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不知道这件事。”
岳锋略微低下头，把目光投向他已经再熟悉不过的宣传画。眼前的这幅宣传画，正是他曾经在清河和烈城参加过的漫展的宣传画。那几起漫展的主办方都是同一家。毫无疑问，这一场即将在北源举办的漫展的主办方肯定也会是这一家。只不过，他确实不知道这一件没有及时地传入他的生活圈子的事。他十分清楚，在这一方面，乃至几乎所有的文化产业方面，经济发展相对滞后的北源市完全不能与相对发达的清河市、烈城市相比。据他所知，北源市的几所有集换式卡牌游戏玩家的大学里面全都没有固定的动漫爱好者团体，就连其中的卡牌式游戏玩家团体也都是松散的。如果没有他和谭楷尽可能地把这几个松散的团体整合在一起，这几个松散的团体甚至都未必能够知道对方的存在。至于社会上的动漫爱好者团体或者相关产业，无论是对他而言，还是对店里的大多数玩家而言，都是闻所未闻的东西。因此，每当谭楷或者一部分玩家对他说起这一类的话题时，他要么只是口头上模糊地答应几句，要么不置可否。他认为，以他们的这个团体的现状，还没到讨论这方面的问题的时候。
“哈哈。”
贾人诚轻笑两声，抬起另一只手掌，向岳锋摆手。
“没关系的。你现在知道这件事，也不晚。距离这一场漫展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呢。”
岳锋瞪大眼睛，伸出手指，在贾人诚的手机屏幕上滑动一下，把目光投向位于宣传画和与之配套的大段文字说明下方的几项具体细节安排，先确认预定的开展时间，再确认地点。他一下便看到，这一场漫展的举办地点，是北源市唯一的一座会展中心。他记得，这一座会展中心是在他刚刚去清河上大学的那一年竣工的。几年以来，这座会展中心真正成功举办过的大型活动基本用一只手就能够数得清。
“还有，根据我得到的可靠消息，唯乐社的人也会来参加这一次的漫展，还会在漫展上面表演。”
贾人诚用手掌拿起饮料杯，大口地啜饮杯中的饮料。
“什么？他们……会来表演？”
岳锋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紧盯住贾人诚的脸。他曾经听谭楷说过，“唯乐社”是一个比较有名的表演团体，其表演项目包括音乐、舞蹈、角色扮演等多个与动漫及游戏相关的项目，成员数量也不少。其中的一部分主要成员还是音乐、舞蹈等多个领域之内的相当著名的人物。无论在线上，还是在线下，这个团体都会时常在一些受众群体相对比较大的大城市里举办表演、聚会或者其他活动。时常来到他的店里玩的一部分学生玩家也会在店里兴致勃勃地谈论和这个团体有关的话题。
“对啊，”贾人诚稳稳地点头，向斜前方伸出一根手指，“我的一个朋友已经和我说过，他们已经决定，要来北源。他们要在这一次的漫展上面表演，还要在北源参加好几项其他的活动。这会是他们整个团体第一次派人来北源。”
岳锋露出思考问题的表情，拿起水杯，再次喝下一口冰水，随即把还剩下小半杯冰水的玻璃杯往桌边一拍，发出清脆的响声。漂浮在水面上的几块冰丝毫没有熔化的迹象。
“他们当中也有卡牌游戏玩家，”贾人诚继续说，“不过，据我所知，似乎还没有玩《阴阳斗》的。他们当中的卡牌游戏玩家玩的都是那几种相对更流行、玩家群体更大的卡牌。”
岳锋当即发出一声轻微的冷笑，嘴角连续抽动两下。
“没有玩《阴阳斗》的？”
“对啊，”贾人诚笑着说，“所以，这有可能是你完成‘从无到有’的过程的重要一步。如果你能够抓住和他们合作的机会，你的生意肯定能够越做越好。”
岳锋像是没有听到贾人诚的话一样，只是把双手在桌面上放平，把掌心向左、右两侧摊开。
“他们以前在清河的漫展上面表演过吗？独醉老板和他们合作过吗？”
“当然有啊。他们以前的表演视频都可以在网上找到的。”
贾人诚拿起手机，关掉手机屏幕上的页面，打开位于程序列表中的一个社交程序，迅速地从整个程序的主页面切换到名称为“唯乐社”的账号的账号界面，再把账号界面中的一系列演出视频展示出来。
“逍遥独醉没有真正地和他们合作过。有人说，龙皇倒是曾经和他们合作过，好像是他亲自带着他那边的几个玩家和他们一起表演过。不过，这个消息好像没人证实，网上也没有这样的表演视频。”
岳锋抬起两根手指，指尖在贾人诚的手机屏幕上连续滑动，从列表最顶端的视频一直滑动到相对较长的一段时间之前的视频。他没有打开任何一段视频，只是扫视每一段视频显示出来的截图和文字标题。他看到，其中的一部分截图中都有打扮成宣传画中的少女模样的女生在唱歌或者跳舞。每一段视频的播放量都足够高，高到无法显示出具体数字。
“您好，这是您二位的点心。”
原本几乎快要在柜台后方睡着的女店员再一次走到桌边，把摆放在托盘正中央的玻璃盘安放到方桌的正中央位置。她的目光仍然只落在贾人诚身上，就好像坐在方桌另外一侧的岳锋根本不存在。
“谢谢。”
贾人诚依旧礼貌地向女店员摆手，随即对岳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再用两根手指夹起摆放在玻璃盘顶端的一块八角形的点心。
“吃吧。”
岳锋略微皱眉，把手掌伸向装满点心的玻璃盘。这一盘点心的大小几乎都差不多，形状却几乎各不相同。其中有正圆形的，有椭圆形的，有正方形的，有三角形的，有五角星形的，有八角形的，甚至还有十字星形和回环形的。他用两根手指夹起位于玻璃盘顶端的一块印有从中央向四周发散的纹路的正圆形点心，把它塞进嘴里，不慌不忙地咀嚼。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吃点心是什么时候。
“银枪老板，我觉得，如果你们能够牢牢地抓住这一次漫展的机会，你们确实有可能把你们的店做大，甚至有可能把《阴阳斗》这个品牌推广得更好。”
