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又问:“哭没？”
“没哭，只是没说话了。”
“还没哭啊！你说嘛，屋里就一个老汉儿，现在也死了。”
说到这里，有人大踏步从小路来了，目无表情，却带着话来的。不等人问，就摇摇头自说起来:
“人都梆硬啦，娃娃现在跪着呢，天呢，直接就跪在洗泥巴里，扑在他老汉身上哭，哭得凶哦，听到人汗毛都立起来了。”
“我就说嘛，自己老汉儿死了哪有不哭的，造孽呀，狗日的娃儿以后咋办咯。”
那人说:“还有他妈嘛。”
外婆摇摇头，“他妈？他妈跑都跑求咯。”
那人又说:“跑了又不是死了，自己下的崽儿总不能不管吧，肯定要给钱的。走了，走了，都是命，天注定。”
桌子上的碗筷已经收了，陆陆续续的人从地坝路过，外公特意招呼我们抽几张凳子，果然还有人来，来了要说几句，最后在垓阳坐下，讨论的尽是佳华。他们说佳华救人无数的善行，也说佳华一个人守家的苦命，最后将佳华说往了鬼神。具体是佳华前些天晚上听见四声敲门，清清楚楚，以为是人看病。边往门走边问:“哪个？”无人应答，便开了垓阳上的灯，拉门一看，又不见人影。以为是听错了，可怎地三声都听错呢！门一闭，怪异就发生了，啪，垓阳的竟灯熄了，自己熄的。
“真的假的？”
“哄你做啥嘛，佳华给我摆的哎。”可人已去了，这是死无对证。但他瞪大眼睛，急得唾沫星子溅到我的脸上，我悄悄擦拭了酸臭，也觉得背后发凉。外婆对于鬼神向来深信不疑，听了这事，她便认定佳华是招上鬼了，“怪不得哟！人敲三，鬼敲四，这是被鬼找上了，该去打个主意的。”
就这样，佳华的死好像找住了出路。我想，倘若真是如此，那一定是死在肖水河的水鬼想投个好胎，就得找个好的替身，他是看上了佳华这辈子的善良，要争得下辈子的福报。这样才说得通，可我偏偏不信鬼嘛。
佳华的儿是那些人走以后出现的，外公站在地坝望着他，外婆望着外公的时候便也瞧见了。她似是看出了什么，走过去，跟外公低声说了些啥，没听清，却断定两人是争执起了，一个咧嘴弯眼，一个皱眉扭头。然后外婆就进屋了，外公却还站在那儿。我知道他是要等他的。果不其然，佳华的儿刚拢地坝边，外公就笑眯眯迎上去，蜡黄的脸慈祥温和，专注的眼关切真诚，面对的正是别人的儿子:“娃儿呢，饿没有，快进屋歇哈儿，吃点儿东西。罗清秀，饭热好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