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
书名: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作者:颦颦 本章字数:3531字 发布时间:2020-07-06

  如果说七月是炎炎盛夏,那九月就是不堪重负的夏老虎,姗姗来迟又致命一击。  

  连续好多个日子,地铁站鸦雀无声地排着长队,窒息的热气让人们不想开口说话,一呼一吸都在消耗生命体征。


(一)

  空调匀速输出一晚上冷气,房间里的温度让刚刚起床的温鸾樱寒噤不断。

  昨晚,温鸾樱睡得极其安逸香甜,无梦无惊,多了一丝怅然若失的感觉。

  电饭煲里煮着红豆粥,咕噜咕噜冒着热气,豆浆机和面包机同时发出‘叮’的声音,豆浆的醇郁和面包的焦香一起从厨房迸发出来,旖旎无限温馨。


  李晨露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嘴里还嘟囔着:“好香啊!”

  “过来吃吧。”

  李晨露吃了一会儿才发现温鸾樱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温鸾樱往面包上抹草莓酱,笑着说“没事,昨晚睡得太死,没缓过来。”

  “这是好事,喝了这么久的药,终于见效了。”李晨露由衷的替她高兴。

  温鸾樱笑而不语,继续抹草莓酱。


  已经连续三个星期没喝中药了,不想效果如此深远,每日沾床就睡,再也没梦到过他。

  草莓酱沾在面包片上,厚厚的一层,看起来比面包更多,温鸾樱咬了一口,甜得发腻。那张皱纹深浅程度代表医术是否高明的妇女医生又出现在脑海里,她的话温鸾樱记得仔细。

  温鸾樱瞟见挂在房门口的捕梦网不见了,问:“门口挂着的捕梦网……”

  李晨露瞟了一眼,不等她说完就接过话,漫不经心说道:“哦,我昨天打扫卫生看着上面都接了好多灰尘,想着也是别人留下来的旧东西,便直接扔了,怎么,你有用吗?”

  温鸾樱摇头,莫名再添一丝怅然。


  捕梦网,顾名思义,捕捉梦的网子。捕梦网源自于十八世纪,印第安人用它来捕获美丽的梦幻,让噩梦随清晨的阳光而消逝,他们相信夜晚空气中充满着各种的梦幻,只有捕梦网能将梦过滤,把他们带入美丽的梦乡。

  即便是挂着的时候,也不曾再次梦到,如今扔了,或许也是一种安排。


  饭后,李晨露接到了爸爸打来的电话,得知爸爸出差回来,临时打算回家一趟。

  温鸾樱送李晨露下楼,远远看去,一辆奔驰停在路旁,依旧是罗翰飞站在旁边,目送着车远去后,转身就上电梯了。

  有些人一出生就身在罗马,有些人即使命运多舛最后也能善终,有些人来过一遭无人记起,有人遗臭万年,有人世代传颂。


  手心有强烈的震动。一个无归属地的号码,瞧着眼生。

  “喂。”

  “下午六点有时间吗,在东湖绿道落雁岛见一面。”电话那头,声音清冽,带着似有若无的抽离。

  “陆嘉卉……”温鸾樱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是他打过来的想法,她在赌,又没有赌。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再怎么找理由都于事无补。

  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是。”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再次见到他。她觉得是中药起了作用,不对,或许是捕梦网起了作用。


(二)

  东湖绿道位于武汉市东湖风景区内,全长 101.98 公里,大得出奇, 基于建设之初立意:少些人工雕琢,多些自然野趣。 陆嘉卉给她的地址位于岛内, 想要进去,只能坐观光车。

  不知道是还未到旅游盛季,还是天气太热的缘故,观光车上除了温鸾樱,一个游客也没有。车开起来的时候,四面八方的风涌向她,通透舒畅。六点钟的太阳,将夕未夕,是一片温柔的橙红色。远远的望去,有重叠的影子在眼前晃动,眼睛眯成一条缝,远处就像一幅画展开,继而闭上眼睛留下两瓣散开的绯红。


  温鸾樱在门口踌躇了几分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以自然的方式开场。

  几分钟后,门开了。

  温鸾樱有些发怔,在观光车上吹凉的后背又惊起一阵细汗。

  “进来吧,拖鞋在柜子里。”

  他只是在一旁站着,不远不近,温鸾樱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彷佛有一层柔光散布在四周。许是刚刚贪念多看了几眼,瞳孔醉倒在夕阳里,此刻她怎么看也看不清他的脸。

  “好。”

  温鸾樱进门,两人僵持而立。


  “我受伤了,麻烦你帮我简单处理一下。”陆嘉卉说。

  温鸾樱这才看见他右边手臂上的衣服映着浅浅一大片血迹。“找个舒服的姿势坐下吧。”一分钟未过,再次开口:“家里有纱布那些基本包扎的工具吗?”

  “右边房间进门第一个抽屉里有一个小箱子。”

  小箱子里准备的东西比温鸾樱预测的还要齐全,满满当当的基本工具都被这个黑色的箱子揽括,关上盖子,天就黑了,打开盖子,天就亮了。黑与亮之间,不过三两天。

  温鸾樱关上抽屉,一眼就瞟到书架上不同版本的套装《红楼梦》。


  温鸾樱慢慢褪去他的右肩的衣服,陆嘉卉背对着她,伤口只有一条细长的口子,歪歪扭扭斜着向下延伸,张牙舞爪的开着口,温鸾樱猜测作案工具是匕首。后背是健康的白中带褐肤色,紧实的肌肉线条映入眼帘。温鸾樱拿出医生该有的专业水平,用碘伏润湿棉签,轻轻的由伤口向外消毒,慢慢扩散到周围五厘米,因为伤口太深,温鸾樱消毒了三次,随后洒了一些消炎粉末在四周,最后用无菌纱布包扎好,温鸾樱用最轻的动作将包扎完成,整个过程行如流水。

  “伤口是什么东西划的?”

