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建设死死攥着女儿留下的诀别信,指节发白,仿佛要将那薄薄的纸片捏碎在掌心。巨大的失落和恐慌淹没了他。不行!必须把她找回来!他猛地起身冲向大门,一把拉开——
门外,站着两名神情严肃、身穿制服的公职人员。其中一人举起一张盖着鲜红公章的文件,声音冷硬:
“贾建设!我们是市检察院反贪局的!现在依法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建设像被钉在原地,愣了几秒。他下意识地将手中紧握的纸团藏得更深,脸上挤出一点僵硬的笑容:“两位领导…我一定全力配合!只是…我爱人刚过世,家里乱糟糟的…能不能让我收拾几件随身衣物?”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以,但必须有人陪同。”另一人公事公办地说。
“没问题!没问题!”建设连声应着,转身假装咳嗽,趁机飞快地将那团浸满女儿字迹的纸塞进嘴里,用力咽了下去。喉间一阵灼痛,仿佛吞下了一块烧红的炭。
他草草收拾了几件衣服,在办案人员的注视下,低着头跟他们下了楼。刚到楼下,就看见吕战东正发动一辆带棚的电动三轮车,后车厢似乎装满了行李。建设本不想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去——正对上战东面无表情、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眼神。建设心头一颤,慌忙低下头,加快脚步跟着办案人员走了。
战东望着建设被带走的背影,怔怔出神。这时,密封的车棚里传来尤兰压低的声音:“怎么还不走?”
原来,棚子里坐着的,正是尤兰和躲藏多日的梅影。
那天周清华在校门口大闹,尤兰一听录音内容就知道梅影完了。她立刻通知梅影关机躲藏,趁夜深人静时,把她偷偷带回了自己和战东的家。贾建设在楼上为亡妻操办后事,浑然不知自己曾经的情人,就藏在咫尺之遥的楼下。
这几天,梅影只是流泪,一言不发。战东和尤兰默默照顾着她,不知如何安慰。昨晚临睡前,梅影红肿着眼睛,看着守在床边的尤兰,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我想好了,明天就走。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想好去哪儿了吗?”尤兰问。
“南方。”梅影吐出两个字。
尤兰沉默片刻:“其实…我和战东结婚后,也想过离开这里,去南方。”
“那为什么没去?”梅影有些意外。
“当时快高考了…想着站好最后一班岗,把这批学生送走。”尤兰苦笑了一下,“现在…也算完成了。”
梅影看着尤兰清澈的眼睛,忽然觉得她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她心里默念:“她不懂…她没经历过我的绝望和肮脏…” 尤兰又问:“具体去哪儿?深圳?”
“嗯,就去那儿吧。”梅影随口应道,忽然抓住尤兰的手,“要不…我们一起?人生地不熟,也好有个照应?”
尤兰想了想:“好是好…但得问问战东。他回来了我和他商量。你先休息,决定了明天一早就走!”她替梅影掖好被角,关灯退了出去。
战东很晚才回来,带着一身疲惫和河水的腥气——他又去找了一天梁学虎的尸首,依旧无果,还去派出所做了笔录。尤兰把梅影的想法和自己的打算说了。战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我这边没问题。但你爸妈和小菊从青海回来了…真不去看看?”
尤兰眼神一黯:“劝过他们,不听。想想尤菊那副样子,还有我爸为了她打我…我不想见他们了。” 泪水无声滑落。
战东叹了口气,犹豫再三,还是低声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尤兰的眼泪流得更凶,但想起尤菊的刻薄和父母的偏袒,心又硬了起来:“算了!明天就走!”
第二天一早,三人就紧张地收拾行李。为避人耳目,战东特意借了这辆带棚三轮。刚装好行李,让梅影和尤兰坐进棚里,准备出发,就撞见了贾建设被带走的一幕。
尤兰在后座等得不耐烦,小声催促:“怎么还不走?”
