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目前右手有些小伤,不太灵便,试用语音打字后发现取字效果很差,并且我并没有雇一位打字员,故而在写作上会继续延缓一段时间。不过虽然语音在取僻怪古旧的字眼上不能施展很多功夫,对于平白的实话还是没有特别的制约,所以刚好也趁此说一点关于本作的闲话。本模板与另一篇关于二十世纪以及西河的连载《淡草纸》通用,还请愿意于这些文迹与我个人的谰言中稍作游憩的诸位予以宽谅。
我在那边提到了对巡迹式阅读的喜爱,而本系列便是这种喜好造成的有些臃肿的结果。事实上,本作在我儿时便有初稿,如今开篇、主要剧情以及结局早已完成(这里倒不是说那些内容作为现实的既存),作为普通的历史题材小说尤其是日记体写作已足够,可是,因为对“汇编”的执念,我非常渴望在第一稿便完成十三年的几乎完整的日记及其余档案汇总工作。意欲挑战“还原”对我这样学识浅薄的人来说本就是一件虚妄的事,甚至如王曾瑜先生这样的南宋历史学名家,写起两宋之交的小说,也不能说得心应手,连艾柯还原一些十九世纪的阴谋,也免不得走入些遗憾的角落里小嚷几句。更不必说,在生活的现实困境里,我仍需要一些普通的能带来不只是金钱收益的写作来捍卫我自愿捍卫的风景,以及做些至少不让我忘却人是不应当被切割撕裂这一实情的小事,而那些写作与小事却又会削弱我在《鹅笼阿》的投入。
可便是如此,对于“民族志”、“汇总”、“编校”与“笺注”这样的“微且妙”事业,我个人有一些难以抑制也并不打算掩藏的狂热与执着。不现实于此世的西河,现实中有但受西河、川虞牵连的上海,它们便作为广场与苍穹下的风景跃然于此。就像是田纳西最负盛名的未收录小县城、或是巴黎作家口中的外省一样,云棠、川虞、西河,这些场地并非哪处他乡的代指,而是一片真正的、确定的、存在的风景。我只是这个系列的一位不算合格的“交通员/译介员”,写作者是蔡元培亲族的小姑娘,国民党的高官与他矛盾重重的儿子,是汪兆铭交际圈内交错逡巡徘徊又彷徨的阴影,是条件不好不坏的、未来算是富农家庭的热情男孩,是漫长七月里漫长的行军与漫长的烽烟,是万里沦丧的漂泊无定与对“中国”的复查,是十三年的生死存亡,十三年的兴荣衰谢,是后来者的凝望审视,是步行者的骄傲欺瞒,是历史自身,而我与各位相比,只是在旁观上多了些自以为是的治稿热情。
我不算喜爱历史小说的人,但我喜欢历史小说的一个构造方式:历史没有剧透。历史只有发生、经历、结束,以及不断的反思与追问。先前提到了“三十年完成《鹅笼阿》”,可以目前的进度,我不知道我这辈子能否真的完成这个计划。《浮士德》或是《金瓯缺》,这样的抉择我并不愿做(当然不是不愿《鹅笼阿》成为这两本良作的意思),所以只能是尽力而为,做好这译介交通的浅陋且自以为是的无谓功业。
我们不只是观赏风景创造景观,我们自己正是活在风景的流动、静谧、发散与于此刻记的内容物中的。这是我常常对人对己所言的、已令我自己都深感厌烦的深爱的话了。
——还请允许我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