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岁之前的林逸然以“私生子”的方式存在着,直到14岁那年,阮嫣离世,林墨生娶了阮箫,这才仿佛挣脱了噩梦。
是的,对林逸然而言,14岁之前的生活就是一场噩梦,兵荒马乱般的动荡混乱。
大多数女人都有这样一个惯性,如果自己的伴侣背叛了自己,那么他们最恨的往往是第三者。
所以阮箫成了很多女人共同憎恨的对象,当他们无法找到正主发泄怒火时,林逸然成了遭殃的对象。
大人们会这样说——
“少跟那个丫头在一起,那丫头的妈妈是个狐媚子,害的你姨姨差点离婚,知道吗?”
“你说你跟谁玩不好,和她玩?你知道她妈是干嘛的吗?能教出什么好孩子?什么?你还和我顶嘴?是不是也是那野丫头教你的?”
孩子们会这样说——
“她妈妈就是妖精,是坏人!”
“她是她妈和别人偷生下来的,她没爸爸。”
总之没有人会为她说一句好话,幼童时期是被排挤,被辱骂,再大一些则是被欺凌。
林逸然转了一所又一所学校,可是平静的日子总是不长。
甚至还遭遇过有家长跑到校长办公室投诉,拒绝接受林逸然与自己的孩子在同一个班学习,理由是“近墨者黑”。
那时她12岁,她实在不明白,12岁的她怎就成了如“墨”般可以轻易染污万事万物的人,她从不会骂人,也从不打人,遵守校纪校规,认真学习,尊老爱幼,怎就没有学校可以真正容她。
后来她多了一个外号——“乌贼”,这是那些和她一个班的女生特意为她取的名字。
乌贼会喷墨,“贼”还寓意“偷”。
“乌贼!喂,叫你呢!就是你!”
一群女孩站在她背后叫着她的外号。
她一回头,满满一瓶墨水便冲她泼洒而来,白色裙子上大片大片斑斑块块的墨迹,一点一点浸染,渗透,吞噬着纯净的白色地带。
像魔鬼的爪;
像地狱里盛开着的不败的花.......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墨”呢?
林逸然和阮箫争吵过很多次........
比如,当林逸然衣衫不整,脏兮兮的回来,比如林逸然身上留有打架的痕迹,还比如林逸然课本竟然丢了,更比如林逸然被发现考试“作弊”.....
“你总是责怪是我的问题,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被欺负,他们说我是你偷生的,都是你,因为你,我才被欺负......”
林逸然与阮箫对峙而立,手中的试卷皱成一团,上面画着一个大大的“0”。
她本想解释自己是被诬陷栽赃的,可是最后争论的重心却变成了她认为母亲阮箫是罪恶的根源。
这样的场景上演过N+100次,最后的结局多是阮箫反手一巴掌,然后林逸然哭着鼻子跑回卧室。
一个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一边哭着一边写日记,另一个则在客厅里抽着闷烟,听着那永远永远唱不完的绵绵情歌。
“总有一天,这样的苦日子会结束,那些欺负我的人,我一定还给他们百倍的痛苦........”
这是林逸然在日记本里写下的,记下了愤恨,也记下了那些人的名字。
后来她真的做到了。
13岁时,她上了中学,依然会遇到霸凌,只是那日子并不长。
一次一个路过的男生救了她,男生脱下外套裹着衣裙被撕的她说:“没关系,有我在”,还说从此绝不会再有人欺负她。
只是那男生却不肯把姓名告诉她。
直到后来,后来在学校的荣誉榜上,她看到了他的名字和照片——“江卓言”。
林逸然14岁那年,阮嫣病逝了,林墨生才终于娶了阮箫,而她也终于成了被林家认可的女儿。
正式踏入林家大宅的阮箫也从此开始收了心性,专心于丈夫。
有一次,林墨生带着林逸然去见一位好友,在那位好友的家里林逸然见到了15岁的卓言。
原来卓言是林墨生好友的儿子,又原来江辰与林墨生竟然是挚交。
江辰自与谢卿晨结婚后,起初并未介入打理谢家的家业,而是选择了创业。
可是他最初创业的过程并不顺利,反而跌跌撞撞,磕磕绊绊,甚至好几次快破产。
每每濒临快倒闭的绝境,都是林墨生出钱出力出人脉相助,甚至借条都不要。
就这样林墨生成了江辰创业中的贵人,两人也从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成为挚友故交。
因为父亲的关系,林逸然成了江家的常客,也自此与卓言的关系走的越来越近。
甚至有一天,江辰对谢卿晨提到:“我看林逸然和卓言这两个孩子关系很好,逸然这孩子也很贴心,林墨生也是厚道之人,若是这两个孩子以后在一起其实也不错。”
谢卿晨将一支刚刚修剪好的花插入花瓶,不以为然地回了一句:“理是这么个理,可是那孩子她妈却并不是个有什么好出身的人,虽说英雄不问出处吧,可是有时候大道理都是明面上说给旁人听,暗地里只是用来给自己铺路搭桥的。”
一点一点的旁枝被谢卿晨一刀一刀剪下。
“好好的花偏偏多了些旁枝杂叶,等过些年再说吧,我儿子还怕没个好姑娘吗?”
