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
谭楷瞬间露出惊慌的表情，又立刻强行把自己几乎快要遏制不住的惊慌情绪压制下去，重新挤出带有几分谄媚的笑容，快步走到岳锋和唐伟之间，把明显变得十分僵硬的谄媚笑容展示给唐伟看。
“干什么呀？干什么呀？大家都不要着急嘛……有话好好说……”
“关你屁事！滚开！”
唐伟再次大吼一声，随即一脚踢在谭楷身上。
谭楷猝不及防，整个人当即站立不稳，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斜后方倒去，并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
一楼里仅剩下的几个没有立刻冲到楼梯口前方的玩家当即被这一声重响吓得目瞪口呆，先后冲到已经把楼梯口牢牢地堵住的玩家们身后。仍然坐在座位上的曾普信也一把将自己一直握在手中的手牌扔下，快步冲到楼梯口前方，想要从牛忠、马全和围在他们二人周围的玩家们中间钻进去。
“喂！你在干什么？”
站在唐伟斜前方的龙旭率先露出愤怒的表情，高抬起手指，指向唐伟的鼻子，口中发出一声怒喝。
“你怎么打人啊？”站在几个玩家中间的单开源也壮着胆子上前两步，高声斥责唐伟。
脸色铁青的岳锋咬紧牙关，像是要强行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他一只手紧紧握拳，另一只手紧紧握住自己外套口袋里的手机。
“都给我滚！”
唐伟像是几乎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一般，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硕大的身躯狠狠地向位于自己斜前方的龙旭撞去。龙旭本能地向一旁躲闪，整个人差一点摔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套桌椅中间的夹缝里。
“砰！”
“啪！”
一张方桌和一把椅子先后被唐伟撞翻在地。他再次发出一声令胆小的人畏惧的闷哼，瞪大因布满血丝而变得通红的眼眶，整个人当即从吓得愣在原地或者本能地向一旁躲闪的几个男生中间冲过去，一把抓住几乎已经完全无法动弹的唐沁，粗暴地把她向自己的方向拉拽，随即高举起另一只手臂，挥出重重的一巴掌，狠狠地抽在唐沁脸上。
岳锋骤然冲上前去，冲到唐伟身后，伸出双臂，把双臂从唐伟的腋下穿过，死死地锁住唐伟的身躯，用力把唐伟往后拉拽。龙旭、雷涛等几个成年玩家趁机上前，用自己的身躯牢牢地把唐伟堵在靠近墙壁的位置。
以单开源为首的几个中学生玩家纷纷从另外一侧绕到唐沁身边，七手八脚地把被打倒在地板上、满脸是泪的唐沁扶起来。
“你干什么？放开我！”
唐伟连续大吼两声，全身上下不停地发力，企图挣脱岳锋的束缚，并用双腿向前乱踢。龙旭、雷涛和其他几个成年玩家丝毫不肯后退。
岳锋用力地吐出一口浊气，扭过头，把目光转向露出更加焦急的表情并奋力地从站在楼梯上的玩家中间挤上来的牛忠和马全。
“牛叔、马叔，帮我控制住他！伏地龙、天雷，帮我拦住他！我要报警！”
牛忠和马全先后不由自主地摇头，再奋力点头。两人一同上前，从成年玩家们之间穿过，再从左、右两边牢牢地按住唐伟的身躯，并用自己的身躯挡住唐伟的身躯。龙旭和雷涛也牢牢地按住唐伟的身躯。四双有力的手臂同时发力，把唐伟肥硕的身躯紧紧地压在墙壁上。
“你这个小混蛋！报你妈的警！王八蛋！”唐伟破口大骂。
岳锋迅速地抽出自己的双臂，后退两步，走到楼梯口前方，向站在楼梯上的所有玩家挥手，示意他们先散开，随即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
