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韶安第一时间看出了裴在洲表情的端倪,赶紧上前关心的问道:“是伤口疼吗?”
裴在洲咬着牙点点头。今天一整天,注意力都放在为林瑾荨解毒这件事上,几乎没太在意自己的伤,到了这会儿,竟开始疼的厉害。
“你帮我把绷带还有药都拿过来吧,我重新包扎一下。”裴在洲抬头,对程韶安说。
“我帮你吧。”
“男女有别,不方便。”
此话一出,程韶安顿了顿,这也确实是这么个事,于是只好顺着裴在洲,将他包扎需要的东西都拿到他手边,担忧的瞧了眼他,才推门出去。
裴在洲褪去外衣,然后拉住肩头那已经与血肉连在一起的绷带,咬紧牙关稍一用力,取下绷带的同时伴随着刺骨的剧痛,疼的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强忍着疼痛,将旧的绷带扔到地上,血腥味逐渐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他抓过药瓶,用牙咬开上面的瓶塞,眼睛都没眨一下,丝毫不带犹豫的把药粉洒在伤口上。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扎心之痛,他紧紧咬住下唇,慢慢唇上开始出现点点血痕。
待包扎完成后,裴在洲的眼底染上一圈红,出了一身的冷汗,整个人都被疼痛折磨得有些发抖。裴在洲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眼林瑾荨,见她并无任何恶化的势头,才松懈一些,轻手轻脚的离开。
裴在洲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眼神怔忡的躺在床上,心中乱成一团麻。今日的举动,现在回想起来,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与林瑾荨认识明明没多久,为什么会对她如此的在意。
今日林瑾荨倒在裴在洲面前之时,他可以说是心急如焚,顿时还有点惊慌失措。想想真是好笑,他裴在洲见过多少这种场面,按理说应该十分理性才是,怎么今日会有如此奇怪的反应。
这一切当真是应了一句话,剪不断理还乱。
林瑾荨再醒来时,已经是深夜。她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整个人也像是虚脱了一般,四肢瘫软无力,每挪动一下,浑身骨骼都跟着酸痛。
这是怎么了?
林瑾荨努力的支起身子,环顾一圈,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她开始陷入回忆,只记得,她好像因为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而栽倒在地,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林瑾荨寻思一会儿,最终找到了答案,她所出现的这一切异常感觉,应该都是因为管家的那一针。
所以这里,八成就是裴在洲找的客栈了。
林瑾荨掀开被子下床,随便披了件外衣,打算出门看看具体情况。
“呦,醒了?”林瑾荨刚推开门,就碰上了程韶安。
“嗯,裴在洲呢?”
“往前数第三间就是了。”程韶安扬起脸,示意方向,“怎么,想他了?”
林瑾荨没搭话,转身关好房门,朝裴在洲的房间走去。她先是在门上轻敲几下,但却没有回应。她多用了些力继续敲,可是依旧没有声音。又等了一会儿,林瑾荨没了耐心,干脆直接推门进去。
裴在洲此时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好像睡得很沉。林瑾荨有些奇怪,就算他睡觉沉,可她刚才敲了那么久的门,他不该没听见啊。
林瑾荨走近几步,却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裴在洲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她顿时察觉到几分异样,眉心微微一紧,走到裴在洲床边。
裴在洲的脸色不太好,在微弱的烛光下,病态明显。林瑾荨将手背轻轻贴上他的额头,那热度有些反常,他肯定是发烧了。
林瑾荨将他的被子拉高了些,然后出去打了一盆凉水,将手帕放在里面浸湿,拧干水份,轻轻的敷到裴在洲的额头上。
同样的动作,重复再重复。
也不知道重复了多久,裴在洲额头的温度终于降下来一些,呼吸也平缓了不少。
林瑾荨坐在裴在洲身边,静静的凝望着他,思绪不自觉地飘回白天他替自己挡箭的那一刻。随着她越来越强大,好像已经好久没有人替她受伤了,这感觉很陌生,让她觉得自责的同时竟然还有一丝暖意漫上心头。
想到这儿,林瑾荨的神色软了几分,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现在看你,好像也没那么招人烦了。”林瑾荨自言自语的呢喃道,伸手想要取下裴在洲额头上的手帕,却倏的一下被他扣住手腕。
裴在洲慢慢掀开眼帘,其实当她给自己敷额头之时,他就已经迷迷糊糊的醒了,只是一直没睁开眼睛,生怕打断林瑾荨这难得一见的温暖。
林瑾荨一时有些愣住,一动不动,怔怔地看着裴在洲。
“真的吗?”因为生病,裴在洲的声音闷闷的且有些嘶哑。
“什么?”
“你说我不招你烦了,是真的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烧的缘故,裴在洲此时的眼神柔情且迷离,看得林瑾荨有些无所适从,赶紧挣脱开他的手,脸转向别的方向,清了清嗓子道:“见你生病,用来哄你的罢了。”
裴在洲浅浅一笑道:“你身体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林瑾荨点点头,“你呢,还难受吗?”
裴在洲转了身,脸朝向林瑾荨这边,腻着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道:“嗯,很难受。”
林瑾荨的手背贴到他的额头试了试,已经没有原来那么烫了。裴在洲一脸乖巧,眼睛溜溜的盯着她,相当享受此时的时光。
林瑾荨瞧着他,轻轻拍了下他的额头:“好好休息吧。”
裴在洲撇撇嘴,委屈的揉了揉额头:“我都生病了,你就不能温柔点吗?”
林瑾荨失声轻笑,挑眉:“你真想试试我的温柔?”
“算了算了,我睡觉,你也快回去休息吧。”裴在洲见林瑾荨有如此表情,心里习惯性的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赶紧一边拒绝一边拉高被子。
林瑾荨被裴在洲的反应都笑了,眼睛弯起,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这好像是裴在洲第一次见她有如此笑容。
无忧无虑,阳光单纯,好看极了。
裴在洲像是陷进了这个笑中,半晌没回过神来,直直的望着林瑾荨。
“好了,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林瑾荨起身离开,为裴在洲关紧房门。
裴在洲翻了个身,双手枕在头下,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林瑾荨刚才的那抹笑。明明是个美人坯子,平日里却总一副生人勿近的可怕模样,真是白长得那么好看了。
林瑾荨这一觉睡得很舒服,再睁眼,外面天已经大亮。她起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今天再起来,昨天那种强烈的不适已经好了许多。
她梳洗一番,换好衣服,抄了剑往楼下走去。
楼下,程韶安好像已经在那儿坐了一会儿了,桌上点的饭菜下去了一半。
“早。”程韶安见林瑾荨下来,主动打了招呼。
林瑾荨朝程韶安颔首,走到她那桌坐下来:“我昨天是中毒了吧?”
程韶安吃着包子点头道:“是啊,要不是我裴大哥,你估计都撑不到今日。”
“嗯?”林瑾荨有些不解。
程韶安咽下口中的东西,正经道:“你需要的解药里有一味药只有沈府有,所以裴在洲直接奔着沈府就去了,结果伤口恶化,好像都化脓了。”
所以,这才是他昨晚会发烧的原因。
林瑾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心里有各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复杂的交织在一起。
程韶安见她不作声,继续添油加醋道:“你可得好好感谢裴在洲才是,你可不知道,昨天他为了救你,四处奔走,汗流浃背的,就连伤口开裂都不在乎······”
“早啊!”裴在洲走近她们时,程韶安的话清清楚楚的传到他耳朵里,他赶紧打断她的话,快步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