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凤的大仇得报,又与姬英兄妹相称,本来日子已复归安宁,没想到她的肚子竟一天比一天大了。
井凤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她怀孕了,怀上了钟刚的孩子。
恐惧,焦躁,不安,愤怒,烦乱……种种情绪折磨着她,令她痛不欲生,但事实已经铸成,她又能怎么样呢,只好向老乡打听小产的方法。老乡们也真有门路,说城里有个郎中有药,多吃就自然小产了。
井凤心动了,连忙去城里找到那名郎中,花了钱,配了药,回来吃着。一个月,没小产,两个月,还是没小产,井凤忍不住,进城质问郎中,郎中信誓旦旦,说只要坚持吃,保准小产,百试百验的方子。
井凤还是信他了,然而孩子终于没有流掉,她在怀孕八个月后生下了一个儿子,那天是十月初六,正好赶上老虎岭一带百姓,祭祀海神的日子。
听长老说,老虎岭原来是没有祭祀海神的风俗的。只是灵泽湖出现那条大鱼以来,伤人已多。大伙都觉得灵泽湖应该暗通大海,这鱼怪就是小的时候从海里游过来的,游到灵泽湖后才长大的,它本属海鱼。于是,便选定十月初六这个日子,来祭祀海神。因为当地百姓头一次发现这条大鱼,便是在多年以前的十月初六。
那天早上,井凤只觉得腹中一阵阵痛起来了,便让姬英去请了产婆,和村里的几个女人来帮忙,她对姬英说:“兄长就随大伙去湖边吧,你来老虎岭这么久了,头一次赶上祭祀海神,你去凑凑热闹吧,再说你就算在家也帮不上什么忙的。我没事的,你放心吧,等你回来,我的孩子应该也可以平安降生了,我现在也想开了,既然吃药都没能小产,那么这孩子大概就是上天赐我的礼物,这是天意,我不能违背了。”
“那你自已小心啊。”姬英叮嘱她道。
“兄长放心吧,有产婆在,有其他大姐在,兄长不用挂念。”
既然井凤这样说,姬英也就听从井凤建议,从屋里出来,跟上走向灵泽湖观祭的队伍,向湖边行进。
几个披头散发的巫师走在最前头,有男的,也有女的,其中一个颈上挂着骷髅的,就是为首的大巫师,名叫隋之方,人们都尊称他“大巫”。
接着是六个穿着黑衣的祭司,三男三女,分左右一对对地排下来,前两个摇铃,中间两个持剑,后两个打幡,下面是清一色的壮年男子,抬着煮熟的牛羊,紧跟着的是敲锣打鼓的乐手,最后则是黑压压的一众百姓。一个被大鱼咬掉一条腿的年轻男子,正与众人说着往事。
“那是十年前了,我第一次随父亲去湖中央捕鱼。当时那鱼怪虽已有人见过,但并未听说它吃过人。所以,大伙并未将其放在心上,甚至有很多人都不相信灵泽湖会有鱼怪的说法,以为所谓的鱼怪都是那些好事者瞎编的。我父亲也不信,他说他与祖父经常在湖中央捕鱼,也从未见过有什么鱼怪,就算来了,他也不怕,他是远近闻名的捕鱼好手,船上有锋利的鱼叉,若那鱼怪真有传说中那么大,他还求之不得,赶上了,一定要弄死它,拖回去,卖个好价钱。
父亲就这样一面与我开着玩笑,一面将船迅速划向湖中,在那儿,他向我演示撒网捕鱼的技巧,我也聚精会神地听着,看着,模仿着,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好不快活。
就在这时,我感觉从湖底突然间涌起汹涌的浪,差点没把我们的船给掀翻,父亲虽是经验丰富的渔人,狂风暴雨中都稳如磐石,但这时也跌倒在船板上,我们惊恐地看着四周,只见整个湖面的湖水都动荡起来了,一面小山一样的青黑色的背鳍,慢慢从湖底浮出水面,水像瀑布一样从背鳍上流淌下来,哗哗地落在湖面上。
我跟父亲都大张着嘴巴,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父亲勉强站起身来,想试着把船划回去,但已经太晚了,只听哗的一声巨响,那鱼用它那硕大的头颅,狠狠地撞了一下船底,就这一下,我们的船完全被击倒,碎裂了。
我与父亲一面喊着救命,一面发疯似地往回游去,但波涛翻滚中,我们又能游多快呢?那鱼怪一甩尾巴就追上了,我恐惧地回头一望,只听得父亲一声惨叫,便见他被鱼怪叼到半空,活活咬成两半吞下去了。
我大喊着,大叫着,感觉自己也活不成了。果然,那鱼怪吃了父亲之后,又追着我过来了。这次,我连头都不敢回,只顾往前游,突然,我感到自己的右腿一阵剧痛,反应过来时,自己也已被那家伙咬住,高高叼了起来。
慌乱之中,我看到自己脖子上戴着祖传的银项圈,便一把摘下来,扭头朝着鱼怪那铜铃一般的眼睛砸去。也算是老天开眼,这危急关头用尽全力的一砸,还真的就砸中了。
但这么一来,也似乎又惹怒了鱼怪,只听它的喉咙发出一声刺耳的怪叫,听起来就像是被杀前的母猪。那怪叫持续了五六声,突然,它嘴巴用力一合,我便觉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而人已经倏地掉在了湖中。我的右腿就这样被它咬断,吃了下去。
我再也没法动弹,绝望地浮在水面上,等着它再次下口,可没想到那鱼怪竟翻身钻入水中,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也许是因为它的眼睛被我的项圈砸到,也吃痛,受伤了的缘故吧。
我松了一口气,顺手抓住旁边漂着的一块大船板,爬上去躺着,不一会儿就昏过去了。”
姬英问他:“后来你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年轻男子道:“后来自然是其他渔人发现了我,把我救了。也就是从那时起,那鱼怪就时常出没在灵泽湖中吃人了。”
姬英道:“我来这儿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怎么一次都没见过它?”
年轻男子指了指他的断腿,调侃道:“兄弟,你想见吗?”
“不想。”姬英笑着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