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开车到达斯达利时已经是日暮黄昏。旅行者最后的声音依旧在我的脑海中回荡，但我并没有因此而放弃我一开始做的选择。
听着远处的枪声，我明白没有了旅行者指挥的我必须万分小心，虽然之前她说我拥有一些特殊的能力，但具体有什么样的副作用我还不知道，不能够大意。
我为了不引人注意，把车停在郊外，徒步走进城市，来到一个位于城郊的工业区。
随着光的褪去，四处变得越来越漆黑，我一边摸索道路一边集中精神去感应附近有没有人。
有了！一队三人，端着枪！
我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而且也没有被他们看到也没发出声音，但还是感应到他们迅速往这里靠过来，我只好拔腿就跑。
虽然感应具体的事物会模糊不清，但是能知道他们的装备比起自己以往看到的高了数个档次。
而且三人都有着军人般的素质，迅速将我包围，我很快就落了下风。
短短一天的休闲时间就让自己的灵活度降低了这么多吗?总感觉找不回以往的那种感觉，还是说是因为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不过在他们的信息里肯定没有我也能感应他们这一点，所以我等到他们其中的狙击手停留原地展开狙击时我绕了回去。
他趴在楼顶，发现我也闯进来后就立马切换成手枪瞄准我的位置——我并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难不成是红外感应?看来自己确实没什么优势了。
时间刻不容缓，我必须在后面两人追上来之前把他杀了，夺取他的武器我才能继续作战。
但是——没有了旅行者的指挥，我要怎么做？
赌一把了！
现在双方用的都是手枪，只要有足够的灵活度保证对方对自己的攻击不会命中要害就可以。
我上到天台后立马匍匐翻滚，我的感应不需要锁定对方也可以使用，这就是我的优势，而对方不可以，所以他必须时刻用红外探测仪对我进行跟踪。
他的子弹划伤我的右腿，我的子弹命中了他的身体。
没有停留，我忍着疼痛过去抬起他的狙击枪——这种完全形态的枪我还没用过，不知道后坐力会不会太大。
我尝试着给子弹上膛，一枪击中楼下正准备扔手雷的敌人，爆炸把他们两人都卷进去了，后坐力震麻了双手和肩部。勉强用得过去。
突然，地面传来微微的震动，我抬眼望向远处，建筑群间似乎有个铁疙瘩在快速移动——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的觉得纤雪在那里，给右脚做简单的处理后我就往那边靠近。
本打算着神徒的战打完了，没必要准备那么多武器，看来是失算了。
现在的我只剩下两支手枪，敌方却有一整支行动队和如同庞然大物的机动装甲。
光是躲避不时袭来的炮弹就很狼狈，还要注意行动队的围剿，没过多久我便被包围起来。
砰！
机动装甲在一个转角处受到远处飞来的子弹的攻击，恰巧打碎了它其中一个观测镜。它也反应迅速地往来袭方向开了一炮，把对面的楼顶炸成灰。
似乎即使这样对方也没有死，机甲恼羞成怒被他吸引过去。
十分感谢了！
剩下一支行动队打起来就不是很难了。
城市战可是我最擅长的，在房屋之间最容易找到敌人的盲点。
在楼房间快速穿行，形如鬼魅，即使对方有红外探测，我也可以制造出只有我能打得到对方的条件。
不一会儿，敌人便都被我歼灭了，我捡起他们其中一人的战术目镜，尝试登录自己的身份居然得以通过。
让我想想，有什么东西可以打碎那台机甲。
普通的子弹要打穿难度太高，如果有破甲弹倒还好说。
这样的话那么这里唯一有足够爆炸力的就是这个了——敌人身上备的定向爆破遥控炸弹。
这就是所谓的解药必在百步之内吗？
我后悔了，开了那一枪。
我拖着右脚行动不便的身体滚下楼梯，才避免了炮弹的轰击。没等我起身，巨大的阴影遮住了光线。我立马抱头趴下，猛烈的子弹扫射把屋内炸成碎片。
我起身跳出房间，身后的房子瞬间被轰成灰烬。
“可不要小看我！”
我跳到旁边工厂的大棚上，同时往那个大铁疙瘩扔出手榴弹，在爆炸的时候翻身下到地面。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完全打不烂！
我利用建筑阻碍它的行动，在它的枪林弹雨下迂回。
要死！这下子真的要死！
已经有无数发子弹在自己身边呼啸而过，划破衣服。
“喂，这边！”
是刚才那个被大铁疙瘩追杀的人又跑了回来，虽然黑夜里看不见她的身影，但是这个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再快点！”
她挥着手，看铁疙瘩过来，自己也拔腿开始跑。
最后直到小巷拐角处她才停下来。
“这边，再快点！”
这声音，我不会听错，就是纤雪！
等我跑到她的面前她也很快认出了我，瞪大了眼睛。
我正要开口，她用手指抵住我的嘴唇。
“嘘——”
她刚想探头，就受到机枪的压制。我看到她手中的东西才明白她的意图——是遥控炸弹吧?但是我的手榴弹都对它不起作用，哎呀算了，我相信她。
“告诉我炸弹在哪里?”
