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袁熙伸手要抱起纸箱。
丁贵当然不愿占用她的卧床,伸手拦住,答道:
“袁熙,别麻烦了,放这就好……这种箱子叫纸箱,里面装着的就是元宝,有五万个呢。”
想起纸船元宝,马上又关切道:
“不过,还得你来确认一下,是否可以兑换?”
“什么……五……五万个元宝!”
许是数字实在骇人,袁熙直盯着丁贵眼睛,怀疑他说错了。
“呃……确实是五万个,只是全部是折叠的,不知你们收不收。”
丁贵一边说,一边划开胶条,纸箱一瞬便被打开。
里面整整齐齐的纸船,竟似发出黄澄澄亮光,煞是耀眼。
不用多说,袁熙已经伸手取出一个纸船,素手熟练拉开,马上就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元宝。
丁贵盯着她,盼着听到好消息。
“丁大哥,这些元宝太好了,又漂亮,又规则,竟比我们现在的还要大一倍,我们掌柜一定喜欢。以前,我们也收过折叠式样,可都是很小的量,而且大小不一,品相可没法和这些相比……丁大哥,你可真了不起。”
就说话的时间,袁熙已经拉开数十个元宝,摆在桌边。
的确很大,几乎抵得上宝钞行元宝的三个。
丁贵心头大松,能收便好。
看来真要发达了,不忘确认道:
“呵呵,这不算什么……那按十兑三没问题吧?”
“那可不行!这么大的元宝,怎么也得按十兑五,十兑六。”
袁熙当即不乐意。
不过,她停下手,望过来,有些忧虑道:
“这一箱元宝实在太多,早已超出我的权限。除非千个以内,我还能处理一下……这样吧,事关重大,你们在这里等我,吃些酒肉。我马上将掌柜唤来。”
“哦,你尽管去,我们等着就好。”
说实话,丁贵心中大为失望。千个以内,她才能兑换,这可远远不够。
那得兑到猴年马月去,树林里可还有七箱呢。
袁熙点点头,拿起一个元宝,刚到门边,忽意识到屋内无处安坐,又回头道:
“你们到床上坐吧,别客气。我很快便回。”
说完,才拉开门飘出去。
陈少年还真不客气,当真依言坐到床上,然后就递过来一只鸡腿。
这小子,好久没开荤了吧。
丁贵知他敬意,一把接过鸡腿,又将纸箱放到地上,坐到凳子上。
两人就这么大吃起来。
不过,二人只吃三个小碟中食物,没去动酒。一问才知,少年也不是好酒之人。
稍一瞅,在少年身后,床头贴墙处有一个鼓包,分明是藏着衣服,看来正是新换的衣裙。
桌上酒食,同样费了一番心思。
只是这一壶酒和两只酒杯……
啊……不会专等自己来食用吧?要不还能等谁?
忽想到这个可能,今天袁熙确实颇多怪异。
这……唉……
和少年有一茬没一茬地说两句,小门终于被从外推开。
接着,袁熙微笑着飘进来。
随在其后的,是一个老者,穿着青色幞头袍衫。
丁贵起身,看了老头一眼,却颇感别扭。
不得不打起万分小心,这哪里是掌柜,分明是个官吏。
“丁公子,陈公子,这位是林掌柜,他说要亲自来看看贵宾。”
袁熙才进屋,就佯作不熟,礼貌介绍道。
面前老头,形容矍铄,双眼有神,浑身透出平易近人,总给人两袖清风的感觉。
此时,屋内更显狭小,各自间距不足几尺远。
不过,老头一进屋,只扫一眼纸箱和桌上元宝,视线便逡巡在二人脸上,甚为和善。应该说是一直看向少年,面露微笑,丁贵能感觉到自己似被忽视。
“陈公子,丁公子,此处太过狭小,多有怠慢,可否随我去后厅商谈?老夫已略备薄酒,还请二位移步。”
老头极其客气,频频对少年微笑,直令丁贵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要知道兑元宝的可是他们啊,身为一行掌柜不必如此吧。
当然,屋内坐不下众人是事实。
总不能都挤坐床沿?那可荒谬了。
看一眼袁熙,她面上一切如常,也不看过来。
再看一眼少年,他还是一副随意模样,也不理会。
丁贵不敢让老头久等,便应道:
“既然林掌柜发话了,我们自当遵从,还请前面先行,我们随后就来。”
林掌柜稍显意外,多看丁贵一眼,便道:
“好,请带好这些……袁熙,你搭把手。”
可不愿让袁熙来帮忙,丁贵一把将纸箱抱起,示意少年收好桌上元宝,然后便随着出了小屋。
老头微微点头,当先往过道深处行去,袁熙一步跟上,丁贵忙和少年缀在后面。
一路往前,走过左边两个小门,再稍行几步,现出一个高大门洞,只是过道已弯曲,先前难以望见。
迈入门里,似是闯入一个大厅,比宝钞行外面大厅稍小。
一眼看见大厅四周开有众多小门,得有十来扇。
厅中空旷,在四周墙壁有四处蜡烛,稍有晃动,只怕这玩意不便宜。
不过照明效果几乎没有。
在厅中只有一张巨大长形石桌,很周正,得有一间茅屋大小,四周却没椅凳。
不会在桌边商议吧?
