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觉得丁贵所言在理，林掌柜和黄姐相互搀起，哭声渐止，稍微冷静了一点，却免不了抽泣几声。
林掌柜朝丁贵稍拱半手，便拥着黄姐回到凳上坐定。
二人显然对少年颇有微辞，却又不敢显露过甚。望过来的眼神，不再那么热切，似心知逼迫是难为情之举。黄姐又扑进林掌柜怀中，低泣起来。
而林掌柜也沉默下来，一脸心灰意冷，瞬间苍老数倍。
少年坐回凳上，同样不得意。
不过和丁贵对眼时，也露出赧意。不用说，应是想到之前，他也是这么激动地拜求丁贵。确实天道好轮回，这便马上还原。
“少年，我们坐下，不急着走。”
丁贵拍拍少年肩膀，刚才生出的念头，越发觉得可以一试。
至于仙诀，他现在已不肯随随便便就传出。
只是枯冢谷那边，会不会和这里通上气？
可千万别指望刘高这种人，会瞒住什么秘密。越想越觉得当初自己是多么愚蠢，简直愚不可及。就算要归还周老伯铁片，也该私下里。
当时的确被周老伯的变脸，气糊涂了。
不过，也算间接为同类做了件好事。毕竟人鬼在冥地艰难，万一凝神诀流传开来，岂不就是一颗火种，或许有人能修成呢？
“林掌柜，刚才你们想拜少年为师，说什么条件都答应，可还算数？”
大家都不说话，丁贵只好当仁不让。
一边是自己刚认的小师弟，一边是两个大善人。
此时，就他心态最轻松。
“丁公子，你也不用着急，元宝已经去取了……可叹再多元宝又有何用？唉……”
林掌柜双眼无光，话中也充满哀意。哪敢相信不久前，他还居高临下，好意提醒自己少取元宝。
“黄姐，少年年纪还小，不喜欢女人，可是我……我看中了一位，你能帮忙吗？”
丁贵懒得再啰嗦，直接问起黄姐。
因为她已从林掌柜怀中撑起，直盯过来，显然意识到丁贵敢这么问，必有所倚仗。
而不像林掌柜这么迟钝，丁贵问得够明白，还听不明白，许是糊涂了吧。
“丁公子，只要能传我们仙法，宝钞行的姑娘任凭选择。若是外头的，佩黄引及以下之 人，我们也会帮你弄到。”
黄姐真是铁了心，口气之盛，令丁贵都不寒而栗。
她凭什么敢这么说？
实在无法相信她是无恶之人，难道这就是仙法的诱惑？
须知能得轮回牌者，必是良善之人或从地狱开释之人。凭黄姐一身端庄，无伤无疤，必是前世的大善之人，现在居然也能如此狠厉……
她不会连自己都能出卖吧。
旁边林掌柜显然也想了到这一层，顿时清醒过来，惊疑地看向身边女人。其表情，好像也不敢确定，黄姐会不会做出有负之举。
“当然，我可……可不行。”
觉察到爱人质疑，黄姐连忙表态。
林掌柜这才松口气，重新搂住她肩头。
“黄姐，这里任何女人都可以带走吗？当然除了黄姐你。”
丁贵怕自己没说清楚，又怕对方有极微可能忘了袁熙的情况，追问道。
“是的，丁公子，我行柜台有四个女人，相貌都很不俗，不知你看上了哪一位？”
这回，是林掌柜回话。
他终于明白过来，丁贵才是话事人。
不待丁贵挑明，黄姐忽道：
“陈公子，我看……我看你好像多次打量袁熙，难道不是看上了她？若是想要，我们一定劝她长随。”
这……
丁贵心里大惊，少年和袁熙凑一起，做姐弟是挺好，其他根本不合适。
少年的相貌，可实在吓人，难堪袁熙良配。
别说袁熙那样细致人，自己对着少年也瘆得慌。
当然，少年是自己小师弟，为人不错，若袁熙不在乎，那就没任何问题。
“你……”
黄姐一句话，顿时让少年炸毛，一口气闷堵胸口，半天才顺过来，急辩道：
“我哪有多看她……丁大哥，你别听她胡说。”
本来没事，随着少年一惊一乍也变成有事了。
难道他真偷偷打量袁熙？看来这小子也不简单啊。
这一会功夫，哪有空打量，还能被人抓到多次。
不过，不会是像自己那样吧，纯粹是想看袁熙有什么指示或暗示来着，这个不能算。
“对不起，对不起，陈公子，是我看错了，是我的错。”
黄姐当即反转，生怕得罪少年半点。她到现在还不愿得罪少年，足见惊魂令不同凡响。
眼看说这些不顶用，丁贵赶紧打断，顺水推舟道：
“黄姐，林掌柜，我其实也是帮少年问的……他面皮薄，不过确实对袁熙有些心意。若是我们想带走袁熙，你们可放人？”
少年顿时望过来，撇撇嘴，不想背这黑锅，但还是忍住，没有戳破。
本来嘛，他先前已知搭救袁熙的事，怎能现在拆台子。
