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李瑜的脸突然被拍了几下,她忙惊醒过来,小心稳住身体,抬头一看却见到一张灰败的脸,那张脸的主人说道:“听蒙总教头说我们今晚可以到达最后一个驿站了,现在要开始赶路了”说罢,返身走到苏大夫人旁边。
李瑜赶忙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衣服走到了苏大夫人旁边,看着苏大夫人满头的白发,恍然老了十岁。李瑜前世从某农业大学硕博连读毕业后,在研究所里待了几年,工作认真勤恳,为研究所里提供了很多优质的农作物,这一次正准备和同事去试验田里查看新研究的新物种状态,没想到绊了一跤后摔倒脑子就失去知觉了,一睁眼就成了这通房丫鬟李渝。
话说前几天途中下起的大雨,钦差带着他们赶忙找个驿站躲雨,半夜这苏府内眷好几人都发烧,恰逢那几天都是特大暴雨赶不了路就在驿站歇了几天,没想到最严重的李渝和苏老夫人还是熬不过去,也是这时李瑜成了李渝。这李渝也是个苦命人,从小被家人卖进永庆侯府里后被赐名为鹊枝,原是个庭院晒扫的丫鬟,后因勤快机灵被派到苏老夫人身边当三等丫鬟,后面升为二等丫鬟从而可以进屋伺候苏老夫人,因其容貌清丽被常常来给苏老夫人请安的纨绔三少爷看上。
苏家三少爷名叫苏魏,前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十岁的妹妹苏欣,以及一个庶出的八岁妹妹苏媛,因前两个哥哥都活不成唯有他健康长大成人,苏府众人对他宠爱有加,百依百顺,仗着自己嘴巴会说把他母亲、祖母都哄得对他一点办法没有,每当闯祸后被自己父亲教训都有祖母帮忙,越发有恃无恐越来越纨绔。此番他看上身材姣好,容貌清丽身为二等丫鬟的李瑜,在苏老夫人面前足足哀求了几天,苏老夫人抵不过他的哀求又想着鹊枝机灵爽快是个极好的人儿便赏给苏魏做通房。
说起来,这苏魏纨绔归纨绔却也不是很好女色,整日无所事事到处闲逛,虽说从小就练舞却是个不能吃苦的,几年下来也就会点拳脚功夫。前几日他与几个猪朋狗友闲玩时,那几人聊起了京城里哪里有出名的喝花酒地方,那个妓院的姑娘又是顶漂亮的,说着说着聊到了各自的通房小妾又是怎么样合心意。话一转就带到苏魏身上,笑话他这么大了连个通房也没有,定不知道女色是如何醉人。
这苏三公子就听不得别人激他,回家后就哀哀央求他祖母,将李渝赏给他做通房。这苏魏虽是整日斗鸡走狗,但苏府家规还是极严,府里也没有很多的莺莺燕燕。这苏侯爷也就一个小妾柳姨娘,生了一个庶出的女儿苏媛,因着前几年身体不好就去了。
就这样,十五岁的鹊枝成为了十六岁的苏三少爷通房才几天,苏府就惨遭巨变,苏府在夺嫡争斗中被二皇子当枪使,此番母家毫无势力的大皇子夺嫡成功,新皇上位便立即处决对头二皇子的人马,被当枪使的苏府自然成为新皇的眼中刺,只有被拔掉的命运。新皇念在苏老侯爷在世前曾征战边疆,立过几次大功,为此赦免了苏府女眷入教坊司的命运,全都判为流放两千五百里的边塞去屯田。下旨到上路也不过一天时间,除了带几个忠心随从,就将府上其他奴仆疏散,侯爷苏绛一家及胞弟二老爷苏邢一家便上路了。
“夫人,您慢点”李瑜边说边从板车里扶起苏大夫人,苏氏被扶着坐起来,虚弱的依靠在板车扶手上。这辆板车是在路途中的驿站里蒙总教头买的,为给苏府的几个内宅夫人使用。当然不是蒙总教头的好心,而是上路的那天苏家的亲朋好友有专门打点过蒙总教头,在这日行五十里的路途中,蒙总教头一带他们出了京城后便打开他们的枷锁,威吓他们若有逃跑的行为则格杀勿论,众人还是被恐吓住了,害怕得根本不敢有这种逾线的想法。这一群人多半是妇孺,没了枷锁算是极大的方便了苏府众人赶路,而走到一半时蒙总教头看到这几个内宅夫人及几个弱小的稚儿实在是支撑不住了便起了点恻隐之心,索性在半路的驿站上花了二两银子去购买了一辆简陋的板车。
“我这身老骨头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毫县”苏大夫人虚弱地说道,毫县是苏府被流放的边塞县城,听闻哪里常年荒芜、百姓生活很不好、民风也很彪悍。“娘,您不要乱说话,您定能安然无恙到毫县”苏魏挺着一张灰败的脸说道,往常顾盼生辉的眸子此刻也是失去了光彩,嘴唇微微泛白。不仅是苏魏嘴唇泛白,离毫县越近众人的脸上或是唇上或多或少的出现泛白起皮,他们出发上路是八月,途中花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走到了这里,此刻将近十月,本是秋高风爽的季节,只是这毫县微微刮起了寒风。
“大夫人既然我们都坚持走到这里了,往后定是安然无恙”李瑜微微劝道,“夫人不必如此丧气,尽人事听天命,我相信我们苏家定可有朝一日脱离这边塞之地,摆脱这军户身份,堂堂正正的回到京城去”苏绛壮气说道,脸上也不免带有一丝沉痛,原等魏儿要成亲之时就上奏请旨封他为世子,没想到世事难料,再加上前几日苏老夫人的去世还是打击到了他。“大哥说得对,我们有朝一日定可回到京城去”苏二老爷苏邢说道。苏二夫人微微的抬起头看着这个平常不着调的夫君说这些话,内心很感动,她的夫君虽经历了抄家流放但还是一个毫无长进的阿斗,前几日母亲的去世让他成长了很多。再看到板车旁边站着的一儿一女,儿子苏辰从小习武今年才十四岁就长得仪表堂堂,为人光明磊落,女儿苏桓娴熟端庄,虽才十二岁可在京城时早已有好几家世家大族上门求娶,是个家户喻晓的小才女,她的内心更盼望真如苏二老爷所说的那样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脱离这个军户身份,即使回不去京城但沦为平民的身份也是极好了。
“好了,所有人起来,该继续上路了”蒙总教头从旁边走过来边说道,站在侧面骑马带着他们继续行赶流程,在天黑完后终于赶在了最后的一个驿站,众人分散去休息。李瑜偷偷伸展了一下腿脚后,便去找个盆子打了井水拿上去,这驿站共有两处地方休息,几个仆从在一处苏府几个主子在另一处。李瑜身为苏魏通房本就要服侍他,自然不好去另一处休息。
“三少爷,我帮您洗一下洗脸”,李瑜原想自称为奴婢,可想到现在大家都是军户身份,况且自己也不习惯这种说辞,说着便将帕子沾湿拧起来准备往他脸上擦,不料被他抢了去,“我自己来,用不着你”苏魏说完一把抢过去,随便抹了几下脸便还给了李瑜,自顾自地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谁也不理睬。李瑜接过来洗了几遍帕子再拧干净,然后自己抹了几下脸后便把盆子端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