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易棠旋即侧身避开要害，右臂仍被击中而麻木不已，紧接着失去了知觉。见眼前人依旧不打算停下，又一转身后，他的双瞳陡然变色，长逸剑紧握在手。
彼时在鬼巫族遭袭他不怕，失败而归面对天尊他亦不惧，然而此刻面对这股无法抵抗的力量，他真切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阁主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交手数回合后，临然蹙了蹙眉，两指夹住刺往喉咙的剑锋，只轻轻一甩，长逸便从他手中脱离。失去武器傍身的乔易棠更不是对手，想要逃，抬脚走了两步就无力倒下了。
临然并没有继续施压，转身落坐椅子，示意墨翎将他带上前，又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这截然不同的态度令他一怔，对这位长辈的所作所为毫无头绪。
“师祖，乔公子现在的情况……出不得差错。”
“元神不稳的人是没有办法主动祭出仙化境的，帮他一把而已。”临然冷笑一声，“怕什么？本座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墨翎低下头不再多言，却是寸步不离。临然也不再与他多费唇舌，转而对被挡住的乔易棠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本座解不了五维境。去找到控制你的人，杀了他，你就自由了。”
乔易棠一愣，且不说他们的怀疑究竟对否，就算真的是天尊下的手，单凭悬殊的实力差距和强大的精神控制，他连近身都做不到。
“还有别的办法吗？”他不死心，但看见墨翎蜷起了手掌，忽地有些不安。
“没有足够的生气维系阵眼，阵法的连接自然会断开，按理说一瞬间的死亡即可。”临然抿了一口茶，“你对灵线应该不陌生吧？只要你有缔结者，他可以保你神魂不散，并以自身生气养之，因此能做到阵破而不死。但是除非你铁了心要自我了断——”
“不可！”
这次元霜与墨翎又是异口同声地一呼，乔易棠看看面色大变的二人，又瞧一眼云淡风轻的临然，仿佛早已知道他们不会赞成。
只是在阁主面前，作为晚辈与下属，任何不合时宜的出声打断都是极其无礼的。临然未说完的话不会因为被他们打断而不再继续，反倒让他更是迫切地想要知道态度反常的大家，心中所想何为。
“你自我了断才能做到真正的死亡，这点你知道吗？”
“为何？”
“本座听说你先前在鬼巫族遇袭，杀阵、仙化境、灵能丹全用上了？”临然两指轻敲案台，语气终于不似先前平淡，像是颇感意外，这之中又有些嘲讽，“修习术法广而不精，灵力内力不够稳健，像你这样不要命地折腾一番，常人早该凉透了，而你只昏睡了七日。”
乔易棠眉头一皱，忆想起当日在客栈种种，心中亦是一阵后怕。彼时他的状态极其危险，也自认为是走到了尽头，醒来还曾感慨鬼疆易殿守医术精湛不亚于温尔，如今一听，竟是另有玄机。
“可曾听说过不枯神丹？”
被供奉为神丹的“不枯”，传闻能够活死人肉白骨，倘若是活人服用，更能获得不死不灭的逆天之力。有道鬼巫族就是为了争夺之，乔家才被找了上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乔易棠身上，他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您的意思是——”
“阿悦曾与我讲过，此丹旨在易筋锻骨洗髓，服食者会发色瞳色异变，若好生修炼，内丹完全融合药效，可达至纯之境，得神通之力。”
也就是所有修道者共同的修炼目标——万通成真，道备登宸。
“你双瞳异色，应当是不曾修炼神丹功法所致。”
乔易棠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轻轻拂过自己的眼睑，似乎尚未能接受这个事实。为何自己会服食了神丹？究竟是何时的事？一个接一个的谜团又扰得他头疼。
十二年前的所有事情，他皆是一片空白。
“除此之外……”
“别无他法。”
一句话宛如刺骨的冰水从头淋到脚令人无比寒冷，无解的阵法和危险的未来，让他如坠深渊，恐惧且无助。
死路。
解决布阵者这条路不可取，唯一的突破口在他身上。然而自我了断相当于自断灵线，而强行终止神魂契约，缔结者会受到灵线的反噬，五感尽失而亡。
传闻也仅仅是传闻，究竟神丹是否具有不死不灭的能力，无人知晓，他亦不能贸然冒险。
不管他有没有缔结者，这个方法都是行不通的，可是——
“在下有一事不解。”乔易棠抬眸看了元霜与墨翎一眼，“为何我不能自我了断？”
二人皆不回话，他只能继续试探，“谁是我的缔结者？”
“事关客人隐私，灵线阁无可奉告。”
墨翎一句话让他没有了继续追问的理由，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左手，心中惊讶竟有人早与自己缔结过灵线。
此番见到幻影阁阁主虽未能摆脱控制，但至少他早前的疑惑已获解答，甚至得悉了意料之外的事情，亦足矣。
“今日多谢阁主赐教，晚辈便不打扰了。”
他起身来无人阻拦，惟有墨翎回他一礼拱手道别。行至门边，一直在外等候的木香正准备引他下楼，一句话又传进耳中。
“对了，说起灵线反噬，其实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临然一笑，“取舍在你。”
乔易棠脚步一顿，掌心沁出了一层薄汗，直到若竹一声招呼后擦肩而过，才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他来了吗？”
听起来元霜似乎有些激动，但随着身后门扇合拢，里头的人应是刻意收敛声量，他是什么也听不清了。
穿过楼梯间的结界，聚华楼鼎沸人声依旧不绝于耳。遥望大堂角落不见唐翊身影，他正打算直接回房，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木香往后退了两步，“那小女子便送您到这，公子有事吩咐。”
“我怕占着位置太久，所以上来等您。”唐翊小跑两步上前来抓住他的双臂，看样子慌张极了，“您脸色好差，是受伤了吗？”
“没有，只是有些乏了，我想先休息一会儿。”
唐翊见状自然不敢再上前打扰，乔易棠看着他将房门掩好后，大大松了一口气。脱下外衣，胸前沁出的鲜血再次染红里衣，他复上心口的右手倏然一顿，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男人的容颜。
下意识的挥笔、无微不至的照顾、莫名其妙的亲切感。
“难道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