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人群已来到灵泽湖边。风中带着腥味，微微吹入每个人的鼻子。这风平浪静的湖光山色，怎么也无法让人联想起血腥与杀戮。
巫师已面对大湖作起法来，姬英听不清他们口中的咒语，倒是听见身后人们的窃窃私语。
只听一个白胡子老头说道：“听说今年跟往年不同了。往年都是把牛羊肉摆在湖岸，算是对海神的供奉，然而不灵，鱼怪还是来。今年不仅要祭奠海神，而且要直接向鱼怪献礼了。”
一个中年男子问：“直接向鱼怪献礼？献什么礼？”
白胡子老头道：“巫师会在牛羊肉上施法，施法后的牛羊肉会分别装上两条船，由两个渔夫驾船驶向湖中，将肉投放下去，据说这施过法的牛羊肉能感化鱼怪，只要鱼怪吃了，它从此就不再吃人伤人了。”
中年男子道：“早就应该这样了。年年祭拜海神，就是不理鱼怪，我看那鱼怪的道行也不会比海神低的，你说那鱼怪能服吗？他不但不会服，反而更恨这里的人，你说能有什么好？”
白胡子老头道：“说的是啊。不过不要紧，今年不是吸取教训了吗，其实明眼人都知道，今年是主祭鱼怪了，但又怕得罪海神，所以还是要把海神拉上。”
中年男子道：“不瞒您老说，我还跟长老提过意见的，让他们改弦更张，别祭海神了，改祭鱼怪，海神离咱太远，哪管得了咱。这回终于开窍了。您看着吧，改祭鱼怪之后，我们灵泽湖就会像以前那样安宁了。”
这两人说话间，巫师的作法已经结束，两位渔夫也已经到位。
“献——礼。”大巫故意用发抖的声音喊了一声。几个壮年就把牛羊肉分别抬上了两条渔船里。
渔夫撸起袖子准备出发，临行前，巫师将法水撒在他们的额头。渔夫向巫师及众乡亲抱拳行礼后，就驾船毅然向湖中驶去。岸上的人群纷纷欢呼起来。
两条船渐行渐远，慢慢成了视线中两块移动的黑影。这两个渔夫虽说都是老手，但眼看离湖中越来越近，心中也不禁慌了起来。两人一看差不多了，就赶紧把牛羊扔下船去。
“咚”，“咚”的两声重响，湖面溅起水花，荡起涟漪，没多久又复归于平静。
“一切顺利。”其中一个渔夫叹了一句。
“是啊，还算顺利，”另一个搭话道，“我们这就回去吧，这地方让我后脖子发凉。”
说完，两人便哈哈大笑一通，掉转船头返回。
约摸驶出半里路的样子，湖中突然“咕咕”地开始冒泡，紧接着，整个水面便开始摇晃起来，一层又一层的巨浪，轮番朝船尾打来。船当时就翻了。
一个渔夫惊恐道：“没有风，没有雨，太阳好好的，无端波翻浪涌，这一定是鱼怪来了。”
另一个道：“那怎么办，船也翻了，赶紧游吧。”
“游？你还能游得过鱼怪？那些拼命游，拼命折腾的，有活着回来的吗？”
“那要不我们就装死吧，看看会怎么样？”
“就这样吧，一动也不要动，听说猛兽都是不吃死物的。”
说完，这两人就仰面浮在水上，看起来像是两具死尸。
水面停止了摇晃，巨浪也不再打来，除了湖面上漂着的两只打翻的船，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两渔夫到这时才敢稍微大声的呼吸几口，才敢睁开眼来看了。
“这计策还真行，鱼怪好像走了。”
“应该走了吧，水面都没动静了。”
正当这两渔夫悄悄说话间，只听其中一个忽然“啊”的一声惨叫，另一个扭头一看，便见其伙伴一刹那间被什么东西拖入了水中，不见了踪影。
这渔夫看着白茫茫的水面，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只见从水底便一下子冒出大片鲜红的血花来，那渔夫这才恍然大悟，不禁吓得“啊，啊”惊叫起来，可还没喊几声，自己也被迅速拖入水中，等会儿上来的，也只有大片鲜红的血花了。
岸边的人隐隐听到他们的惨叫，一个个都已经吓傻了。就在这时，只见大巫突然捂着胸口，倒在地上，满地打滚，嘴巴里吐着白色的泡沫，眼看就要不省人事。
“大巫怎么了，大巫怎么了？”人群骚动起来。
几个大胆的男子从湖中舀起几勺冷水，泼在巫师脸上，那巫师才镇定下来。
人们问他方才是怎么回事？那巫师气喘吁吁地说：“刚才，我的灵魂被那鱼怪捉住，它说它是海中蛟龙所变，而庸夫俗子们却称它为鱼怪，已是不敬，又拿这些不值钱的充满恶臭的牛羊肉来祭奠，更是大不敬，所以一怒之下，他才把那两个送肉的渔夫给吃了。”
人们一听鱼怪竟然已经将方才那两名渔夫吃掉，顿时哭的哭，喊的喊，简直人仰马翻，哀鸿遍野。
折腾了好一阵，终于有人开口问道：“大巫，难道这鱼怪真就没办法摆平了吗？”
“有。刚才我话还没说完。我说过，那不是鱼怪，是蛟龙所变之神兽。它托我带话，如果要平息它的愤怒与杀气，以后就叫它鱼龙，还要向它表示忏悔，恭敬与臣服。”
有人问：“喊它鱼龙容易，那要怎样才能表示忏悔、恭敬与臣服呢？”
巫师说：“人祭。最好用不满月的婴儿来活祭。”
众人一听都惊呆了，转瞬，每个人的脸上又露出隐约的兴奋与残酷的神情。
姬英的眼睛、嘴巴都大大地张开着，眼珠子一动不动，话也说不出口，对于“人祭”这种风俗，他曾经略有耳闻，虽然朝廷已经明令禁止，但他知道民间还是偷偷在做，而官家一般也不插手。但他无论如何没想到，这习俗会在自己居住的老虎岭碰到。
正在众人被巫师的话所震撼，一个中年妇女“姬英，姬英”的喊着，欣喜地向众人跑来。她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高大的姬英，高兴地对他说：“姬英啊，你当舅舅了，井凤刚才生了个大胖小子。就是井凤生产时出了很多血，一时半会儿可能起不了身，你快去看看吧。”
那妇人原本以为姬英会欢喜，众人会开心，然而事实却是一张张冷冰冰的面孔，干尸一样地包围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