  “匕首。”

  果然不出所料。“嗯,有点深,保险起见,去医院看看。”

  “你不就是医生吗?”

  “我医术不佳。”温鸾樱将拿出来的酒精纱布悉数放回到小箱子里。

  “不碍事,会止血就行。”陆嘉卉的声音又回到了疏离的语调。

  “那好,前期两天需要去换一次药,多喝水,多吃营养易消化的食物,多食新鲜水果和蔬菜,忌食辛辣刺激性食物,”温鸾樱一秒恢复医生该有的样子。

  “嗯?我的意思是你两天来一次这里。”

  “啊?我……”

  “要是不方便也没事,我找别人。”

  “方便。”

  包扎完毕后,才缓过神来,额头上竟冒了一些细汗,一抬头却猛地迎上陆嘉卉的目光,才发现刚刚入神了,竟不知道他早已转过身来,只得支支吾吾的打岔道:陆嘉卉勾了勾嘴唇,灿若星辰的眼睛带着一丝探究,只柔柔的说道:“那以后要麻烦温医生了。”

  温鸾樱回答得太过斩钉截铁,思维跟不上嘴巴,后知后觉。“你不去医院吗?”心想,就算豁出去也要明白所以然。

  陆嘉卉软软的摊在沙发上,,一边的手肘衬着身体不让伤口碰到,眼睛里聚着一汪雾水,烟雾缭绕,

  良久陆嘉卉才开口道:“我情况比较特殊,如果贸然去医院,会被记者拍,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一般情况都不会去医院。”

  温鸾樱茅塞顿开,突然明白了那次袁青临设局的真正意义,也明白了他在饭桌上说‘以后还需要两个师妹多多帮忙’这句话的意思。

  陆嘉卉只点点头,眼里凝一起一股寒意,只短短数秒就消散了,又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么说,你答应了?”

  虽然是征求她的意见,但是语气不容置疑,更不得反驳,“我只有下班才有时间……”

  陆嘉卉轻轻的说了一句“好”,走进卧室。


  温鸾樱不知道他进去干嘛,眼睛快速环顾客厅,整个装修风格独具一格,以黑白调为主,另添一股古色古香,将现代的富丽堂皇与古代的雅致美仑交融在一起,别具匠心,墙上挂着一个规格巨大的电视机,沙发占据了小半个客厅,家具单调,陈设简单。

  陆嘉卉从卧室走出来,递给她一把钥匙,“我回家时间不定,你要是早到了就直接开门进来,等我回来。家里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用。”陆嘉卉这句话说得极其暧昧,像新婚燕尔的两口子,妻子等着丈夫回家一样。

  温鸾樱接过,“嗯,好。”


  一个完整的对话循着合适的契合点展开,穷途末路后又恢复寂静,时间像凝固在纸上的胶水,紧紧贴合。

  “手上带的什么?”他问。

  “红豆。”她答。

  “玲珑骰子安红豆?”他继续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继续答。

  “你可以不告诉我,但是我知道就是另一回事。”

  温鸾樱直视他,想反驳他,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忘记了,像据理力争又败下阵来的少女。

  “自己能调整的病症,就别喝中药了。”陆嘉卉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他不想引起她的猜测。

  温鸾樱笑了,“你打听我?用调查犯人的那套对付我?”

  “这个不用查,我闻得出来。”

  “这么说,你真调查过我?”

  他没有料到她会这样问,旁人听到他这样说,都是惊异他这特别的天赋,鲜少这样另辟思路,他没打算瞒她,说:“多多少少吧。”

  “这么感兴趣?”温鸾樱用他上次在车里问她的话回他。


(三)

  父亲在花园的长椅上坐着,眺望着花圃里的玫瑰,远远看去,四周的鲜艳像大片大片花瓣聚拢包裹着一身黑,他盘踞在中间不得动弹。

  “爸,我回来了。”李晨露在后面叫他。

  他转过头起身,边向她走来边说:“看看桌上是什么,给你带的礼物,打开看看。”

  李晨露打开礼盒,看见里面装着一条精美的项链和一串手镯,正是 Cartier SA 的两款新品,手慢慢的托起项链,只见钻石下方刻着 LCL 三个字母,整条项链光彩夺目,质地纯澈,内心漫过酸楚,嘴巴也连同着苦涩起来,“爸,你知道的,我对这些兴趣不大。”

  “难得碰到这么好的东西,一点心意。”李喜才对她的平静见怪不怪。

  “爸……”

  “这条项链,你要时刻戴着,就像爸爸在你身边一样。”不等她说话,李喜才就打断她。

  “你多陪陪我比买一个项链给我戴着更像在我身边。”李晨露知道,再怎么说也像一袋漏沙的麻袋一样枉然,了无音讯。

  “李哥,李晨露,吃饭了。”罗翰飞的声音从饭厅传过来。

  “爸,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不强求你,在外要注意身体。”李晨露妥协,再一次作出让步。

  李喜才继续向前走,“吃饭吧。”

  有那么一瞬间,李晨露觉得他的背影像一座孤傲的野山,宽厚又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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