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面而坐,隔着火盆相距不过四五尺远,但红衣和尚始终未曾正眼看过朱云震,朱云震不禁暗暗想道:这和岗武功不错,可惜过于骄傲一点。”
那两名店小二,一人手捧托盘,盘中陈列着四大碗菜肴,另一人抱来一大坛酒,两人移过一张桌子,将酒菜摆好,放在和尚手旁,提心吊胆,战战兢效。红衣和尚突然双目环睁,大吼道:
“这坛酒是谁的?”那店小二诚惶诚恐道:
“是大师的。”
红衣和尚一指菜肴,怒道:
“这菜呢?”
店二哆嗦道:
红衣和尚气急败坏,吼道:“也是大师的。”
“洒家中人要二十文的酒,五文的菜,多的不要,”
那店小二打拱作揖,陪笑道:“大师父,小店的酒菜特别便宜,这些.……这些就值二十五文。”
红衣和尚神情一愣,怔了一证,唠叨道:“呼!哪来这么便宜,你们以为西家是下三滥,白吃白喝的么?”
伸手囊中摸索。
他全身摸遍,偏是再无分文,两只眼珠转来转去,看着菜肴,看着美酒,想要退还一样,却是连吞口水,越看越舍不得,朱云震心中好笑,暗道:这和尚很有意思,可惜我身上没有带着银子,否则请他吃一顿...
红衣和尚突然双目一顿,怒声道:
“臭小子,你敢讥笑洒家?”
朱云震微微一笑,道:“在下几时讥笑大和尚了?”
红衣和尚冷冷笑道:
“哼!你道和尚吃不起好酒菜么?”
左手提禅杖,右手在禅杖尾端随意一拗,掐下一块银子来。朱云震莞尔一笑,暗道:这和尚倒是正派人,可惜损坏了一件上好的兵器。
红衣和尚其实也很心痛,表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横了朱云震一眼,将银块朝店小二递去,洪声道:
“三两七钱,够么?”
那店小二捧着双手,连声说道:
“够了,够了,还有找头?”
红衣和尚傲然道:
“多的赏给你们,不用找了。”
那店小二接过银子,两人千恩万谢,奔过去掩上大门,以长凳顶好,一溜烟地奔了下去。
红衣和尚似是余怒未息,横掌如刀,“喀”的一声,将酒坛、盖子,连着坛头齐齐削断。
一阵浓烈的酒香,扑入了众人鼻端,浓馥的香叶,满堂皆是。
坐在丁公望下首的一个黑衣老者,倏地抓起酒毂,猛力朝地上掼去,破口大骂道:
“狗娘养的,藏着好酒不卖,老子放一把火,烧掉你娘的店子。”
丁公望眉头一蹙,沉声道:
“老马……”
黑衣老者瞪目道:
“你畏首畏尾,弱了天侯宫的威名……”
那掌柜闻得喝骂之声,疾步赶了过来。口中连连陪不是,黑衣老者话未讲完,倏地反手一耳光掴去,打得那掌柜的满嘴鲜血,摔倒在地,半口牙齿尽脱。
急听一个洪亮的声音喝道:
“好酒!”
蓬然一声,两大门忽然又被大力撞开,堂中之人,俱都转脸望去。
只见一个彪形大汉,大踏步走了进来,那大汉浓眉方脸,年轻约莫三十来岁,穿一件灰布短袄,进门之后,掩上大门,挟起长凳,重将大门顶住,随既目光一转,朝满堂之人,逐个扫过。
这大汉衣着虽然朴素,但气宇昂轩,目光如电,两太阳穴高高隆起,一望而知,是个内家高手,堂中之人都是行家,一瞧此人,心中俱各一怔,朱云震更是暗暗叫起苦来。
坐在丁公望右边那人悄声说道:
“霹雳手李元泰。”
丁公望眉头耸动,忖道:久闻李元泰有个妻子,名叫“追魂夺命剑”白瑛,夫妻二人,向来俪影双双,联袂而行,今日怎么落单了?
那李元泰目光一扫,突然发现朱云震,两道目光陡然一亮,仿佛火焰般地闪了一闪,牙关一挫,格格乱响。
丁公望睹状,心头一惊,暗暗咒诅道:这两人怎会结下梁子?真他妈的莫名其妙。
霹雳手李元泰杀气盈面,嗔目睨视着朱云震,顿了一顿,突然大步走了过去。
朱云震凛然一惊,双手按膝,打算站起身来,但觉手足酸软,心口隐隐作痛,这才记起自己身负重伤,只有上十天好活,不禁哑然失笑,心中暗道:死期在即,我还怕他个什么?
心念一转,顿时坦然无惧,安坐不动,照旧烤火取暖。
霹雳手李元泰一眼之下,已发现朱云震身负重伤,却未看出伤势如此沉重,这时走到近处,发觉朱云震苍白的脸色下,透出一片青色,眼神散乱,毫无光泽,不禁凛然一惊,暗道:这小子已是魂游废墟,行将入木之人,教我这仇恨如何报法?
他乃是铁铮铮的汉子,眼看朱云震命如游丝,不堪一击,反倒无法出手,心头气苦,恨无可泄,不禁大喝道:
“酒保,来酒!”
那两名店小二刚刚抱出两坛酒,送到丁公望席上,一瞧又来了一位凶神恶煞,骇得两人胆战心惊,口中高声应喏,却又相互推诿,谁都不敢过来。
李元泰勃然大怒,房声喝道:
“酒保!”
两名酒保只得硬着头上,缓步走过来,结结巴巴道:
“大爷,您……”
霹雳手李元泰朝红衣和尚的酒菜一指,冷冷说道:
“照这样来一份,差了一点,我打断你俩的狗腿。”红衣和留暗暗想道:好啊!原来是冲着洒家来的。
两名店小二看着和尚的酒菜,口中念念有词,细数了一遍,朝李元泰躬身道:
“大爷宽坐片刻,小的马上送酒菜来。”
转身奔去。
红衣和尚倏地大喝道:
““站住!”
两名店小二骇一跳,呆了一呆,转身走了回来。
红衣和尚两眼望天,冷冷说道:
“谁敢照着洒家吃的酒菜给人,我扭断他的脖子。”
两名店小二愣了一愣,转向李元泰望去。
霹雳手李元泰忖道:那小子不堪一击,这和尚自己顶锅,那是再好不过了。心中盘算,缓缓坐下来,将手一挥,淡然道:“去吧!谁敢扭你们的脖子,大爷找他算帐。”
两名店小二见过红衣和尚的本领,虽听李元泰担保,却不敢就此退下,两人哭丧着脸,转向和尚望去。
红衣和尚一仰脖子,一大碗酒,一口而尽,慢吞说道:
“你俩人替洒家呆在这儿,谁敢动一动,洒家立刻教你们好看。”
那店小二两大之间难为人,二人相视一眼,欲哭无泪,倏地噗通一声,齐齐跪了下去,掩面干嚎起来。
李元泰浓眉一蹙,转脸一望红衣和尚,冷冷说道:
“和尚,你是存心与大爷过不去么?”
红衣和尚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双眼翻白,冷笑道:
“洒家已经决定要教训你,只等你先出手。”
李元泰怒喝道:
“试试看!”
猛一伸腿,朝那酒坛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