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嗒!
连绵不断的大雨冲刷着大地,试图洗尽一切罪恶。
原本翠绿平整的草地,已经被践踏得面目全非。雨水混着猩红的血,浸入到了泥土里,又渐渐汇成一股血水,向低洼处流淌。
哒哒!
一匹浑身毛色黑得发亮的骏马驰骋而去,并没有因为地上横着的尸体而影响速度。
马背上的主人,那身材魁梧,身穿黑色铠甲的主人。静侯爷他背上中箭,腰上几次刺眼的正流血的伤口,垂着头,双手已经握不住兵器,不知道什么时候遗落在战场的哪个角落。
他整个身体软塌塌地附在马背上,昏死中,不知马儿将要带他到哪里,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
嗒嗒!
磅礴大雨不知何时停了,静侯爷昏迷中,渐渐有些清醒。他的手指试着动了动,身下是软软的草坪,他的手抓到了泥土。
微向上翘的凤眼慢慢睁开,一双冷冽的眸子,淌过眼角的不知是雨水还是血。
他渐渐恢复意识,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了马,忍着身体上的伤痛,汇集力气,一翻身。
大雨过后的灰蒙蒙天际,他看着树叶上的水珠滴落。嗒!雨水的滴落声,四下安静得可怕。他的马儿不知跑向了哪里。
他试图坐起来,身上的伤口被撕裂,让他忍不住微张着嘴。大大小小的战场,身上多少伤疤,他已经记不清了。然而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险些要了他的命。
呜,汪汪!
一阵紧张急促地狗叫声。
“小南瓜!小南瓜!你快回来!”
更远处,一个姑娘焦急地喊声,在山谷里回响着。
“有人!呵,真是天不亡我!”静侯爷一声冷笑,手压在伴随着呼吸而又流血的腹部上的伤口。
汪汪!
叫声近了,静侯爷看到一条滚圆的黄色毛茸茸的小狗。
嗒嗒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匆忙间来不及避开的水坑,发出轻微的吧嗒声。
桃花看天色渐渐灰暗,小南瓜是她刚养了半年的小狗,刚才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跑开了。她这一路追来,险些就追不上了。
汪汪!
桃花赶忙一把抱起正朝着低凹处草丛吠叫的小南瓜,怕它又跑了。
“救我!”
一个微弱的男人声音传来,桃花吓得后退了两步。
待她大胆地往前走了几步,赫然看到低凹处草丛里竟然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他身穿铠甲,脸上不知道是血渍还是污泥,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桃花一双乌亮的眼眸盯着那人,抱紧了怀里的小南瓜,既害怕又担心,虽然这里离村庄不到一里地,可是自己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定是背不起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你等着,我这就去叫人帮忙!”桃花说完话,转身往村庄的方向跑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静侯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虽然睁不开眼睛,但坚持着让自己保持醒,怕一昏迷过去就可能是永远的死去。
直到他这次听到脚步声,这次是几个人的脚步声。他感觉到有人掀开了衣服查看伤口,小声议论着什么,最后他被人抬着上了担架。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
嗒嗒!
“奶奶,你熬好药了吗?”
院外一阵脚步声渐近,躺在床上的静侯爷睁开了眼看,看着屋里简单地摆设。一张吃饭的桌子,四把椅子,再过去些是敞开着门的一间堆放杂物的小隔间。
阳光从窗户外斜照,亮光洒落在地板上,空中的光束里漂浮着一些灰尘颗粒。静侯爷看着面前的一切,虽然陌生,但是很温馨,他还能再次睁开眼睛,活着的感觉真好。
吱呀!
木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深蓝色布衣的姑娘轻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碗药,“大哥,你醒啦!这是药。”
桃花一双明亮的眼眸满是笑意,递过了碗。
“好。多谢!”静侯爷接过了碗,虎口上包扎着白色的布带,伤口没有那么疼,看来是好了很多。他目光落在身上的其他几个致命的伤口,也都被处理好了。
喝着碗里微苦的药,他心里有些好奇,在这一个偏僻的小地方,医术居然不比胜土兰国的京都名医差。
“多谢!”静侯爷将空碗递给了那个清秀的姑娘,又躺了回去。他的右腿还没有能动弹,看来还要两三天才能下地行走。
“奶奶,我来洗碗吧。”窗户外,院子里传来的声音,静侯爷听得出来是刚才那个姑娘的说话声。
噹!