战东回头,声音压得更低:“贾建设…被抓了。”
“被抓了?被谁?”尤兰惊问。
“检察院的,看制服是反贪或者反渎的。”战东示意她们噤声。棚内瞬间安静下来,梅影坐在阴影里,身体微微发抖,一言不发。
直到检察院的车彻底消失在视野,战东才启动三轮车,一路开到县汽车长途客运站。
“这会儿人少,下车吧。”战东停稳车。
尤兰和梅影从后棚下来。战东去停车,尤兰跑进售票厅。不一会儿她回来,手里却只拿了一张票。
梅影愣住了:“不是说好一起?”
尤兰低着头,声音带着挣扎:“我想了想…还是得回去看看爸妈。虽然…说过狠话,但毕竟是亲爹亲妈。你先去,安顿好了我们去找你!一路…保重!” 眼泪终究没忍住。
梅影的眼圈也红了,紧紧抱住尤兰:“好妹妹…谢谢你!” 战东这时也走过来,听到尤兰的决定,露出欣慰的笑容。
梅影又看向战东,含泪道:“谢谢你们!” 她努力想笑,眼泪却流得更凶,“等你们去了,我请你们吃大餐!”
“梅影?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一个带着惊喜和不确定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三人转头,只见一个穿着朴素、略显土气的中年男人站在几步外,正是景凯。
梅影也很意外:“景凯?你…你这是要去哪儿?”
景凯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我…我辞职了,准备去深圳。”
“辞职?为什么?” 梅影不解。
“那边…有个私立学校邀请我去教书。” 景凯笑了笑,带着点豁出去的意味,“反正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趁着还不算太老,出去闯闯!”
战东眼睛一亮:“有熟人了!正好路上有个伴儿!”
梅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我…我先去省城,还没定下一步…”
景凯憨厚地笑道:“我也得先去省城坐火车啊!”
梅影看着景凯真诚的眼睛,又看了看手中的车票,忽然觉得这或许是命运的安排。她抬头,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尤兰和战东见梅影有了同行者,放下心来。告别后,两人直奔尤兰父母家。站在熟悉的门口,尤兰想起上次的不欢而散,心中五味杂陈,犹豫片刻才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尤兰妈妈,脸上带着憔悴和惊讶。尤兰和战东走进去,只见父亲尤万年背对着门,独自坐在桌边喝着闷酒。
“爸…啥时候回来的?” 尤兰轻声问。
尤万年又灌了一口酒,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半晌才闷声道:“前儿晚上!”
“到底…咋回事?” 尤兰追问。
尤万年只是重重叹息。尤兰妈妈抹着眼泪开口:“被骗了!我们带着小菊到了西宁,联系那人,他说去格尔木出差了,让我们等几天。第二天下午,他突然打电话,让把钱打到一个账户上,说那边开始走手续了,还催着小菊去照相馆拍证件照,等他回来贴上就能高考。你爸担心是骗子,说能不能缓两天。那人一听就火了,骂骂咧咧说:‘老子是国家干部,冒风险帮你们,你们还信不过?爱办不办!今天下午钱不到账,名额就没了!我在山里信号差,就这样!’ 说完就挂了电话。你爸还犹豫,小菊急疯了,逼着你爸把钱打了过去…结果,再打那人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等了三天没消息,你爸跑去省教委门口打听,人家说招生办根本没张卫革这个人…这才知道,被骗了…” 尤兰妈妈泣不成声。
尤兰听完,面无表情:“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话音刚落,“哐当”一声巨响!尤菊猛地拉开卧室门冲出来,指着尤兰尖声骂道:“你回来干什么?!看我们笑话来了?!”
尤兰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正要反驳,身旁的战东已沉声开口:“尤菊!你怎么跟你姐说话的?她好心回来看你们!”
尤菊正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立刻将矛头转向战东,指着他的鼻子:“我们家的事,轮得到你个外人插嘴?!你算老几?滚出我家!”
战东脸色铁青:“这是学生对老师的态度吗?!”
“老师?” 尤菊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满脸鄙夷,“我早不是你的学生了!少在我面前摆老师的臭架子!你现在就是黔驴技穷!滚!我家不欢迎你!”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锋利。
战东气得浑身发抖,再看尤兰父母竟毫无阻拦之意,心彻底凉了。他猛地转身,摔门而去。
尤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神一点点冷下去。她缓缓起身,走到尤菊面前。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尤菊脸上!
