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弟子们与外地来的两个小道发生冲突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背地跟了几日,方知这两道来自断峰观,又闻他们是天字辈的弟子,这些日子一直想报受辱之仇。
因此昨日他让大弟子应允冯族长家,好今早出去,这二道果然一早就过来了。
只是,他不知三十多年过去,自己隐迹埋姓,又沦落此等境地,那鹤轩老儿竟还未忘当年之约?想到此节,他不由心里一动,难道那古井又现血水。
思及此处,于是说道:“你且坐下说话。我与你师父鹤轩观主三十多年前有过一面之交,他现乃一观之主,一向可好?”
“师父安好,多谢道长挂牵。”万天财坐了,心中也在思忖,这道人是谁?不像是师叔啊。
“你刚才说你排行第九,那位小道友排行多少?”青松老道指着胡天哲问。
“道长,小道法名胡天哲,在师兄们间排行十八。”万有财见问师弟,忙回头向他使个眼色。胡天哲意会,站起行礼说道。
“那就是了,那就是了。”青松老道一面说着,一边摆手让胡天哲坐下。心里不由翻腾起来,这鹤轩老儿用心了,九和十八不也是差九吗?可见不是巧合。
郑兴和黄寓对望一眼,不知师父喃喃说些什么。但看师父脸上神色,又似勾起了他无尽的往事。本来,他们还有些忧心得罪了天下第一观。虽然和他们相距遥远,但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情。
现在看来,听师父和这两个小道士对话,好像师父认识那个鹤轩观主,也就是闻名天下的第一观主。因此,脸上和心里不由一喜。
“你们出观云游多少时日了。”青松老道看着万有财,又问。
“回道长话。从去年春夏之交,至今快十一个月了。”万天财想站起回话,但见老道挥手示意,于是,就坐直身子,认真答道。
“那么,你们一起云游的一共有多少师兄弟,如不妨说来听听。”老道又接着问道。
万天财看着老道,想老道如是观内仇人,凭刚才那一摔之力,自己和师弟万不能离开此地,只能听天由命。听老道说话,又似与家师有些渊源。既然不知老道何意,也不必相瞒什么,不如捡一些便宜话说与他,看他待要怎样?他直了直身子,说道:“我们一共是三对人。五师哥和七师哥各一队。”
“哦,三队。那让我猜猜,与五师哥携手的应该是十四师弟,与七师兄并肩的应该是十六师弟吧。”青松老道鲜有笑意,饶有兴致地说道。
“道长,您,您怎么知道?”万天财有些吃惊。
“难道你们那古井又出现了状况?”青松老道话锋一转,盯着他问。
万天财瞪大了眼睛,像惊掉了下巴,嘴张得很大,说道:“道长,您知道了?”他看着老道,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他忽地站起,对老道一揖,轻声问道:“道长,难道您是楚师叔……楚道人吗?”万有财本想说您是楚啸天楚师叔吗?但见老道轻轻摇头,是有不许之意,忙改口说道。
青松老道站起,背负双手,对万天财不住点头,说道:“小子机灵,我正有一件为难之事,你们来的正巧,来的正巧。”说着,长叹一声,鹤轩老儿,果然还是没忘了我,眼中忽然变得闪亮起来。
万天财一拉师弟,激动说道:“师弟,快过来给道长磕头。”说着与一脸懵然的师弟胡天哲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青松老道没有拦他们。
他看了看两个有些发怔的小徒,说道:“兴儿,你带人去打扫一间厢房,叫这两位小道兄住下。寓儿,你到午时去趟何族长,问他这两天有无时间,烦他到观内一趟,为师有事与他相商。”
黄寓和郑兴一肚子疑问,忙异口同声地答应了。
青松老道走下榻来,轻拍了拍万天财和胡天哲的肩,说道:“你们两个辛苦,在这里好好休息几天,等望川回来,再来说话。先下去休息吧。”
四人答应一声,从房内退出。
青松老道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去,转身进屋。他负着双手,顺着窗口望去,见远处的山脊上,已露出鱼肚白,他的眼中那些闪亮的光影,渐渐汇成两颗泪珠,顺着他眼角滴下。“这么多年了,除了我那师兄,居然还有人记起我。”他轻轻地说道。
黄寓师兄弟将二道让进侧殿,他还未来得及让座,就见万天财朝胡天哲使外眼色,抱拳一揖,说道:“二位小道兄,往日得罪,今日又冒然相犯,还望小兄弟见谅。”说着,深鞠一躬。
胡天哲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哪里见过这位能言善侃的师兄如此诚挚,一脸懵然,也忙跟着抱拳鞠躬。
黄寓见了,忙抱拳回礼,说道:“万道兄休要见礼,以往都是我的不是,还望多多海涵。”
自从师父房门走出,黄寓就觉得这个牛哄哄的道兄没了锐气,是一脸的虔诚。这家伙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大,现又给自己道歉,显然与师父有关。刚才在师父那儿,听他与师父说话,先说了一些寻人的话,又说什么古井,叫人听了云里雾里。又听着师父是什么楚道长?好像师父竟认识那天下第一大观观主鹤轩观主。只是这些,他们从没听师父讲起过。如师父真认识那鹤轩观主,想师父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看这个万道兄的样子,也肯定是了。我且试着问他一问,于是,他让郑兴去给二位道兄安排住处,并请二位坐了,笑道:“二位道兄,如何来得此处,难道认识为师吗?”
万天财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也是无意云游至此,不经意来到此处,又误打误撞认识道兄。”说着,不好意思笑笑,又恭维说道:“我们那有缘识得道长,不过,我是很早就已闻道长之名了。”
“我师父之名?”黄寓疑惑问道:“师父有何名?”
“什么?难道道兄不知家师的名头吗?”万天财问道。
“师父就是个平平常常的修道之人啊。没听师父说过其他。”黄寓说道。
“啊,道兄竟不知道长之名?”万天财不由惊道。
“我们不知,师父就是师父啊。”黄寓笑道,他不敢随意打听师父老人家的过往。他微笑着望着万天财,看他说是不说。
万天财沉思一会,想这楚师叔多年踪迹全无,又在此穷乡僻壤修行,师父当初提到他时也是忧思挂牵,心存大憾。刚才听他说的话,像已知道我们外出寻人。想他就是师父让我们所找的“有缘之人”。只是,他又不让我说明身份,现在连他徒弟竟也不知,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既然道长不愿他人知晓,我还是不说为妙。想到此处,就笑说:“老道长之名,我也仅仅是听家师无意说起。道长既然没说与道兄们知道,想也有他的道理。我想,日后道兄们会知道的。”
刚说着,就见郑兴回来,说房间准备好了。
黄寓就请二道去客房休息。万天财问那个大师兄观主何时回来?黄寓说估计要到晚上了。万天财迟疑下就说小道兄我们也好长时间没好好歇歇了,不如趁大师兄不在,我们回去收拾了,把行李取来,然后就住在这里。等会了大师兄,再问候了道长,看有何交代的。我们出来近一年,遵师父口谕,也该回观了。黄寓就笑说那样甚好,你们就在这住着,我们也好多亲近亲近。万天财就笑着说行,我们明天肯定能回来。
于是,黄寓就叫来众道与二道见礼,然后和郑兴送二道出观去了。回头见天已亮了,就叫小道士打扫卫生开观,心下也思忖,等大师兄回来问问,他知道师父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