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4月12日,周一,金陵市公安局鼓楼分局。
二十多分钟后,收到师妹短信的唐五洲又重新回到了庭审室外面的证人等候区。
关雁翎笑道:“师兄,你怎么这么怕徐小姐?她好像挺喜欢你的。”
唐五洲尴尬地笑了笑:“我鼻子过敏,她身上的香水味太重了。”
关雁翎恍然大悟,捂嘴轻笑了起来。
唐五洲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一本字帖递给关雁翎,岔开话题道:“这是我给平安买的行书字帖,你帮我带给他。他的字体虽然没问题,但写起来太慢了。”
关雁翎随意看了看装字帖的包装盒,笑道:“现在的字帖设计得挺科学的,有凹痕,还送了褪色笔,可以反复使用。”
“嗯,书店老板说现在孩子都是用这种字帖,比较环保。”
关雁翎将字帖收入背包,问道:“师兄,你手头的案子快结案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去西京?伽乐现在进了决赛,没什么压力,等这周末考完HSK,他就轻松多了。”
“那个案子暂时还结不了,但也不用每天盯着了。等平安考完HSK,我就请假去西京。”
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等相继作完证,唐五洲送关雁翎到电视台后,就回到了鼓楼分局。
孙和平看到他,打趣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进展?”
自从孙和平知道他和师妹走得很近后,没人的时候经常会打趣他们两个,唐五洲装傻充愣道:“我们没等宣判就走了,不过法官应该会轻判的,李静只涉嫌绑架,又是未成年,可能会判三到五年吧。”
(注:原案件中,因为李静涉嫌谋杀,被判了九年。)
孙和平叹息道:“哎!好好的女孩子,就算轻判,前途也毁了!这个当妈的也真是狠心啊!”
对李静来说,没有张小月的唆使,她仍然是一名不知世事的初中生。但她虽然可怜,因为她丢掉性命的冯小耘岂不是更可怜?唐五洲想起在法庭上看到的老了十岁不止的冯小耘父母,心中长叹。
一念为善,一念为恶。张小月本来有幸福的家庭,却因为被情夫抛弃,家庭破裂,染上毒瘾,欠下高利贷,又因此唆使女儿绑架同学,勒索钱财,最终害了三个家庭。她因为内疚自 杀,一了百了,但被害的三个家庭却要承受她作恶的后果。
唐五洲看着证据袋中传单复印件,“佛门净地,足下无尘”,藏经楼的这位死者会不会也像张小月一样是因为内疚,才选择在佛门了结自己呢?
如果是自 杀,又为何不留下遗书呢?张晓月是因为不能,但这位死者完全有时间写下遗书,交代自己的后事。
“老孙,你说有没有可能死者不认字?”
孙和平摇头道:“这不可能吧,现在都2010年了,再怎么说都上过小学。而且这个人挺有生意头脑,不像没读过书的。”
唐五洲自言自语道:“那他为什么不写遗书呢?”
孙和平猜测道:“有没有可能写了,被风刮走了?”
“不会,现场照片中,传单是放在袋子里面,被石头压住的。如果有遗书,应该也放在袋子里面。”
“有没有可能传单就是遗书?他可能是想说自己的灵魂从此遁入佛门?”
唐五洲复述道:“传单就是遗书,传单就是遗书,传单就是遗书。”
想到自己买的字帖附带的褪色笔,唐五洲心中一动,说道:“老孙,有没有可能死者是用褪色笔在传单上写的遗书?”
“哎,你别说,还真有可能。这家伙抠门的很,说不定是从哪里随便捡的笔写字。不过传单的原件在江宁那边,咱们要不下午过去一趟?”
“好,我先问下技术组,看看有没有办法恢复褪色笔写的字迹。”
下午唐五洲与孙和平去江宁分局取传单原件时,接待的干警脸色很黑。刚才他在阳光下仔细看过传单背面,确实有写字的痕迹。传单在他们手里那么长时间,也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这次鼓楼可是把他们的风头都抢光了。
传单一拿回鼓楼分局,技术组的人很快就用显影仪将字迹还原出来。
“曼娟:这几年辛苦你了。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没有什么可以留给你和孩子,只能还你自由。鄂省黑石人张顺民绝笔。”
在这些字的下方,还有四个大字,“毒品害我!”
