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上班之前我换了西装,上一次穿这套衣服还是在和梁子阳学做销售的时候。几个月没穿西装上已经有很多褶了,不过并不特别妨碍观瞻。
我还是按照昨天那个点到董事长家楼下,然后在车外站着等他。八点一过谭董准时下来。我给他开车门,他上车的时候抻了抻我的西装下摆。
“衣服上面怎么这么多褶?”
“太久没穿了,也没来得及熨。”
“周末去买一件,发票留着,找财务给你报销。”
“不用不用董事长,我熨熨就行了。”
“让你买就买。”
“是。”
我轻关车门开车上路。到单位之后按部就班的停车。董事长上午要出去参加两个会,他带了一个女白领,跟我同办公室的。虽然人家看着比我年轻,但说话却相当“张怡”,在办公室里没怎么见她理过我,出来之后就一口一个刘易哥。董事长去开会的时候我就坐在车里等。等待是最煎熬的事儿,尤其是在天热的时候。我不舍得让这么好的车一直怠速,所以空调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最后还是落了一身汗。临近中午的时候董事长终于开完会,但他马上又要去赴一个饭局。女助理自己打车回去了,我带着董事长直奔饭店。
下午三点我们回到公司,董事长上楼休息。我停好车也回了自己的办公室,那个女白领看见我之后主动伸手跟我招呼,我点了下头,没有过多理她。这个办公室里我认识的人极其有限,我也不想跟他们有过于频繁的联系。但我总觉得这样做很不好,仿佛自己很独一样,可我却没什么实际的解决办法。我唯一想联系的就是杨慧明,她是和我董事长之间的桥梁,但我却找不到什么话题能和她说,我们之间有着年龄上无法逾越的鸿沟,十五年的时间完全可以分割出两种不同的世界。而且杨慧明跟电视剧里那种亲切又热情的女秘书完全不同,她的话很少,且从不和别人谈论工作以外的事。
我趴上桌子闭会儿眼,黑暗里全是多宁的身影。我斟酌着是今天给她打电话,还是明天早上再打。我现在最害怕的不是多宁不接电话,而是明天我可能会没有时间——你打了电话却放人鸽子,那一辈子都别想再有挽回的机会了。我想确认一下明天到底会不会有出行,这个只能去问董事长,但我又不敢。
晚上六点半我给杨慧明发信息问董事长几点下班,等了五分钟没回。于是我到停车场把车开到楼下,免的再出现昨天那样的场景。快七点的时候杨慧明回我信息,说董事长准备下班,我回了句好。然后就站在车外面等。没多久董事长下来了,但他没坐我的车。
“刘,晚上不用送我了,你先回家吧。”
“啊?那您一会儿怎么走?”
“我坐别的车。”
我突然有种强烈的恐慌,害怕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才导致董事长不想坐我的车。可我并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难道…难道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你怎么站着不动啊?赶紧回家吧。”
“哦!哦哦!那我明天还去接您吗?”
“明天周六接什么接。周一再来接我。”
“是。”
我转身回到车里,但心里却始终无法平静。董事长的背影从后视镜里慢慢消失,我设想了无数个他不坐我车的理由,但没有一个能让我觉得是正确答案。我用了一连串的深呼吸来调整乱糟糟的情绪,然后紧紧握住方向盘,将车启动。
回去的路上我给崔桃桃拨了电话,其实到家再打更安全也更好说话,但我实在等不及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了。电话响了很多下才接通,桃子姐那边有很嘈杂的背景声,似乎像是在酒吧。
“喂?”
“桃子姐,是我,刘易。”
“我知道,我有来电显。你又怎么了?”
“董事长今天没坐我的车回家,他说他要坐别人的车,我是不是哪里惹他生气了他才这样的?”
“没坐你的车?”
“是的,还让我先回家。”
“嗯…..没事,没有事。他应该是不放心你,毕竟你才刚给他当司机。他也不清楚你是什么情况,所以有些事肯定不能带你去。等熟悉了就行了,不用担心,不是你的原因。”
我好像一口闷着白气的锅被揭开了锅盖,那些疑惑和困扰全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原来如此,那我就明白了,我还以为我惹董事长生气了呢!”
“他不会跟手底下的人随便生气的,别想太多。”
“呼…太感谢你了姐,你都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
“哼哼,你呀,还得练练。行了,挂电话吧,我这还有事呢。”
“哎等…”
我等字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算了,反正我也都习惯了。
晚上我犹豫了很长时间要不要给多宁打电话,我怕明天再给她打,她就会因为有别的事情而无法理会我——你知道命运总是这样,你越想实现什么事,就越会有无法预计的转折来阻挠你。可是如果我今天打了电话而明天董事长突然要用车,那到时候我该怎么办?床单被我翻来覆去弄的全都拧巴了,我下来重新给它整理好。在铺好的一瞬间我决定约多宁出来,时间就定在晚上,周六白天董事长可能会用车,但晚上的机率应该就会小很多。
我拿着手机按到通讯录,心跳莫名开始加快,手也跟着颤抖。我从床上跳下来在屋里来回踱步,然后毅然按下拨出键。手机响了一轮,直到出现“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后自动挂断,现在的时间还不算晚连十点都没到,按常理来说多宁应该是不会睡觉的。于是我又重拨了一遍,还是没人听。我接着拨第三遍,这次终于通了。但是没有人说话,我能清楚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呼吸声,和我自己的心跳声。
“喂?”
没有回音,一分钟过去了。
“我知道你在听,我们可以说说话吗?”
“我以为我和你不会再有联系了。”
“对不起,我…..”
“我找了男朋友,已经见过面了,我觉得和他处的还可以。”
我无法分辨这句话的真假,但话里的决绝却是毋庸置疑。
“我很抱歉,但我还是想见见你。”
“见我干什么?再打击我一次吗?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不!等等!求你别挂电话!我们把话说开好吗?我不是因为不喜欢你才拒绝你的,我是无法认可自己,我怕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我们见一面好吗?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求你了,只要能见你一面,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一阵短暂又漫长的沉默。
“我希望这次见完面之后,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好。”我颤抖着说出这个字。
“在哪见面,几点?”
“就在我们第一次吃饭的地方,晚上五点半,可以吗?”
“可以。”
我知道说到这里就该挂断电话了,但我心里极其不愿意那么做。我疯狂的思索到底还能说些什么,却绝望的发现不管说什么,都不如不说。听筒里静的只剩下呼吸声,我最后想说一句再见,但多宁已经挂断了电话。我关了灯慢慢坐到床边,心里又堵上了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