“啊？”刚刚从地板上爬起来的谭楷再度露出惊讶的表情，一步冲到岳锋身边，伸出手臂，想要拉住岳锋掏出手机的手，“岳哥，要报警吗？你三思啊……”
岳锋完全没有理会谭楷，只是抬起另一只手，指向被唐伟撞翻在地的桌椅，再把目光投向唐沁红肿的脸颊，拿起手机，拨通报警电话。
“小混蛋！小王八蛋！我当年是怎么对你爸爸的？你竟然敢报警！”唐伟依旧骂不绝口。
几个中学生玩家先后围到止不住地哭泣的唐沁身边，用自己的身躯牢牢地围住她，像是在用无声的行动带给她安慰和支持。其他所有站在原地不动的玩家纷纷把目光投向岳锋或者谭楷。看向岳锋的玩家大多露出安心、甚至是带有几分敬佩的表情，看向谭楷的玩家则大多显露出有些复杂、难以简单地描述清楚的情绪。
不一会儿，两个身材高大的青年警察的身影先后出现在店铺门口。
“是谁报的警？怎么回事？”
走在前方的一个长脸警察率先走进店门，大踏步地走到柜台前方，对店铺里的所有人喊话。跟在后面的宽脸警察则立刻把目光投向二楼，迅速地确定并扫视冲突现场，并把目光投向被多人牢牢地按住的唐伟。即便相隔一段距离，并且不用鼻子去闻，他也能够感受到唐伟身上没有完全褪尽的酒气。
站在一楼的玩家纷纷把目光转向突然出现的两名警察，随即向不同的方向后退。有的人露出略微有些敬畏的神情，有的人则想表明自己和这一起冲突完全无关。有些从来没有和警察正式接触过的人会难免对警察产生一丝畏惧。
“是我。”岳锋当即转过身，面向两名警察，举起手臂，整个人显得不卑不亢。
两个警察当即转向楼梯口，大踏步地走上楼梯。原本围在楼梯口的几个玩家也分别向不同的方向后退，让出充足的空间。牛忠、马全、龙旭和雷涛先后放开自己按住唐伟的手，并向不同的方向后退一步。余怒未消的唐伟用一只手牢牢地按住自己身边的墙壁，发出一声不服气的闷哼，却又不敢对两个和他一样高大、身上还没有一丝一毫的赘肉的警察发作。
“怎么回事？”
长脸警察露出严肃的表情，目光扫过在人群中显得十分突兀的三个中年人，再转向正在最靠近大厅角落的位置上流泪的唐沁。宽脸警察则把目光投向翻倒在地板上的方桌和椅子。
“我是这家店的老板。”
岳锋上前一步，走到两个警察面前，面对长脸警察，抬起手臂，指向几乎已经变得完全不会说任何正常的话的唐伟。
“这个人在我的店里打人、骂人，还破坏我店里的桌椅。”
龙旭和雷涛同时转过身，和岳锋一同面对两名警察，用无声的动作表达自己对岳锋的支持。
“你放屁！”唐伟当即扭过头，对岳锋大骂，“我管教我自己的女儿，关你们屁事！”
“不许骂人！”长脸警察当即出声斥责。
唐伟的脸瞬间憋得通红，整个人像是随时有可能发病一般。他抬起一只手掌，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肚子，眼神中释放出强烈的恨意。牛忠和马全再次拉开自己与唐伟的距离，并露出似乎已经不认识他的表情。
“具体是怎么回事？”
长脸警察再次把目光转向岳锋，并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站在岳锋身边的谭楷。
“这个人，和我爸的两个朋友一起来到我的店里打麻将。还有另一个人，是我不认识的。”
岳锋再次抬起手掌，先指向唐伟，再指向分别站在两个不同方向的牛忠和马全，随即转向栏杆的方向，想要确认光头男人的行踪。
谭楷和宽脸警察也一同把目光转向栏杆，并盯住刚刚走回到柜台前方的光头男人。看到两个警察的身影之后，光头男人也露出有些诧异的表情，并低声嘟囔一句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清的话。不过，由于两个警察都没有立刻叫他上楼，他也没有动，只是站在柜台前方。
“与此同时，我和我的合伙人正在店里举办一场卡牌游戏比赛。”
