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咎怒声道:
“你待怎样?”
卫宗铎道:
“天地虽大,何处是你的安身之地?”
东门咎冷冷笑道:
“那是本人的事,你不必挂虑了。”
卫宗铎微微一笑,道:
“朱云震已是天侯神君亟欲擒获之人,你自身尚且难保,将他带在身旁,岂非自取杀身之祸?”
提到朱云震,东门咎心中无端地激动,怒声道:
“东门咎已非丐帮之人,一身祸福,独自承当,阁下免操心了。”
忽听朱云震道:
“老前辈,我已被天侯公子点坏了‘厥阴心脉’仅只剩下十天好活,老人家何必杠受牵连,不如放下晚辈,独自离去吧!”
东门咎闻言,心头忽然泛起一阵凄凉之感,怔了一怔,毅然道:
“你放心,老夫决然竭尽所能,救你活命,万一你不幸丧命,老夫含此残生,一定搏杀天侯公子,为你报仇雪恨。”
这几句话讲得激昂慷慨,仁义凛然,卫宗铎听了,也不禁暗暗心折,朱云震感念知遇之恩,更是热泪泉涌,激动不已。但闻卫宗铎道:
“东门咎,你对朱云震如此厚爱,到底为了什么?”
东门咎心中暗暗忖道:为了什么?不过是造化弄人,情不自禁罢了。心中在想,口中说道:
“那是东门咎个人的事,你不必问了。”
卫宗铎道:
“你细想生平,觉得以你的为人行事,对朱云震有所禅益么?”
东门咎冷笑道:
“世间多的是外貌忠厚,内心机诈之人,差异所在,不过是做过坏事之后,是否被人觉察而已。
卫宗铎微微一笑,道:
“强词夺理,似是而非。”语言微顿,突然话锋一转,接道:“实对你讲,北斗剑江铸魂江大侠,他已遍托武林同道,在这东南半壁,搜寻朱云震的下落。”
东门咎眉头耸起,截口问道:
“为了什么?”
卫宗铎道:
“所为何事,我等亦不知情,但你应该明白,江大侠在武林中何等身份,何等声响,他一言既出,凡我武林同道,谁与不识,谁不替他卖命?”
东门咎暗暗心惊,忖道:北斗剑名满天下,朱云震不过无名小卒,这两人有何关系呢?
忖念中,冷冷道:
“你们都愿意替江铸魂卖命,我东门咎独来独往,偏不买他的帐。”
卫宗铎晒然道:
“那就随你,但你搭救朱云震,既是出于情意,何不想一想,朱云震身负重伤,若要救他一命,是你有把握,抑是江大侠更有把握?”
东门咎口齿启动,欲待答言,顿了一顿,终于忍住。
要知北斗剑江铸魂乃是北道云中子的衣钵传人,文才武功,无不高人一等,江湖之上,众口交誉,已是不争之论。
东门咎虽目空一切,却也觉得难以与之比拟。
忽听朱云震道:
“老前辈。”
东门咎心头噗地一跳,道:
“干什么?”
朱云震道:
“晚辈想见江大侠一面。”
他连受重创,元气所丧殆尽,讲起话来,中气全无,语声嘶哑难闻,但东门咎却似耳鼓之内,突然响起一个焦雷,被震呆立在风雪之中,半晌不知答言。
朱云震以为他未曾听到,重复道:
“晚辈想在临死之前,见上江大侠一面。”
东门咎木然呆立,沉默良久,陡地凄然一笑,缓缓说道:“本来就是,江铸魂是名倾天下的侠客,东门咎穷愁潦倒,孤魂野鬼而已,你原该见江铸魂一面。”
朱云震哑声道:
“晚辈不是这意思。”
东门咎仿佛未曾听到朱云震的话,自言自语道:
“也对,江铸魂义游广阔,相识满天下,去求一求他,或许能找着一点灵丹妙药,救你一条性命。”
朱云震急声道:
“老前辈误会晚辈的意思了。”
只听卫宗铎纵声道:
“东门咎,你平心静气地想一想。”
东门咎冷冰冰地截口道:
“不须想了。”飘身下城,木然走到卫宗铎面前,将棉被裹住的朱云震递了去。
卫宗铎接过朱云震,眼看东门咎心灰意懒,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暗暗忖道:“二十年不见,这逆贼神情已是大改,也显得苍老许多了。
但听东门咎冷冰冰说道:
“我交给你的是活人,若有差池,我血洗丐帮。”话未讲完,倏然闭口,转身飘然掠去。
朱云震急声唤道:
“老前辈。”
东门咎恍若未闻,展眼之间,那孤寂的背影,消失了风雪之中。
卫宗铎目送东门咎离去,转向无影神丐道:
“此间的事,偏劳长老了。”
无影神丐躬身道:
“帮主请放宽心。”
卫宗铎点一点头,手托朱云震,钻进了马车之内,那小叫花跃上车座,马鞭一挥,驱车疾驰面而去。
这时,天将破晓,风雪交加下,那小叫花高踞车座,左手提辔,右手挥鞭,赶得马车旋风一般,直向南方冲去。
车厢内一团漆黑,朱云震拥着被褥,静坐一隔,脑海之内,回忆着东门咎几次相助的情形,心头甚感欢咎,想到自己命在旦夕,今日一别,后会难期,不禁忽忽若有所失。
忽听卫宗铎道:
“这位老弟,大名真是朱云震么?”
朱云震微微一怔,道:
“在下姓朱名云震。”
卫宗铎道:
“中州一剑朱翼,是老弟的什么人?”
朱云震道:
“那是先父。”语言微微一顿,接道:“帮主对在下的身份,莫非有所怀疑?”
卫宗铎笑声道:
“那可不是,我只是猜测不透,江大侠如此渴望见老弟一面,原因何在?”
朱云震惑然道:
“帮主受江大这托,寻找在下,难道连个原因也不知道。”
卫宗铎道:
“江大侠乃是咱们素来敬仰之人,他有所差遣,朋友们乐一效劳,他既不讲出原因,咱们也就不便追问了。”
朱云震道:
“在下也不明其故,否则定然奉告。”
卫宗铎微微一笑,道:
“那日在广德城外,多亏老弟仗义,保全敞帮无影长老一命,卫宗铎这厢谢过了。”
朱云震淡然道:
“帮主勿须言,当日之事,是东门咎自愿手下留情,在下后
生晚辈,并无左右东门咎之力。”
卫宗铎含笑道:
“老弟有功不居,卫宗铎佩服得很。”
东门咎的阴影,阻隔在这两人之间,使双方无法亲近言语之间,也显得十分生硬,令人有言不投机之感。
沉默中,只听那小叫花连声叱喝,马鞭连连挥动,劈立之声,响之不歇,马车奔驰得快,人坐车中,颠的极为厉害。
卫宗铎突然说道:
“朱老弟,你伤势似乎不轻,如此颠簸,受得住么?”
朱云震心中暗道:“十日光阴,弹指既过,区区车马劳顿,算得了什么。”
心中在想,口中说道:
“这座势既软又厚,在下倒不觉得难受。”
顿了一顿,问道:
“北斗剑江大侠,如今在什么地方?”
卫宗铎道:
“杭州附近。”
朱云震眉头一蹙,心中暗暗忖道,此地离杭州至少八九百里,纵然昼夜兼程,也要两天三后,才能见着张大侠了。
忽然心头一动,道:
“卫帮主,北斗剑江大侠,目前有多大年纪?外表生得怎样?”
卫宗铎讶然道:
“老弟未曾见过江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