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然又收到了芷君的来信,这已是她在一个星期里给我来的第二封信了。第一封信的信笺还搁在抽屉里,邮票也没来得及撕下。因为芷君有集邮的爱好,叫我每次回信的时候顺便把邮票儿捎寄过去。
第一封信里,芷君没有过多地谈论起情感的话题,她甚至掩埋过去了。她知道我内心深处有难以言表的痛楚,她不能再往我的伤口上撒盐了,而我也不情愿再次卷入一些感情纠葛之中去。
而对她,我就没有一点点过错和责任吗?——我扪心自问,是我培育了她的情愫,是我让瑰丽的爱情之花在她的心里绽放,是我掀起了她的芳唇,是我柔情缱绻地将她爱抚,而偏偏又是我让她原本如清泉的灵魂变得污浊。现懊恼和抱憾又有什么用啊!
让我祝福她吧,美丽的人儿,俯瞰潮夕,你会看到天底下一颗最虔诚的心在为你祈祷、一颗最圣洁的心在为你流连顾盼为你守候,尤若轻柔的春风荏苒过脸庞。
芷君在第二封信里又老调重谈,叫我不要想得太多,要静下心来,乐观地面对生活。我念到这里的时候感到眼睛有些刺痛;我把信塞进抽屉,此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我还看到了花园里那些矮矮的砌栏影影绰绰的影子。
傍晚的时候,对着夕阳我又把信拿出来读,读着读着,眼睛就湿润了。那是否是对逝去恋人的目光的真诚眷顾还是心灵深处发出的对爱人最殷诚祝福的呐喊?我像一个还没有学会说话的、只能咿咿哑哑的婴儿启齿难开。
芷君在信里还叙述了一件发生在我亲戚身上的有趣的事情——那是关于我的姑婶们的!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的大姑妈应邀到婶婶家做客。二姑妈和小姑妈也去了,家里头甚是热闹。几个久别的女人围着圆桌,坦诚畅叙,开怀笑谈。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太阳就偏西了。婶婶执意要留她们在家吃晚饭,三个女人说怎么也不肯,都说家里头有大大小小的事等着自己去忙乎。
婶婶在镇上是做服装生意的。这两年政府放宽了政策,市场变得开放起来。她的生意也因此越做越红火,自然乐不可支、心花怒放。临行前,婶婶说最近店里新进了一批儿童装,说什么也要三个姑妈捎几件回去给孩子。二姑妈一听可真是笑颜逐开,心里琢磨着这一趟总算没有白跑。可是后来发生的摩擦,却多少有些让人出乎意料——我把信平放在枕头上,俯下身子来继续往下读,我做出如此专注的姿态还是生平第一次。
原来,几个女人为了同样一件喜爱的衣服彼此之间发生了口角,二姑妈回到村里,还到处向四邻诉苦,说其他两个姑妈的种种不是和贪心。但据我所知,二姑妈原不是悭吝、刻薄之人,她心地善良、脾气温和、待人热情——这我很早就感受过了的,之所以会说出这种有伤手足之情的话,我想必定是出于自私的母爱的缘故。
从这里,我又看出了女人的一个真实本性——她们平时很爱笑,时常喜欢贪点小便宜,为了内心的空虚不平和永不满足的虚荣心,她们喜欢在一件小事情上争风吃醋、斤斤计较,喜欢拿自己的一点点遭遇和别人丝微的幸福作比较;但是,她们又十分地疼爱自己的家庭、丈夫和孩子。我不知道,我的生命中会不会遇到这样的女人。
……很久以前,我就幻想着有一天自己变成一个美丽的、天使般的少女,穿着潔白如雪的蝴蝶裙轻盈地漫步在温暖如春的金色沙滩上,让柔软的海风抚摸我的肌肤,让满天的轻纱和锦缎如朝霞般弥漫在周围。钢琴上一双纤细的白手灵巧似跳动的火花,让美妙、凄婉的乐曲流水般从指尖涓涓而出,柔和如花……
随着时间温柔的轨迹,年少时的旧梦和痴情恍惚间已没了流影、不可寻觅,留存下来的只有墙上那一抹依旧绚烂的残阳。
这件事追溯起来真是教人沮丧和懊恼。当初,我一心想去学作画,儿时的挚友都说我天资聪颖,只要刻苦磨练、吃苦耐劳日后必成大器。老师也对我刮目相看,说我思维敏捷、目光敏锐、气质超然,实有艺术家的天赋和秉性。但我的家人却站出来阻挠我了。一方面是因为每况愈下的家境,另则,大凡搞艺术的在常人眼中不是古灵精怪就是性格怪异,不是有这个癖好就是沾染那个恶习。
他们还罗列了一些活生生的事实,一再苦口婆心地告诫我说,人应该老老实实地生活、不要异想天开、沉迷幻想。就连开始奉承我的人也改变了初衷,随声附和起来。
真是言过其实呀!最终,我还是放弃了我的喜好,因为那笔昂贵的费用,我已经汗颜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