强才能听清。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材娇小且有些虚幻的小女孩出现在房门旁。
郭彩音好像早就知道一般,只是笑了笑张开双臂似乎在呼唤对方过去。
夜深,就连月牙儿都开始逐渐西斜。
昏暗的小屋内,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相互依靠在一起,他们相互无言直到又过了很久房间内才传出声响。
“欣雨,这么多天你一直在说要给我报仇,给我们报仇……”
依靠在母亲身侧的小小身影顿了顿,似乎知道对方接下来的话直接摇了摇脑袋。
“你这孩子啊……你回来这些天想必也听腻了妈妈的唠叨,就和……就和妈妈以前那样,是吧”
甘欣雨似乎并没有回应的迹象,只是将小小的身子又向母亲的怀抱中缩了缩。
似乎是孩子惯有的叛逆心理,面对母亲的唠叨她选择以沉默来应对。
郭彩音嘴角勾起一个似乎很是苦恼与无奈的微笑,随后将女孩抱得更紧了一些。
尽管怀中女孩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暖意,甚至对正常人来说算得上是冰寒刺骨。
郭彩音就像是要将女孩重新与自己融为一体般紧紧抱着,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女孩的脑袋说道。
“妈妈知道自己没办法劝得动你,你的性格和你爸一模一样,甚至你小枫爸爸也是……也不知道小枫到底去哪找你了,这么长时间音讯全无,我这些天总梦到他会不会……”
似乎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郭彩音身子不由微微一颤,可她只是随手擦去眼角的泪水便认真地说道。
“妈妈还是希望你……不,妈妈希望你们,不要再去找他报什么仇了。他……从头到尾都不欠我们什么,反而是我们……”
……
郭彩音无奈甚至有些乞求味道的话再次在脑海中回荡,甘欣雨瞳孔中的画面也重新变成了那几道划破空气的风刃。
“不要!”
风刃极快,以现在庒言的实力随手而发的力量怎能是随便被人拦下的。
就连甘宏城身边的狄老也是在一愣之后便闭上了眼,那几道风刃在他察觉到之时便已经疾刺到了男人的面前。
狄老闭起眼睛等了一会儿,却是没听见意料到的血肉横飞的声响,似乎也没有少女绝望后悔的惨叫?
庒言当然不可能真的下狠手,这风刃也就看起来咋呼,实则不过徒有其表。
男人还来不及做出别的表情,风刃便轻飘飘拂过他的脸颊,最后也只是带起他的乱发使其更加得凌乱而已。
“四十九世至阴处子,再加上八月鬼婴至极的怨念……这个男人身上专门针对你的防护应该是一个养鬼的局。
八月鬼婴一旦失控那就是怨气冲天,你每一次杀之而不得反而反噬自身就会使得怨气更上一层。
虽然看起来每次你都会元气大伤,甚至可能伤及根本甚至就此湮灭。
但……八月鬼婴与至阴处子相融几乎等于给了你一个坚实的基底,也让你怨气的增加根本没有尽头可言。”
庒言说完怜爱地摸了摸甘欣雨的脑袋,随后语重心长地与其说道。
“我知道,两种意识纠缠可能让你做任何事都可能会产生分歧。
不过我也不在乎,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无论你是那四十九世至阴处子还是那怨气冲天的鬼婴,或者你就是你“甘欣雨”,那些都不重要。
不过作为朋友我要提醒你,你的敌人并不是眼前这个男人。
而是这一切事情的根源,那个设计陷害你一家并且在你父亲身上设局引你一次又一次来杀他的人!”
对于接触过那些道统中绝密术法的庒言来说,他很清楚融魂根本就是个不可逆的过程。
融魂理论上来说需要原有两个生灵自愿自主的意识来决定,不过庒言并不在乎那崔云是怎么做到的。
就如庒言方才所说,他们是朋友,不是吗?
从一开始庒言认识的小家伙就一直是两个生灵融合而成的存在,尽管他以前并没有发现过。
“你徐蕾姐姐知道这件事吗?”
庒言摸着甘欣雨的小脑袋笑着问道,甘欣雨默默点了点头随后轻声开口。
“姐姐知道,不过她说她不在乎”
女孩这话让庒言不由会心一笑,这似乎就像是徐蕾应该会说出的话。
庒言歪着头想了想,又看了看不远处似乎惊魂未定的甘宏城与一脸惊讶的狄老这才说道。
“怎么样?现在还想让我杀了他吗?”