“诶?”
“快点，没时间了！”
“就在我们跑来的这条路，那放木材的厂房门前。”
集中精神开始感应，没想到无机的物品也可以被我感应到，这个能力简直逆天。
再等一下，等到机甲路过。
“按！”
纤雪毫不迟疑按下开关，炸弹瞬间引爆，轰击机甲的腿部，同时炸塌柱子，混泥土楼房倾倒压在它上面，灰尘一直扬到我们面前。
“这样子应该是动不了了。”
“那我们走吧。”
黎明已经来临，但我心底的黑暗已经不能散去。从达斯达利出来后，我跟上皎辰的车来到较偏远的一座小镇，这一路上我有很多话想说，但始终没能吐露出一个字。
皎辰停了车，下车帮我拉开了车门。
“走吧，虽然很抱歉，剩下的路得我们自己走过去。”
在背后熹微的晨光中，他伸出了手，露出疲惫的笑容。
可能是劫后余生吧？或者是面对同样境遇的同伴，我的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暖意，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我们两人搀扶着走在路上，我刚酝酿好情绪要开口，他先把一个小东西递到我眼前。
“那个，这个送给你——”
“诶？为什么？”
皎辰并没有把脸转过来。
“这个——是我想感谢你买的，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是不可能活到现在的，可是当时自己身无分文，就只能买到这个了——”
我不禁笑了出来。
“谢谢你，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此时我心中暗暗滋生了企图盼望安宁的愿望——或许，这样也不错。
我们来到了一栋黑白小别墅门前，皎辰拿出钥匙开门。
“这是你家吗？”
“嗯——差不多吧，以后会向你解释的。总之，你的房间可能得打理一下才可以住，衣服嘛——”
他尴尬地审视了我一眼，挠着脸。
“暂时用一下我的，如何？”
现在能够安全就已经不错了，没有其他心思让我去顾虑太多。
“嗯，就这样吧。”
房子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住，说实话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人生活的烟火气，皎辰身上的秘密究竟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呢？
收拾出我住的房间后，我们决定先轮流洗个澡，然后各自回房睡一觉。
——其实你很清楚吧？我们没有胜算的。
——而且，你的使命应该已经完成了吧？是回家的时候了吧？
我蜷缩在浴缸里，回想起白日麦德说的话，心中那份复杂的感情愈发浓郁。他们都已经死了吗？在这短短一天之内？恐怕已经见不到了吧？
我的使命完成了是吗？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呢？不清楚，脑子好混乱。
——走吧，虽然很抱歉，剩下的路得我们自己走过去。
我眼前浮起了皎辰的脸，心中重新涌出丝丝勇气。
好好做出决定吧，先把一切都弄清楚了。
房间里的少年已经洗好澡躺在床上却没有睡去，是还不适应没有旅行者聊天的夜晚吧，白天的事情仿佛现在还历历在目，她的声音一直在脑海中回荡。窗外树影婆娑，散漫的晨光耀人眼目，他刚准备起身拉上窗帘，就听到有人敲门。
咚咚。
“是谁？”
“我，纤雪。”
“请进吧，门没锁。”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事吗？
黑发少女刚出浴，换上少年给的衣服，湿润的头发，闪躲的眼神，让少年心中不禁有所悸动。
“有些事，想先谈谈，可以吗？”
“啊啊，当然可以，请坐吧。”
各自坐定之后安静的气氛持续了几秒，各自嘴唇微动，想说点什么又想等对方先说。
“额那个，你是什么时候去的达斯达利的？”
“这个啊，就是你借我车的那天——”
少年这才想起那辆还泡在河里的车，心中涌起歉意。立马站起来弯腰道歉。
“实在抱歉！你借给我的车——进水了——”
少女愣了一下，捂着嘴笑起来。
“亏你这样子还可以活下来哈哈哈。”
“实在抱歉——”
“没事没事，话说，你那一天之后究竟去干什么了？现在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少年还有些犹豫，但仔细想想似乎现在已经没什么能说和不能说的了。