袁熙是泰七预定的禁脔，黄林二人不会不知，怎么还敢说这大话？
难道袁熙说谎了？不应该吧。
“原来这样，陈公子年轻，面皮薄倒是正常。我就说，我怎么会看走眼……”
黄姐可能多年不曾与人说这些八卦之事，这会子说起来，还没完了。
这时停下，也是被丁贵轻咳打断。
停顿一下，只听黄姐继续道：
“不怕对你们说，袁熙本是被人送来，暂时安身在此，她有个什么百年之约。那人有点来头，我们也开罪不起……但，如果和仙法相比，我们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将袁熙相送，也不在话下……陈公子，我们夫妇二人在冥地早已看透一切，攒下不少身家，若你能收徒，我们愿意奉上一切，还请体谅我们向道之心。”
“哼！”
少年突然冷哼一声，像是酝酿半天，语重心长道：
“你们以为仙法是这么好求的吗？我生前虽有修习，可仍一无所成，惊魂令也不过破例得来。家师更是从幼年开始修习，早过天命之年，仍在原地踏步。而我师祖修道已过百年，也只会几种小法术。若不能度过明年灾厄，同样要枉修百年。你们现在一把年纪，魂魄也无法久持，就算真有什么仙法摆在面前，你们又如何修习……哼，你们该知道啊，修道，岂是人人能修！”
丁贵似不认得眼前陈少年，这些道理同样存在于他心中，特别当初得知开魂就要五六十年，差点想要放弃。
好在他虽罹不幸又够幸运，几次机缘让他稀里糊涂走过常人几十年路程。
现在才有心思，取元宝换丹丸。
看来有了师父，就是不一样，什么都清清楚楚。本以为少年不闻窗外事，他却早已通晓师父和师祖的情形不容乐观。
“我们知道，陈公子，我们夫妇何尝没有打听过这些事，但已经苦求了数十年，无论如何也要试上一试。只有到最后，实在苦求无法，才会考虑投胎。何况我们已打听到，地府有开魂丹在售，若您能恩赐仙法，那便有了一丝可能。为了这一丝机会，我们什么事都愿意去做！”
林掌柜说完，又携黄姐过来磕头。
陈少年实在耐不住，只好躲到丁贵身后，明显要交给他来决定。
不过，丁贵并没犹豫多久，心中就有论断，特别是听到开魂丹，他已难平静。
有了仙诀，再有开魂丹，修习岂不人人可学？
特别是小蛇山几人的修习问题，终于看到了希望。
而且现在袁熙的难题，好像也极其简单……
“林掌柜，黄姐，你们起来吧，少年确实没有仙法在身，你们求他也无用。”
丁贵弯腰扶起二人。
不想，一句话霎时让二人狂热心思冷却，站立都难稳当。
丁贵自鄙一下，不知啥时候自己也学会卖关子了。
看两人失落模样，只怕马上就要下逐客令了，赶紧道：
“不过，你们放心，我有仙诀，或许可以传给你们……”
“什么？丁公子，此话当真？！”
林掌柜大惊道，不自觉就握向丁贵双手。
不过，丁贵不待握住，只一抽身便退开，速度奇快。
“老林头，我们快给丁公子磕头，他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答应。丁公子，还望多担待我们的失礼之处。”
黄姐在一旁抢过话头，拉着林掌柜就要磕头。
丁贵自不会让他们跪下，跪来跪去太繁琐了，只伸手拦阻。
何况他要别人磕头干麻，什么用处都没有。
林掌柜却不信，再次站好时，板着脸道：
“丁公子，你真会仙法？莫不是看我夫妇好哄骗，想要戏耍？那可别怪我不客气！”
丁贵马上不爽——这老头又立起好大官威。
刚才要不是被自己截住，都要跪下来了。
不过，算了，如何给他证明一下呢？
环视一圈，屋中也就眼前的石桌最大。
比后山小屋的石桌还要大一圈，想来也该两千斤朝上。
许是注意到丁贵的异常打量，林掌柜和黄姐都退到一旁。
倒是身边陈少年忧心忡忡道：
“丁大哥，要不换那个小几试试？”
这……这小子什么意思？
关键时刻来拆台吗？
不过，自己确实只轻松抱起千斤石头，对于眼前石桌也不十分肯定。
当时分离十根魂须成功后，又试了一次石桌，感觉力量大概是成倍增强……
再说，抱不起也不丢人，她们夫妇还敢当面笑话不成？
也正好给少年露一手，居然偷偷打量袁熙。
好吧，其实只是委屈了袁熙，若少年能好看些，自己便一百个放心将袁熙托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