尤菊被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姐姐。下一秒,她尖叫着像疯了一样扑上来撕打尤兰!尤兰妈妈赶紧上前拉扯劝架。
混乱中,“砰!”一声巨响!尤万年将手中的酒瓶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都他妈给老子闹!闹死老子你们就痛快了?!” 他双目赤红,怒吼道。
尤菊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动,捂着脸指着尤兰哭喊:“她…她为了个外人打我?!”
尤兰冷冷地看着妹妹,一字一句道:“对你来说,他是外人。对我来说,不是。” 她目光扫过父母,声音清晰而坚定,“他是我丈夫。”
屋里瞬间死寂。
尤兰妈妈惊愕地瞪大眼睛:“啥?丈夫?啥时候的事?!”
“和你们断绝关系之后。” 尤兰语气平静。
“你…你怎么这么草率!” 尤兰妈妈急道,“他爹都没了,将来能有啥出息?!”
“这是我的选择,我考虑清楚了。” 尤兰不为所动。
尤万年猛地站起来,指着尤兰,气得浑身哆嗦:“你…你胡闹够了没有?!”
尤菊在一旁尖声帮腔:“我一辈子也不会认他这个姐夫!”
尤兰冷笑一声:“你想多了,我从来没指望你认。” 她转向父母,深深看了一眼,“爸,妈,是我让你们生气了。你们…以后多保重。” 说完,她决绝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家。
“兰兰!你去哪儿?!” 尤兰妈妈追到门口哭喊。
“回来!让她滚!养了这么多年,养出个白眼狼!” 尤万年在屋里暴怒地咆哮。
尤兰走出巷口,一眼就看见战东正靠在电线杆旁,低着头,脚下扔着几个烟头。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这儿凉快?”
战东抬起头,眼中还带着未消的怒意:“他们怎么能……”
“走吧。” 尤兰打断他,挽住他的胳膊,脸上是释然后的疲惫。
两人顺着乾楚路往东走。前方不远处,一个身影骑着自行车,慢吞吞地往前挪,背影透着说不出的颓丧。
战东认出来是库里南,眉头紧锁,恨铁不成钢地低语:“看他这蔫头耷脑的样子,肯定考砸了!多聪明一个孩子,怎么就…怎么就成这样了?可惜啊!这半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不行,我得叫住他问问!”
尤兰拉住他的手,轻轻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有自己的劫。我们能做的,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得靠他自己去悟,自己去走。造化如何,全看他自己了。”
战东不解:“谁都有迷失的时候,为什么我能醒悟,他却一直沉沦?”
尤兰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战东,目光温柔而坚定,轻声说:“因为…你有我。”
前方骑车的库里南,对此浑然不觉。他一大早就去了蓝佳苑,看到的却是大门上刺眼的封条。想起前几天的传闻,知道蓝田坡落马是真的了。他在门口呆立良久,才失魂落魄地骑车返回学校。今天是填报志愿的日子。
走进教室,里面人声鼎沸。有人满面春风,有人愁眉苦脸。政治老师朱高山坐在讲台上答疑。里南领了志愿表,回到座位。旁边英素的座位空着,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上。他忍不住问前桌的陶杏儿:“你同桌…今天没来?”
杏儿抬头,见是里南,叹了口气:“我还想问你呢!怎么也联系不上她。高考前那天晚上她回来过,我就觉得她状态很不对劲。考完那天晚饭后,她在寝室坐了一会儿就出去了,再也没回来过。” 她压低声音,“大家都不知道她家在哪儿,也没电话…”
里南想起那晚后半夜隐约听到的《春江花月夜》吟诵,心头猛地一沉,涌起不祥的预感:“她…回家了?”
“谁知道呢?” 杏儿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凑近神秘兮兮地说,“哎,你知道吗?咱班出人命了!”
里南心里“咯噔”一下:“人命?谁?”
“全鲲迪!” 杏儿声音压得更低,“拿砖头把梁学虎砸死了!就在平阳桥上!尸体掉河里,到现在都没捞上来呢!”
里南倒吸一口冷气:“真的?”
“骗你干嘛!” 杏儿撇撇嘴,“全鲲迪现在还在看守所蹲着呢!柳质倒是个痴情种,专门跑去看他,还说等他出来!你猜那混蛋说什么?”