碗轻碰到水盆的声音,接着,是倒水声。
“桃花,等下你再去族长家里拿药。族长说他治个几天就能下地走路了。你可要听族长的话……历来我们的组训,不能忘记。
我们这些老辈份的人就不同意,也不知道人家什么来历。
素来我们就不留外人,这个规矩如今破了例,也是因为我们好心……等人一好了,就赶紧送出村外去……”
“好的,奶奶,我这就去族长家取药。”
静侯爷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他的耳力很好,窗外那一老一少的对话,他几乎听到了全部。
他面色镇定,心想着随机应变吧,自己也急着回到军营,病好了,就立即离开这里。
转眸一想,刚才她们说的组训,还有素来不留外人在村里。难道?难道这个偏远的村庄,这里面藏有什么秘密?他顿时有了兴趣。
咚咚咚!
族长家门外,桃花手提着篮子,一边敲着院外的木门,“阿穗奶奶,在家吗?”
不大的小院里,几只鸡正热火朝天地刨着土,三层两间简易的木房,这就是他们族长阿穗奶奶的家。
“进来!”屋子的二楼传来一个老妇人苍老而硬朗的声音。
咚!咚!桃花登上木梯,来到了二楼,门是敞开的。
大厅里,满头白发的阿穗奶奶正绣着花鞋,她精瘦的手拿着针,正一上一下穿着,动作麻利。
听到桃花进了门,阿穗奶奶抬头看去,指了指放在窗户边上的架子上,“桃花,来拿药吧?第一包就是了。”
接着,阿穗奶奶拉过一旁的矮凳,“不急着回去的话,过来坐坐。”
“好的,阿穗奶奶。”桃花将药包放到了篮子里,走近正绣着花的阿穗奶奶,在一旁坐了下来。
阿穗奶奶未成家,没有子女,平时就一个人住在这个房子里,有人来,她也喜跟别人聊上几句。不过,她并不孤单,家族里的侄子侄女平常也会过来看看她。
阿穗奶奶是这个村庄的威严最高的老人,也是他们云落族的族长,更是他们云落族最高的医师。平时一些重要的决定,都是要经过阿穗奶奶点头,才会被大家所认可。
这并不是村庄里的人怕阿穗奶奶,或是她家最有钱有权,其实他们这里很朴实,家家户户几乎没有什么贫富之差。
族长的威信都是来自于她的医术、心地善良,谁个一生下来就能没病没痛的,健健康康的活着,这些都是族人离不开族长的原因。
“桃花,那个受伤的外乡人醒了吧?”阿穗奶奶的脸颊因为瘦,而微微凹陷,说话时,扯动着嘴角的皮肤,几乎没有了肌肉。
桃花点了点头,道:“醒了,看样子恢复得很好。”
“他受的是箭伤、尖锐兵器伤,看他的铠甲质地、衣服材质,身份应该非同一般。虽然我不对外人有所偏见,但是为了村庄里族人的安危,我们不得不防。
你可千万记住,在家里,不要当着外乡人的面,说漏嘴。说一些不该说的话。我们这个村庄从来没有留宿过外人,也是为了保守我们族人的秘密。
一旦秘密被有心之人知晓,那后果可能就是灭顶之灾。”阿穗奶奶语气平和之中又含着隐隐担忧,免不了多说了几句。
桃花认真地听完,一一记在心上,之前父母在世,关于族人的秘密,从小就耳濡目染,“阿穗奶奶,我记住了,等他伤好了,就让他离开。”
阿穗奶奶柔和的目光,“回去吧,不让你奶奶等久了。这次的药还是一样的煮法,煮好了药,到时候再来拿帮药。回去吧。”
“好的,阿穗奶奶。我走了。”桃花拿起篮子朝着楼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