有了这封遗书,死者的身份就很容易查到了。唐五洲马上联系了鄂省黑石市公安局,比对过照片后,确认死者是五年前失踪的一名菜贩,有吸毒史,妻子名叫李曼娟,两人有一个女儿。
五年前,张顺的好友刘平让他用房子作为抵押,借了七万块钱做生意,约好了年底还款。谁知到了年底,刘平却一抹脸,不想认账了。
张顺民原本是菜贩,有些家底,但自从吸毒后,家底就败光了,只剩下一套房子。李曼娟知道自己一家人最后的依仗都要被担保公司收走的时候,用离婚威胁丈夫去找刘平要钱。
自从丈夫吸毒后,李曼娟一个人撑起卖菜的活计,是个非常能干的女人。张顺民与她感情一直很好,当然不愿意离婚。在友情爱情的双重煎熬下,张顺民的精神崩溃了,揣了把水果刀去找刘平要钱。
两人越吵越凶,最后动起手来,张顺民用水果刀捅伤了朋友刘平。误以为自己杀了人的张顺民吓得连夜跑路,辗转躲到了金陵。
那么为什么黑石当地警方没有通缉张顺民呢?原来刘平被捅伤后,并没有伤到要害,只是晕了过去。后来担保公司的人上门前来要债,刘平正好清醒,与讨债的人扭打了起来。
最后担保公司的人被刘平用那把水果刀捅死,他自己也出血过多身亡。因为两人打架的动静太大,被邻居全程围观,所以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前面来过的张顺民。而李曼娟也以为丈夫是内疚拿不回房子,又不肯跟她离婚,才离开黑石,也没有报警。
已经潜逃到金陵的张顺民,不敢与家里人联系,也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在金陵一个人生活了五年,直到李曼娟的弟弟李家乔来金陵的出差的时候看到了他。
对自己这个姐夫,李家乔是一肚子不满。他的姐姐李曼娟在丈夫失踪,房子被担保公司收走的情况下,苦苦支撑起家庭,不仅要养活女儿,还要照顾丈夫的父母。
李曼娟对丈夫的感情早就淡了,但张顺民只是失踪,不是死亡,她不可能再嫁给其他男人。原本如花似玉的姐姐,慢慢变成了菜市场可以跟其他贩子骂街的泼妇。李家乔怎么可能不恨自己这个没有担当的姐夫?
他揪着张顺民的领子责问道:“张顺民,你这个懦夫!要不是你轻信朋友,我姐姐怎么会无家可归?你留下的烂摊子,却让我姐姐收拾。你究竟还有没有良心?”
张顺民这几年本来就很担心家里,又内疚又惭愧,对妹夫的话完全不敢反驳。
李家乔见他连句话都不敢说,更加憋闷,丢下一句话就走了:“你要还是男人,就回去跟我姐离婚,放她自由。不然就别怪我……”
张顺民想要叫住小舅子,跟他说将自己这些年赚的钱带回去给他姐姐,一摸口袋才想起赚的钱都买了毒品。
其实张顺民到了金陵后,发现这里处处都是黄金,他只是擦擦鞋,一天也能赚个百来块钱,加上卖鞋刷的钱,香烛店老板给的工资,一个月竟可以赚到六七千。如果都存下来,怎么也有二十万。可是他的兜里从来没有留住过一张红色的百元钞票。
以为自己小舅子会报警抓自己的张顺民再无活意,在香烛店捡了老板孩子的褪色笔写下遗书,找了个清净的地方上吊自 杀。只是他没有想到定林寺的藏书楼太冷清,等到尸体被人发现的时候,用褪色笔写的字迹都已经褪去了,这才闹出了一个大乌龙。
实在是可笑可悲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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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经楼男尸案相关角色:
张顺民:擦鞋匠
李曼娟:张顺民的妻子
李家乔:李曼娟的哥哥
刘平:张顺民的好友
江副队:江宁分局刑警分队副队长
于警官:江宁分局刑警分队干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