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乍听养颜丸来自于地府鬼将,丁贵就不敢有半点心思了。
袁熙说这个鬼将名叫泰七,是一员监囚牢头,有一定权势,当然是在地狱里的权力。
重点是,泰七正是炎三口中说过的志趣变换者。
他常年在地狱里与各种鬼囚打交道,已改变了前世及本能志趣,早已迷恋上人鬼女子。乍听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又理所当然。
袁熙四年多前来到冥地,没有过多滞留,便被一群鬼将枷锁并直接扣下。
但他们没去地府,而是多次辗转后,进入一个私宅。
在宅内,除了押送她的鬼将外,只见过两个和她相仿的小女孩,以及泰七。
泰七当时面对三人说,任何人只要判监地狱,最少是五百年炼狱的折磨起步,像她们三个自杀的鬼魂,那必是千年起判。
若想规避地狱之苦,他有办法。
当然若接受,则有三个约定。
若不接受,则马上送她们往地府受审。
一时三人不知如何选择,因为她们对这番话还不理解。
或许是地府自有约束,或是兽人鬼本性如此,泰七便好心将各自责任与好处细说清楚。
想来是熟门熟路,早有先例,一番解说顿时让三人点头同意。
说起来约定有三,当先一条便是服用养颜丸。
此丸对于凝聚魂躯作用明显,每年一颗,即能保证服用者像活人一样正常发育,若停用则生长停止。
这一条对三人都有好处,须知强大的魂躯和神魂一样对鬼魂有利。
当然泰七更是喜闻乐见,其项庄舞剑之意正在于此。
丁贵对此有些体会,他之所以能疗伤,是得益于阳气,恐怕和养颜丸异曲同工。错了,阳气是仙人所赠,滋补效用应该更优于养颜丸。
第二条是五年之约,是承诺给予三人的优待。
泰七会动用关系,或请族人帮忙,或托付好友,安排她们三人在地府之外的各衙门或机构工作,并提供庇护。
其实让她们远离地府,远离祸端。须知地府容不得孤魂野鬼,一经发现,必有所判。
于是他给每人发了一种类似鬼将家眷的护身符。
有此信物,就少有鬼差打扰,得享平安。
第三条是百年之约,是享受三人的服侍。
三人长成待摘,也是回归私第足不出户之时。
而这种生活将持续百年。
据说五年之约已经含在其中,那还算仗义。
泰七承诺,入宅后不会有任何伤害之举,形同尘世夫妻关系。
不过,到底几妻,外人就不清楚了。这一下便安排了三位……
他只称,此事在地府非常普遍,到时她们自会明白。
现在袁熙的五年之约,临期不足半年,所以现在是昼夜悬心。
早已心生悔意,可她不敢有半点异动。
她说宝钞行掌柜,是泰七朋友的朋友。
每次离开宝钞行,门口的一个尖头鬼将必会跟随,正是受掌柜授意。
她暗自计划逃跑,可实在没有去处,也担心出得龙潭,再入虎穴。
坦承自年初开始,就在物色中意人选,愿和他出走,只是一直没有宜心之人。
若最后没有合适人选,只能独自外逃,反正她是不会信守约定的。
不过,九天前,她终于看到希望——
丁贵来了。
知道他是新死之人,当时就欲言又止,却深知极为不妥,才三缄其口。
不想此后,丁贵竟没再出现过,她以为再无机会,猜想他或是已经去往地府。
悬心良久,今天才算松了口气,即便他不递上原始黄纸兑换,她也会出言挽留。
因为知道丁贵身怀黄引,很是难得,所以根本不怀疑其品性。
而且丁贵给他的印象很好,不像有些人眼神急色,甚至还碰到过一个身佩黄引的调笑书生,让她特别反感。
她透露,四年多来,从没见过绿引,黄引同样一年难见一两个。
几乎全是白引和无引之人,这些人她可不放心。
……
听到一半,丁贵就颇感尴尬,自己真成香饽饽了?
现在才意识到,当初霍老头没有当众大发雷霆,实在是好脾气。
就冲黄引如此珍贵,必得花大价钱才能拿到。而他可是帮小豆子将最次的白引,换成黄引,如果早知这么大差距,估计他也不敢开口了。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当说到书生时,若黄引当真稀缺如斯,他就确定必是万家豪。
这个万兄,实在令他自愧不如。
不过,即便已翻脸,好像自己并不是多么憎恨他,怪哉。
“丁大哥,你若肯带我走,我有很多元宝,都可以奉上。”
袁熙倾诉半天,二人亲近不少,现在说话居然如此直接,急切之心溢于言表。
“袁熙,你别急,我的情况和你说过。现在已有妻子……其实,只要助你逃脱就行了……想来逃跑不难,难在如何神不知,鬼不觉,不让泰七等人追查到……对了,泰七有没有在你身上动过手脚?”