那也太空旷了,而且岂不是随时可能有人打扰。
这时,老头笑着回看一眼,示意众人跟上,又往前行。
丁贵看向袁熙,她却装作看不见模样。
难道她是不想让掌柜察觉三人关系亲密,怕影响逃跑大计?
其实没必要的,正常兑换即可,许是她心虚吧。
走过石桌,再行几步,掌柜停下步子。
面前的一扇小门,开在正面石壁中央。
看袁熙并不惊奇,应该是到了掌柜小屋。
只见老头并不推开小门,而是立在门前,手指轻扣。
马上小门被从里打开,却露出一个女人面容。
女人一脸惊喜,似在刻意压抑。
什么情况?
不该是林掌柜的屋子么?
丁贵一阵纳闷,稍扫一眼。
女人四十来岁,穿着黄色窄袖衫,搭配红色紧身长裙,面貌十分端㽵。若不看年纪,年轻时必是个美人。
这时,林掌柜开口道:
“慧婷,这位是陈公子,旁边是丁公子,快来见过。”
一一指引,又对丁贵二人道:
“这位是黄慧婷,二位称一声黄姐便好。”
才说罢,叫慧婷的女子已从门里走出,对着二人一边矮了矮腰身,一边热情道:
“见过陈公子,见过丁公子,二位实在是稀客,快请进屋吧。”
却是先对着靠后的少年行礼。
丁贵似有所悟,该是袁熙已和他们提过惊魂令罢,想不到他们这么在意。他自不会恶对笑脸人,黄姐就黄姐吧。
“黄姐,打扰了。”
只是黄姐稍点下头,便挽起林掌柜手臂,眼光又迎向少年。
丁贵自知黄引不被看在眼中,便瞅向屋内。
不想里面空间颇大,远超自己所想,至少比袁熙的小屋要大五六个。
居然还看见不少木制家具和桌椅!
这……说是一户尘世人家,也不过分。
而且对面石壁还开了一个小门,也太离谱了吧。
好一对冥地鸳鸯!
“丁大哥,我们进去吗?”
旁边传来少年的询问声,丁贵才恍醒。
林掌柜和黄姐听闻,马上望过来。
特别是黄姐,马上彬彬有礼道:
“丁公子,屋里已经备下酒菜,请进屋里说话。”
“哦,好。”
丁贵忙和少年跟上。
屋内宽阔,还看见一个老婆婆。
衣裙灰暗老旧,脚步轻盈,身体似很康健,正在屋中布置桌椅,不时从墙边几上端过来一叠小菜。
这是帮佣?怎么一把年纪了还愿意伺候别人?
若袁熙没有胡说,宝钞行里可都是拥有轮回牌的自由身。
应该是冥地无引之人吧,要不也太自我作贱。
再看屋里,有桌有柜,还有小几。有木制,也有石制,比坊市所见的要精致不少,甚至墙上还挂起了两幅字画。
画的是山野风光,有一小户人家居于其中。
丁贵也欣赏不来,只能一眼带过。
旁边一副则是飘逸书法。
不过很是粗糙,可能是纸张和用笔不如尘世吧。上面有五个字,可他一个不识。惭愧啊,只盼老头千万别和他说这些,咱就只想兑换元宝。
“丁公子,陈公子,请过来坐。”
这时,林掌柜立在桌边,开口邀请,然后又示意老婆婆前来接取纸箱。
丁贵当然不同意,微笑着抬手谢绝,不顾老婆婆皱眉,直接走到一张小凳边坐下,将纸箱放在脚边。
陈少年便坐在他左边,右边坐着袁熙。
袁熙过去是黄姐,再过去是林掌柜,正挨着陈少年,五人将小桌围圆。
只听一声关门声,丁贵看时,已不见老婆婆身影,原来是出去了。
桌上有五大碟菜食,分别是肉,鱼,未知名瓜类,还有和小黑豆贮藏的干果也看不出分别的小果,最后是新鲜蔬菜混盘。
当然是生的手撕碎叶,不过只知道肉肯定是猪肉,其余都叫不上名字,连鱼也不认识,不知都是来自哪个尘世的供品。
“陈公子,丁公子,你们请随意食用,在冥地我们也没什么规矩好讲。”
林掌柜刚坐好,就招呼起来:
“本官……咳……老夫生前贪杯,每宴必少不了酒,最后落得命丧于酒,所以到了冥地,就从不再饮,还请二位见谅。若是想要,我马上差人去讨一壶过来,想来前头鬼将必有所留。”
怪不得没见有酒壶摆上来。
不过,这才是好事,正合心意。
再说和这些打官腔的吃酒,那还不难受死。
陈少年也不说话,却看着稀奇古怪的小果,揪几颗品尝起来,真是无所顾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