那些对话被回廊外路过的林逸然恰巧听到。
原来最最关键的一票握在卓言母亲的手中。
有些机会是天降的,同时有些机会到底是机会,还是走向冰点的转折,全在一念之间。
就比如林逸然14岁那年,15岁的卓言发现了自己身世的秘密,搬离出了家门。
那次林逸然选择了背叛卓言,她将卓言的住址告诉了谢卿晨,而她恰是为数不多知道卓言住址的人。
面对卓言的质问,林逸然哭红着眼解释。
“是我爸......我爸他威胁我......他打我......他说阿姨和叔叔很伤心.......他打了我.......”
林逸然伸出自己的胳膊,拉起衣袖,露出了手腕上那乌青的指印。
然而.....其实那指印是她故意让人掐出来的。
毕竟人总是会变的,尤其是在跌落尘埃中或是含着屈辱爬起的人。
自林逸然正式入了林家大门,又成了江家常客以后,身边就开始有越来越多讨好她的人。
她在日记本中写下的那句——“那些欺负我的人,我一定还给他们百倍的痛苦.........”,她也一一实现了。
被霸凌者终成了霸凌者。
她撕烂那些践踏过她尊严的女孩的衣服,然后一一拍下各种照片,逼迫她们写下借条。
对更痛恨的人,她还会带她们去夜店,制造更多的罪证把柄,从此将她们踩在脚下。
那时的她不过十五六岁,仇恨的欲 望让她更像一个踏过荆棘的人,浑身长着刺。
有一天,她听说一个女孩给卓言写了情书。
她像对待那些让她憎恶的人一样,在对女孩欺侮,霸凌,拍照后,丢入夜场的情欲狼群中与欲望的醉生梦死中。
她以为那女孩会像之前的那些“蠢材”一样,要么从此对她唯命是从,要么从此自甘堕落,哪知那女孩竟然倔强不服输地选择从学校的楼上跳下,留下遗书,以死证明清白。
作为事情起因之一的江卓言自然知晓了所有。
原来林逸然早已不是那个林逸然,她成了卓言最厌恶的那类人——霸凌者。
后来为了息事宁人,林逸然退学去了国外,她和卓言失了联系,直到那次宴会的相遇。
为了和卓言在一起,谢卿晨住院的日子里,林逸然几乎日日陪伴照料,她成了谢卿晨最后那段日子里贴心又知心的人。
“你来陪我是为了卓言吧!”
谢卿晨抚了抚自己腕上的镯子。
正在削苹果的林逸然,心被触了一下般,微微一震。
她抬起面颊,解释道:“这几年来,我家生意上遇阻,多亏阿姨与叔叔关照,我也不知如何感恩回报,只能多尽心陪陪阿姨。”
谢卿晨一笑,取下那随了自己多年的镯子。
“有些事瞒不过我的,若你真有心于卓言,我便圆了你的心愿,可有一点,你要保证,这一生你要真心待他,不可辜负他,伤害他。”
她将镯子放入林逸然的掌心中。
“我能帮的也止于此了,后面的路要靠你了,人有爱,但更需要真心。”
兜兜转转那么多年,本以为赢取了关键一票,便已胜了全局,却不想还是输了。
“我能从尘埃中爬起,又怎能输了你呢?”
林逸然点开手机,开始了新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