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协政公东里季康散了早朝，被新王郭楷请到书房议事。
两人面对地图，议论在外的几位王子。
东里季康说：“四王子、五王子不足为虑，须提防的是二王子，二王子手握鹰扬军，离京城颇近。”
之前郭楷命各位王子巡按各地，待定下国丧日期再回都城，二、四、五三位王子以道路结冰为由不肯走。
后来天气回暖不得不出城，二王子让两位弟弟去远地巡抚，他自己则借口闽越王虎视眈眈、随时来攻，只在都城附近兜圈。
想到此，郭楷问：“该如何破局？”
东里季康指点着地图，说：“现今闽越大军已从边境撤离，则二王子借口不成立。你可命二王子带一千鹰扬军沿国境巡边，兼检查边防军日常军务。”
这样巡边下来，至少要一旬时间。
郭楷明白了：“到时鹰扬军出点小风波，本王则派三弟前去接管……”
东里季康点点头：“正是如此。我方有左右御卫军各一千人，都城禁卫两千人，城畿卫两千人，三王子府兵卫一千人，共七千兵力，加上各地零散兵力，即使鹰扬军不服从三王子，我方也有胜算把握。”
郭楷笑着说：“协政公，你算漏了西虞楚王带来的宁南军。”
东里季康虚笑了一声，说：“西虞宁南军只在边境起震慑作用，未必真的入境。”
郭楷说：“那，就有劳协政公了，右御卫、都城禁卫、城畿卫一直由您统领。”
东里季康俯首行礼，说：“臣愿为南禺倾尽身心！臣这就去巡察三卫。”
郭楷虚扶了一把，说：协政公忠诚可鉴，本王铭记在心。”
待东里季康退行几步转身之时，郭楷忽然叫住他，说：“协政公，本王有几句唐突之言不得不讲。”
见东里季康身形一滞，仍不回身，郭楷就对着他的后背，直言不讳：“父王，本王，与母后，得协政公辅弼多年，我们四人，感情自比旁人亲厚十分。今父王山陵崩殂，本王期盼继续得到您的弼匡，而不至为流言离间你我关系。”
东里季康身形矮了几分，沉声说：“臣遵命！”
伛偻着腰出去了。
协政公府和熙堂，东里季康用罢早膳，妾氏姚姨娘便按惯例抱着儿子过来，让父子亲近亲近。
东里季康初到南禺不久便收了一个姨娘，十几年未有生养；五年前又收了这姚氏，终于有了个儿子。
因为在西虞自有正头娘子，故而收房的两个都只能做姨娘。
大姨娘年岁渐长，自请到寺庙修行去，现今协政公府只余姚姨娘与儿子。
儿子小名羽儿，才两岁，正是牙牙学语之时，极是乖巧可爱。
东里季康年近天命，才有这唯一儿子，不免溺爱几分。
和羽儿玩了一阵，叫姚氏抱出去，东里季康斜靠榻上，一边午休一边思量。
不思量，自难忘，永安宫那个女子。
抛妻弃亲远来南禺，是为她。
遮人耳目收第一个姨娘，是为她。
本来就未曾亲近这姨娘，怎会有子？
到后来，看看难以圆说，为了避嫌又收了姚氏，还生了一个儿子。
外人都说他忠义两全，只认虞都正妻。
哪知道除了永安宫的她，其他女人皆是浮云。
东里季康于榻上，看着渐渐远去的姚氏肩头的羽儿，那绝类自己的小脸，心里又是喜欢又是遗憾。
想起昨日永安宫侧殿，软香在怀，他在那女子耳边说：“姿儿，替我生一个儿子，如何？”
“唉——”东里季康长叹一声，翻身坐起，耳边响起刚才新王冷静的话语。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西虞副使住所，两人正在对弈。
副使樊德肃执起一子，轻轻落下：“新王认为，让二王子去巡边这个方案可行。”
隔着棋盘，他的对面是正使、怀王元宇潜。
午后下棋，其意当然不在棋。
元宇潜住处太引人注目，因此他习惯到副使住所来。
人到南禺，又经客栈遇刺，怀王棋风越发凌厉，此刻取子、落子一气呵成：“东里季康为新王出此计，就不担心新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老王病逝，新王根基维稳，作为协政公的东里季康越来越放肆专横，郭楷忍耐力有限，难说也找个理由让他外出巡察。
欲要其亡，先令其疯狂。
所以才有永安宫外郭楷让穆嬷嬷传话，才有御书房内“唐突之言不得不讲”。
东里季康如何接招？
说曹操、曹操就到，长史来报：“南禺协政公求见！”
怀王和樊德肃对视一眼，一齐动手，将棋子收进棋盒。
待怀王转到屏风后面的小室，樊德肃才快步迎出去。
东里季康阔步而入：“未有预约，突然来访，樊副使不怪我罢？”
“协政公是主，是贵人，樊某荣幸之至，”樊德肃说，“怎么会责怪？”
他将侍从奉上来的茶向东里季康让了让：“再冒昧说一句，您我之间何须客气？”
两人少年时曾有同窗之谊。
“因此我才再三来叨扰你。”东里季康见侍从退出并将门虚掩，就直入话题，“怀王意下如何？”
樊德肃也不委婉： “殿下认为您的计策可行，问可需要出动宁南军？”
“暂时不需要，多谢。”东里季康沉吟着，决定试探一下，“其实，恕我直言，论能力……新王……与二王子，确实有……不小差距……”
边说边观察樊德肃反应。
南禺重逢，樊德肃很少见到旧同窗说话办事如此遮遮掩掩，听到最后，脸色转为肃然，说：“才能出众又何如？终归没有西虞血统。南禺先王与新王，皆与我西虞交好，特别是新王，有我西虞一半血统，至于其他人……”
郭楷已经与西虞交好，二王子郭标就另寻出路，与闽越王、韶安城主往来密切，近年还与铁弗暗中勾通。
西虞怎么会选择郭标？
南禺先王病逝之初，闽越大军压境，其实就是郭标私信请求闽越王出兵，借此避开外出巡按，同时亦暴露新王能力之低下，为自己取而代之布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