“说什么?” 里南追问。
杏儿一脸鄙夷:“他说当初追柳质就是玩玩,根本没真心喜欢过!还说就算将来出来了,也绝不会娶她!你说这男人是不是渣到骨子里了?!” 她愤愤地总结,“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
里南听完,沉默良久,心中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暗叹:“鲲迪…他是在用最狠的话,斩断柳质的念想啊…他才是…真男人。”
这时,后座的薛雅琪探头问杏儿:“杏儿,你第一志愿填哪儿?”
“省师大吧。” 杏儿回头答道,“你呢?”
雅琪苦恼地抓抓头发:“还没想好,估分不太理想。” 她看见前面的里南也在填表,扬声问道:“库里南!你第一志愿报哪儿?肯定是北大吧?”
杏儿也笑着附和:“那还用说!天才不上北大,天理难容啊!”
里南低头,嘴角扯出一丝苦涩。他知道自己这次与北大无缘。打电话回家,父亲却异常固执,坚持要他第一志愿填北大。他不敢争辩,回到星月轩思前想后,最终还是顺从了父亲的意愿。他提起笔,在志愿表第一栏,重重地、几乎要划破纸背地写下了“北京大学”四个字。后面的志愿一片空白。他起身,将表格交给朱老师,匆匆离开了教室。
回到星月轩空荡的房间,里南躺在床上,思绪纷乱。复读?英素到底去了哪里?晚饭也没心思吃,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一个飘渺空灵的声音,仿佛从极远又极近的地方传来,断断续续钻入他的梦境:
“里南…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那声音…像英素!
里南猛地惊醒,心脏狂跳。声音似乎是从阳台方向飘来的。他赤脚下床,冲到阳台。月光如水,洒满叶湖,四下寂静,哪有半个人影?
“今天的叶湖落月…格外清冷。” 他喃喃自语,心头那份不安却愈发强烈。他穿上衣服,鬼使神差地推门下楼,缓缓走向梦醒亭。
去年初遇果丽时,他曾在这里想起两句诗——“独上江楼思悄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却怎么也想不起后两句。此刻,亭子依旧,湖水依旧,月光依旧。只是,初遇的果丽、相知的诗诗、懵懂的荷香、决绝的娇珂…都已如烟散去。
“同来玩月人何在?风景依稀似去年…” 后两句诗,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果然,物是人非。他坐在临水的石栏边,望着水中破碎的月影,泪水无声滑落,滴入湖中,漾开一圈圈细小的涟漪,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你…究竟去了哪里?” 他对着虚空发问,声音哽咽。
突然!
他滴落眼泪的那片湖水,毫无征兆地剧烈翻腾起来!咕嘟咕嘟冒着气泡,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煮沸!里南吓得魂飞魄散,想逃,双脚却像被钉在地上。
翻滚的水面中心,猛地旋开一个幽深的漩涡!一个人影,缓缓从漩涡中心升起,如同水做的莲花悄然绽放。那人影踏着水面,无声无息地向他飘来,衣袂飘飘,面容在月光下清晰无比——正是田英素!
里南目瞪口呆,直到那身影飘至亭边,才结结巴巴地问:“师…师父?是你吗?你…你怎么从水里来?”
“英素”微微一笑,那笑容带着一种非人的空灵。她抬起手,纤纤玉指指向湖心深处:“我不是你的师父。你的师父…在那里。”
里南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湖心对岸,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身影静静伫立,正是他魂牵梦萦的师父!她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朱唇轻启,一遍又一遍地吟诵着那首凄婉的《春江花月夜》。吟诵声在寂静的湖面回荡,带着无尽的哀伤。吟罢,她缓缓抬起脚,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入冰冷的湖水之中。湖水漫过她的脚踝、膝盖、腰身…最终,那抹白色的身影彻底被幽暗的湖水吞噬,只留下一圈圈扩散的涟漪,和破碎的月光。
有诗叹曰:
湖光月色两相和,
孤影徘徊夜未央。
寒梅凋零随波去,
冷香散尽泪千行。
十年寒窗志未酬,
金榜无名梦成殇。
月圆之夜湖水平,
清辉照影入寒塘。
湖中寒梅随波逝,
冷艳清姿化月光。
愿君魂归青山外,
不再红尘受凄凉。
湖月依旧照人间,
寒梅虽谢香犹长。
愿世人记此花影,
莫让寒梅再断肠。
“不——!” 里南肝胆俱裂,想冲过去救人,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动弹不得!
