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顿风卷残云过后,我满意地放下筷子,拿纸擦擦嘴,打了个小小的嗝。
见我吃饱喝足了,霁姐问我:“关于付先生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还没想好呢。倒是霁姐你,你二五仔的身份肯定瞒不住了。要是教主或者W来报复你,你要不要跟我和易哥暂时住在一起,让他也顺便保护你?”
我觉得这提议挺合理的,没想到他们俩都表示出了强烈反对。
“谁准你答应她住到我家?当我家是公共区域,还是当我是大众保镖?”
“还是算了吧。教主现在没有本子,什么超能力都发挥不了。至于W,他的目的不是我,应该不会花大价钱雇杀手来杀我。我在他眼里充其量就是颗用废了的棋子,换一颗就行。要是他真敢来找我麻烦——”
霁姐露出轻蔑的笑容:“我才不怕他。”
我钦佩地望着霁姐,给她比了个牛哇的大拇指。
随后霁姐向我们告辞离开,我和易哥也一起朝店外走去。我思索了一会,问易哥:“要不我们还是想办法给霁姐提供一点保护?”
“你不用担心她,有个人比你还不想让她出事。”
“谁啊?”
“Young。”
我顿时醍醐灌顶恍然大悟,顺带脑补出一场戏:霁姐在被大坏蛋刁难的时候,Young从天而降,一键盘敲晕坏蛋,然后深情款款地望着霁姐,问她能不能把妹妹嫁给他。霁姐含泪点头,立刻打电话把妹妹喊来,亲自将妹妹的手交给他。
我们坐上车。不过我并没有安安分分坐着,而是凑到易哥跟前,不停对他眨动我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我本以为他会被我诚挚的眼神打动,谁知他捧起我的脸,仔细观察起我的眼部周围,还掀开我的眼皮看了看。
“我没病啦!”我气得一下子推开了他,但想到自己有求于他,推开他的手立刻旋转一百八十度握住了他的手臂:“易哥,你能帮我个忙吗?”
他看起来快被我整无语了:“下次有事直接说,别弄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其实我刚才一直在想,我们是否真的如付叔所说的那样,永远不能真正理解他和他儿子的感受。想来想去,我觉得如果要理解他们,可能得先从体验他们的生活方式开始。”
“你不会是要……”
我对他绽开大大的笑容:“能开车去医院吗?我想租辆轮椅。”
我们很快便到达附近的医院,交过押金后推了辆轮椅出来。等走出医院大门,我立刻一屁股坐到了轮椅上。
路过的人纷纷对我投来惊诧的目光。可能见过坐轮椅的刷一下站起来走路,没见过走得好好的刷一下瘫上轮椅。行至我面前的一位大哥赶紧拐着脚绕了个远路,生怕这又是什么新型碰瓷术。
可能是我坐得太猛了,轮椅顿时向后滑去。幸好易哥及时抓住了后方握手,没让我下半生真与轮椅为伴。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问我:“你会用吗?”
我自知理亏,弱弱地拿出手机,准备求助万能的度娘。
他走到我身侧,俯下身子,指着轮椅侧面的杆子对我说:“这是手刹,上下轮椅前要把两边的手刹向前推,刹住了再动。”
我依他的话试了试手刹,表示我明白了。接着我又按照他的指示放好脚踏板,系上安全带。他正准备把我推走,我拦住了他:“还是我自己来吧。”
我握住旁边的手扶圈,用力向前转动。轮椅慢慢动了起来,载着我笔直行驶。但很快我就意识到不能再往前走了,除非我想华丽丽地长驱直入马路车流。
我环视了一圈轮椅,没有找到类似方向盘的东西。后面跟着的易哥提醒我:“往左拐弯就多转一些右轮。”
我歪歪扭扭地挪了几次,终于成功让自己左转九十度,向停车的地方驶去。不过随后我又遇到了第二个难题:前面出现了个小台阶。台阶只有不到十厘米高,换平时我只要略微抬脚就能迈过去。但它此时重重卡住了我的前轮,使我不能前进分毫。
我问易哥:“上台阶有什么方法吗?”
“没有,只能靠别人推。”
我又试了试,还是不行,只好认命让易哥推我上去。
等到了停车的地方,我发现两车之间的空间太小,轮椅进不去。于是我只能等易哥将车开出来,再移到车后座处拉开车门,把轮椅转到合适的角度,推下手刹,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进入车内。无奈我手臂的劲太小,再加上刚才推了一路轮椅,手有点酸。车座位相对我来说又高了些,导致我始终没办法直着身子坐进去。
现在只剩下一种方法:爬进去。这方法应该可行,就是姿势不太雅观。我犹豫了片刻,转头跟身后的易哥说:“你能先走开一下吗?”
“你不会想狗爬进去吧?”
我被他猜中了心思,有点尴尬,正打算辩解两句,就听到车后传来其他车辆按喇叭的声音。
接着我忽然感觉身体腾空而起,易哥将我抱了起来。我瞬间明白他想干什么,在他怀抱中挣扎着喊:“别碰我,我自己可以!我爬进去很快的!”
然而他无视了我的反抗,抱着我往座椅上一放,关好车门。隔着窗玻璃,我看到他手脚麻利地折叠轮椅放进后备箱,又绕回驾驶座启动车辆。而我只能静静坐在后座,被动接受一切安排,什么都做不了。
之后我们回了家,将车停在地下车库。从车库到电梯间有一段台阶,旁边是供轮椅行驶的斜坡。我转动轮子移到坡底,抬头向上看。明明坡高只有十几级台阶,明明坡度只有大约三十度,我却觉得长路漫漫,难于登天。
我屏住呼吸,咬牙使劲,推动车轮往上走。前轮上了坡,后轮也即将压过边缘线。然而我却感受到后方有股强大的拉力,拼命拽着我下坠。饶是我手攥转轮攥得生疼,也抗衡不过它那魔鬼般的力气。
最后是我妥了协,松开手掌,任由轮椅滑落回地面。我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向后仰头,对易哥露出个惨兮兮的笑来。
“……所以你为什么非要弄得这么麻烦?”易哥抓住握手,推着我上坡。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兀自想象着一幅画面:身材健壮的付叔,正在路上吭哧吭哧推动儿子的轮椅。长坡的尽头有个公园,他想带儿子去那晒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