丁贵连忙安抚道。
面前的袁熙早失了镇定,完全像一个小女孩,连同人私奔,欲赠宝钞的话,都说得出来。
不过他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得想个稳妥办法。
无需她以身相许,毕竟小灰豆和小绿豆这样的畜生魂魄,都不曾坐视不理,更何况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
只是,很难知道泰七会有什么手段,须尽可能获得一些信息。
“丁大哥,你……我……我在这里少和别人接触,更和泰七之间清清白白,你不要多想啊。”
袁熙急切解释,却是味道不对了。
“啊……袁熙,你理解错了,我哪是说那个……你觉得养颜丸会不会有问题,比如有毒性,定期发作什么的?或者是在你体内留下痕迹,然后跟踪到你?”
这些是尘世里的常见手段,他生前看了不少这方面影视剧,理所当然就想到。
还有一事,不知泰七是否修习过,法力如何,身为牢头想来也有不小能耐吧。
自己还是修习菜鸟,唉……
见她陷入遐想中,丁贵特意查看一眼身后小门,然后再关严实,低声询道:
“袁熙,现在肯定不能带你离开,我们需要好好合计一下。你尽量搞清楚,这里是否有监视之人,有哪些?你平时如何外出,我在哪里接应,等等。毕竟泰七必不好惹,也不知事后会怎样震怒。”
他哪做过这种胆大妄为的事,说是安慰别人,自己却各种忧虑浮涌上头。
既不了解宝钞行出入情况,又不了解泰七实力。
就是屋内也不敢保证安全,隔墙有耳也不一定。
“丁大哥,不会的,最近一年多来,我多次有意无意的和同伴打探过。据说兽人鬼特别在意承诺,不屑去算计别人。至少不会像我们……像人鬼那般……那般奸滑,他们说定的事,就不会改变。而且我最近才知道,鬼将若犯杀孽,其后果要比普通饿鬼凄惨无数倍……只有一些恶鬼,才敢为非作歹。泰七的势力,也只在地府有用……唉,冥地虽大,却无以安身,犹其身为女人,只怕才出宝钞行,就被人……所害。可呆在这里,又无人可以信任。第一眼我就认定,丁大哥你必是我可以托付的——良人。”
“袁熙,你太高看我了。我有黄引不假,可并不代表我是好人……你不用太在意……放心吧,听你说完,逃跑也不像多难了。大不了,到时远离平断山城。”
丁贵佯作豪爽道。
实在不敢回应她的托付之语,尤其那灼灼目光,让人无法直视。
袁熙神色晦黯,忽然呜咽起来,低泣道:
“呜……呜……我本来对这些异类就很畏惧,后来还听说,这些鬼物特别……特别热衷于男女之事,好像是生前很多都不曾……不曾……尝过,所以一旦开启,就会做出很多骇人听闻的事……现在了解越多,心里越是怕得要死。五年之约一天天临近……丁大哥,我实在没法再待下去了。若不能逃离,我就……我就自损魂魄好了……呜呜……若是……若是丁大哥不嫌弃,我愿意常伴左右,不惜当牛作马……呜呜……”
无法说完,袁熙已趴到桌上。
其整个面庞掩在双臂之间,抽泣不止,分明下了很大决心才将这些话说出口。
丁贵霎时拙嘴笨舌,开不了口。
实在不好理会相许之语,更不能当面拒绝,再让她伤心。
只好岔开话头,问起逃跑之策,道:
“袁熙,别哭了。先别哭,我们好好合计一下,真要逃跑该怎么做,才能不惊动别人,你在这里出入可还自由?”
许是在此孤独太久,也压抑太久,难得今日将委屈道出,袁熙竟一时无法收拾。
哭声阵阵,实在让人怜惜,更兼提心吊胆,生怕惊动他人。
他的问话,也如石沉大海,得不到回应,只好随她哭一阵。
好在,不多时哭声渐弱。
知她可能正在发泄郁结,索性不再安慰,只静坐一旁思量起来。
此时不免斗胆丛生,已然决定要护她平安逃脱。
小蛇山才刚经历过惊险一幕,该是考虑换个新居的时候了,带上袁熙也无妨。
虽想过她会被监视和暗下手段,可内心并不相信。
因为从接触到的鬼将和鬼差来看,他们多是没有修习之人,炎三也说过,兽人鬼不善于修习。
虽不能证明泰七不曾修习,只好暂且当如是。
若泰七不曾修习,没有法术,那就有不小机会可以轻易逃脱。
毕竟自己的力量和速度不俗,只要去到别处,茫茫冥地休想找人。
可泰七应该不会前来追赶,应会让鬼将朋友代劳吧。
种种未知很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