贾人诚津津有味地把八角形点心吃完，再用两根手指夹起一块十字星形的点心。他不急于吃这块点心，而是不慌不忙地挥动手指，用十字星形的点心的一端轻轻地碰触玻璃盘的边缘。
“到时候，我们只要有空，也会来参加。只要条件允许，我们都会来参加你们在漫展上面办的比赛。”
“嗯。”
岳锋发出略微有点含混不清的声音，把点心吞咽下去。
“这件事，我要先和丹青商量一下。等我们两人商量好之后，我们才能和主办方联系。在这方面，他懂得比我多，也比我更擅长。”
“那也好啊，”贾人诚笑着摆手，“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再好不过。”
岳锋略微有些敷衍地点头，随即略微扭过头，把目光转向重新亮起来的手机屏幕。手机屏幕上弹出一系列来自玩家交流群的信息。其中仍然没有一条是谭楷发的。
“什么？漫展？”
黄清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却又尽可能地控制住音量。她缓缓地后退两步，轻轻地把靠近窗户那一侧的帘子拉上，用帘子牢牢地围住病床，随即转向岳锋。
“是谁办的？是你说过的……之前在清河和烈城……办的人吗？”
“是啊，妈。”
岳锋露出温和的笑容，转过身，坐到靠近窗户的空病床上，打开贾人诚发送给他的网页链接，把举办漫展的页面展示出来。
“孤远已经给我看过主办方的官方网站上面的正式通知。这一次的漫展的主办方，和我之前在清河、烈城参加过的漫展的主办方一样。我会和小谭商量这件事的。”
“孤远？”黄清露出有些迷惑的表情，“是你说过的那个……清河这边的卡牌店老板吗？”
“不是的，妈。”
岳锋不由自主地笑起来，连续摆手。
“那个老板的昵称叫‘逍遥独醉’。这个‘孤远’是清河这边的一个名气比较大、人气也比较高的玩家。之前参加比赛的时候，我和他打的半决赛。这几天，他的爱人的预产期快到了。他来医院看她，却无意之中看到我。于是，他就想让我陪他去医院附近的水吧坐一坐。随后，他就告诉我，北源那边会有漫展。”
“哦……哦，这样啊……”
黄清慢慢地点头，随即露出有些担忧的表情。
“那么……你已经决定要参加这一场漫展了吗？”
“是的。”
岳锋稳稳地点头，把手机往空病床的边缘位置一放，随即抬起双手，用双掌连续比划。相对于北源的医院中的病床，这一张空病床明显更加宽阔，丝毫没有让他感到拥挤。
“我们肯定会弄一个摊位，用来展示我们的产品。只要条件允许，我们还会在漫展现场的游戏比赛区里面举办一场比赛。如果能够尽可能地吸引到观众，再尽可能地发展到几个新的玩家，就再好不过。”
黄清略微低下头，扫视位于网页下方的几条关于漫展的具体信息。
“是在……会展中心那里办？”
“是啊，”岳锋眉毛一扬，“会展中心里面肯定能够提供不同大小的摊位。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我们只要申请位于游戏比赛区附近的一个小摊位，就行。就算其他的卡牌游戏店主也要使用比赛区的座位，也不至于挤占我们的位置。”
“嗯……好。”
黄清轻轻地点头，脸上的表情变得略微放松一些，并松开握住病床的边缘位置的护栏的手。
“会展中心那边……应该是不会出什么意外状况的。”
岳锋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黯淡。不过，他立刻抬起头，有意识地摇头，并强行挤出一丝笑容。
“没事的，妈。漫展现场是有安保设施的。保安不会允许没买票的人入场，尤其是醉酒的人或者某些乱七八糟的人。”
“嗯。”
黄清再次点头，随即坐到摆放在帘子外围的一把椅子上。
“不过，常来你们店里的那些客人……会有多少去参加漫展啊？”
“这个……我也说不准。只能看情况。现在，没有多少事是能够说得准的。”岳锋说。
“嗯。”
黄清把双手平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抬起头。
“那么……楼上的那个姑娘……还会来帮你吗？”
“啊？”
岳锋一愣，随即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连连摆手。
“妈，人家还有自己的正式工作……而且，她是做主播的，和漫展本身应该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关系……”
“嗯。”
黄清先露出满意的笑容，再露出认真的表情。
“我还是那句话，小锋。如果有可能的话，你最好尽可能地好好把握她。我能够看出来，她是对你有意思的。从你对她的描述来看，她应该是个很不错的人。”
岳锋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略微低下头，目光对准地板上的两块地砖的拼合处。
岳锋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走进楼梯口，沿着台阶往下走。
楼道里空无一人。无论是台阶上，还是扶手上，或者是窗台和略微敞开一条缝隙的窗框上，都堆积着至少有一段时间没有被仔细清理过的灰尘。几个早已燃尽的烟头散乱地丢在楼道拐角处的台阶上。
岳锋把自己握在手中的手机举起来，扫视最新弹出来的信息。看完玩家交流群里面的几个玩家发出的消息之后，他把所有的消息从屏幕上清除，随即拨通谭楷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电话的另一端再次传出僵硬而毫无生机的提示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