面前的“英素”幽幽开口,声音如同寒冰:“你救不了她。那是几天前的事了。我只是让你…看看她的归宿。”
里南猛地转头,死死盯着眼前这个酷似师父却气息迥异的女子,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颤抖:“你…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周身泛起一层朦胧的月华,气质陡然变得高贵而疏离,声音空灵飘渺:
“我乃广寒宫主,嫦娥仙子。奉王母懿旨,下凡扰你功名。四日前的月圆之夜,便该功成身退,魂返天界。只是…见你对她一片痴心,故在此徘徊,告知你真相。”
“真相?” 里南如坠冰窟,茫然重复。
“你本是天庭文曲星君。” 嫦娥仙子目光穿透他,仿佛看向遥远的过去,“只因在凌霄殿上与二郎真君一场意气之争,赌约落败,才被贬下凡,需历人间高考,考入那‘北京大学’——此乃人间国校,象征文运之巅——方能重归仙班。然你今年已然落榜,按赌约,将被永世贬谪人间,再难返天庭!”
里南以为她在讲荒诞的故事,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嫦娥仙子见他懵懂,便将那场赌约的始末娓娓道来,末了,语气转冷:“二郎神看似公平,实则包藏祸心!此乃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
“阴谋?!” 里南心头剧震。
“正是。” 嫦娥仙子点头,“他们遣下两队人马,专为坏你道行。第一队,便是那二郎神杨戬!他携哮天犬,半路又收服一只九尾白狐精,三人一同下界,分别化作了梁学虎、全鲲迪与胡尚畑!”
里南脑中闪过那三人的面孔和所作所为,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那…第二队呢?”
嫦娥仙子沉默片刻,绝美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低声道:“第二队…便是我。此乃王母娘娘亲命。杨戬一队,以虚幻之相诱惑你,以义气之名辖制你,以武力相逼迫你。而我…化身田英素,以懵懂情愫乱你心神,魅惑纠缠,让你彻底迷失心智,难窥大道!”
里南如遭五雷轰顶!他心心念念、奉若神明的师父,竟是来害他的毒药?!巨大的背叛感让他浑身冰冷,泪水夺眶而出,嘶声质问:“我对你一片深情!你为何…为何如此对我?!”
嫦娥仙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声音依旧清冷:“我亦是身不由己,受制于人!我本是人王后羿之妻。当年后羿于昆仑之巅狩猎,遇尚未登天的西王母。她赠后羿一包‘仙草’,实则是自西天逃逸的罂粟毒草妖!服之则为其所控。后羿携药归家,却被我误食…这才魂魄离体,飘飘然升入广寒,成了这月宫囚徒。后来西王母与玉帝结合,贵为天界圣母,却处处视我为眼中钉。我非天庭正神,又因在答谢佛祖的蟠桃宴上献舞,引得玉帝垂涎,屡遭其骚扰,更招王母切齿嫉恨。她唆使醉酒的天蓬元帅闯我广寒宫,公然调戏…玉帝为平息事态,将天蓬贬下凡间,却也因此与王母嫌隙日深。此番二郎神设局诱你入凡,意在将你彻底废黜,架空玉帝,独揽天庭权柄!王母与杨戬一拍即合,亲至广寒,命我下凡惑你心智,并许诺事成之后…还我自由之身。” 嫦娥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压抑千年的苦涩与无奈。
里南呆坐亭中,万念俱灰,悲从中来:“原来…这人间处处凶险,步步杀机,皆是冲我而来!”
“也不尽然。” 嫦娥仙子微微摇头,月华映照着她的侧脸,带着一丝神秘,“尚有一人…是为你而来,是来救你的。”
“救我?” 里南黯淡的眼中猛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急切追问,“是谁?!”
嫦娥仙子凝视着他,朱唇轻启,认真地说道:……
欲知仙子说出谁名,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