甘欣雨听闻脸上显出一副纠结的神色,她又扭头盯着甘宏城看了一会儿这才摇了摇头。
“算了吧,妈妈说过不让我找他报仇……”
庒言脸上多了一抹欣慰的笑容,貌似过程有些波折不过他一开始的目的似乎已经达到,并且这过程中对于那个游乐园也增加了不少了解。
事情看起来已经结束,庒言牵着两个女孩准备去找狄老,对方似乎已经等了自己很久。
可就在这时,远方天际忽然传来一阵破风的呼啸之声。
一柄白芒小剑刺破夜空只是一瞬间便来到几人头顶,不用说庒言也知道了是谁来了,对方天人的气息毫不掩盖正是带众人离去不久的云中子。
可云中子并未现身,天际的剑光只是稍一停顿并留下了一句话便再次划破长空而去。
“地君大人,想必这就是方才暗算你的鬼物。我等还身负除魔重任就不长留了,后会有期”
过了一小会儿,从黑漆漆的天空上忽然掉下了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这团黑物体掉落在鸟巢中心又受一股力道直接飞落在了庒言的身前。
“我勒个去!”
庒言差点被吓到蹦起来,因为他眼前的鬼物实在有些抽象,并且还有些精神污染的意味。
那似乎是一种四足动物,后腿反生似乎就像是犬类一样,而仅仅这还与以前追赶过庒言与云楠的鬼物相差不大。
同样是长满黑色发毛的身躯,可这只四足鬼物浑身密密麻麻长满了一条条细缝。
这些细缝似乎就像是人类或者动物的眼睑眼皮,细缝边缘处还能清晰地看到类似人的泪腺。
“这这这,这些不会都是眼睛吧!好家伙,我二哥不过长三只眼,这家伙连露出的舌头上都长了好几只?”
庒言一时无语,他也不是很了解这些鬼物到底有多少种,他也只是对在典籍里看到的有些印象,可眼前这只显然他并不认识。
“这是彘犬?好家伙!这玩意儿就连天界恐怕都没几只,怪不得刚才你能轻易被这东西控制情绪”
狄老这话其实已经很给庒言面子了,实际上这玩意儿虽然罕见,可其针对情绪的控制对于多年熬炼意志的修士来说压根不会被影响到。
“至……犬?”
庒言有些蒙,显然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儿,听起来……好像蛮厉害的样子。
两个小丫头此时都恢复了之前的神态,此时都蹲在那彘犬身旁用手指连连戳碰,似乎是在看这玩意儿还是不是活着。
而甘宏城和狄老也已经来到近前,似乎也对着这怪物指指点点的模样。
甘宏城以前不愧是叱咤一方的大人物,看到这个诡异的生物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微微前倾身子一副很有兴趣的模样。
“不知阁下听没听过人彘?”
庒言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
“是刘邦他老婆搞死他小情人的手段?将人砍去四肢养在罐子里逐渐折磨致死?人彘这词就是那女人取的?”
狄老似乎对人间的历史也是颇为了解,闻言点了点头不过又摇了摇头。
“这方法实则更早时候便已有之,从哪流传出的不论,这其实是一种远古活人祭祀的仪式。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经历过这一切的生灵死后有很大概率变成彘犬。
生前断其四肢,舌眼耳鼻均被剜去,当然,在这之前还有经历各种残酷刑罚剥夺人性。
口不能言听力视力与作为人的尊严均被剥夺,死后与其说是怨气不如说是愤怒的情绪更多一点。
这些邪目每一只都代表了它死前胸口积蓄的怒火,同时它们也能引动其他生灵愤怒的情绪,当然,这不过是彘犬最为无用的一个特性”
庒言倒抽一口凉气,他倒不是被吓到了只是猜想到这个生物的可能的过往,到底对方与这个人有多大的仇怨才能做出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这才生生变出来这么个怪物?
可来不及庒言再多想,因为地面上的彘犬忽然眼眸一张!那数之不尽密密麻麻遍布全身的眼眸齐刷刷的同时摄出骇人的血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