“我去了一趟达斯达利。”
“所以，那个校园——”
“啊，你去过了啊，那那个人的事你肯定知道了吧？那就是我的目的，可真是一个令人心惊动魄的夜晚。”
“为什么要做这些？是为了帮平民军吗？还有，让我更加疑惑的是，你真的是一个人就做到这些的吗？太不可思议了。”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你知道德克托斯那个医院的事情吗？”
“发现你的那个医院吗？我记得那是神徒用来做实验的，不过好久以前就已经废弃了。如果这么说来，你为什么会在那里？而神徒为什么也去了那里？”
这件事还有这么多的疑点自己还没有搞清楚，难怪当时莉莉丝一直要劝我离开——未知是充满危险的。
“我是实验对象之一，不过我不是神徒的实验对象，而是弗律的。”
“弗律！”
少女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不符合逻辑啊，为什么弗律的实验对象会在神徒那里？难不成——”
她想起了她在达斯达利查找到的那些资料，如果神徒原来是弗律的实验受害者，那么他们手中有弗律的实验人就正常了，也就是说，他们拿自己人做实验吗？那，我眼前这个人其实本也应该是个神徒？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一醒来就接收到了弗律的信息，后面的行动基本都是在他们的命令下执行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弗律早就把内线安插到了各方势力中，自己是，皎辰也是。少女不禁打了个寒战，这是下了多大的一盘棋啊，一切灾难是蓄谋已久的。
她冷笑几声。
“原来，我们是如此相像啊，难怪会流落到一处。”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在我重新出发去达斯达利时弗律就和我断了联系。”
“是利用价值已经消失了吧。”
是吗？少年想起昨天早上的事情，那个未知少女的哭喊声，不知道为什么，内心会有阵阵的绞痛感。
“或许吧。”
坦白了自己的事情之后少年便开始反问他内心的疑惑了。
“你呢，达斯达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弗律会攻击平民军？”
“呵呵，这同样说来话长啊。什么弗律，神徒，平民军，说到底都是同一个群体，不过是被害者的再加害罢了。你听说过希克书库吗？”
“抱歉，我的记忆到现在都没有恢复，不清楚。”
“这是一个人们推测可能存在的东西，说是上古纪元可能遗留下来的一个具有高算力的机器，它的强大之大甚至可以到去处理世界的一切信息，监控世界的信息流动。听起来天方夜谭是不是，但就是以为这个荒诞的猜想，人们便开始蠢蠢欲动了，今天的一切便是他们做出行动的结果。”
强大的计算力？旅行者？少年自然而然地把两者联系起来，但是，那样子的声音与透露出来的感情，真的是机器模拟出来的吗？
紧接着少女便把她在达斯达利调查到的信息都告诉了少年，得知前因后果的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过去的事情仿佛到这里就应该尘埃落地了，于是少年决定开一个未来的话题。
“接下来呢？你要怎么办？神徒已经被打败了，你的使命也结束了吧？”
纤雪点点头，若有所思。
“我也觉得差不多该回去了，那边还等着我呢，我还有作为特派生的身份没处理好呢。”
她冲少年笑了笑，舒展一下双臂，顺便打了个哈欠。
“不过也不用那么急，也可以在这里休息几天再走。你呢？和弗律那边断了联系的话你现在也是自由身了，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嗯，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看外面的世界已经明亮，喧嚣声渐起，双方结束了话题，彻夜未眠的他们需要一段时间睡觉，少女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未来是未知的，而未知的就可能存在危险，但是只要他们愿意去逃避，那么湖面就一直是风平浪静的，就像这个清晨一样，双方内心都埋着一个小疙瘩——一场意外的浩劫而消逝的人们，如同心有灵犀一般都没有诉说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