岳锋先指向自己，再指向谭楷，随即抬起双臂，向每一个距离自己相对较近的参赛玩家挥动手臂。看到大多数玩家都一直在注视自己之后，他露出安心的表情，略微后退一步，指向趴在桌面上、几乎快要把脸埋进手臂里的唐沁。
“她是这一场卡牌游戏比赛的参赛玩家之一。”
宽脸警察上前几步，走向唐沁。围在唐沁周围的几个男生当即散开。唐沁却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个警察来到店里一般，只是自顾自地趴在桌面上哭。
“看到她之后，这个人突然和她争吵起来。我们上前劝阻，没有任何作用。他突然大怒，动手殴打她，还殴打我的合伙人，并把一套桌椅弄倒在地。就是这样。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岳锋再次指向唐伟，随即后退一步，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像是已经完全把自己体内的所有情绪垃圾全部倾倒干净。
宽脸警察抬起头，扫视所有围在二楼大厅周围的参赛玩家。注意到大多数玩家都把目光投向岳锋之后，他脸上的表情开始缓和。
“我管教孩子，也要你管啊？”唐伟再次忍不住插话。
“我在问他！你别插嘴！”长脸警察再次斥责唐伟。
牛忠和马全分别转过头，把目光投向头也不抬的唐沁。牛忠不由自主地露出带有几分心疼的表情，马全则再次皱起眉头。他们两人都也有自己的孩子，自然也都能够感受到：即便唐伟不破口大骂、不动手，唐沁也本能地对他十分畏惧。而且，这种畏惧不是正常的、来自于威严的畏惧，而是受害的那种畏惧，其中甚至还夹杂着明显的恨意。
“这不叫‘管教孩子’。这叫施暴。”
岳锋缓缓地转向唐伟，用冷静得有些可怕的语气开口，全身上下似乎已经不剩下一丝一毫的感情。
“你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动手打她。这一点，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唐伟的脸再一次憋得通红，整个人像是几乎立刻就要爆炸一般。他现在既无法还嘴也不敢还嘴，更不敢再对岳锋或者对两个警察动手，只能用手掌牢牢地捂住自己硕大的肚子，好像他自己才是受害者一般。
“就算她是你的孩子，你也没有权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她！”龙旭骤然开口，声音大到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几个男生纷纷把目光投向龙旭。他们从没见到过龙旭用这么大的音量、这么坚决的口气说话。不过，两个男生先后微微点头。
“没错！而且，你不仅打她，还拿脚去踢丹青哥！”单开源也上前一步，抬起手指，指向站在一旁的谭楷。
谭楷突然露出吃惊的表情，后退半步，身体一歪，似乎没有想到单开源会提到自己。
“是这样吗？”长脸警察面无表情地转向谭楷。
岳锋也把目光转向谭楷，并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脸色缓和下来。此时此刻，无论是他，还是大多数玩家，都只需要谭楷说一句实话。
“呃……这只是误会，警官……真的只是误会……”
谭楷再次挤出十分僵硬的笑容。不过，看到两个警察都丝毫不为所动之后，他不得不把笑容收起来，再次后退一步，露出老老实实的样子。
“好。”
长脸警察再次扫视位于二楼大厅中的每一个人，并把目光投向房门紧闭的杂物间，随即重新露出严肃的表情。
“看样子，你们的这件事，已经没有当面调解的可能性。既然如此，我们只能让当事人跟随我们一起回去，按照流程来处理这件事。”
谭楷再次悄悄地转过头，注视岳锋的侧脸，露出有些不太情愿的表情。岳锋面无表情，只是盯住空无一物的墙壁。
“你，跟我们回去。”
长脸警察抬起手指，率先指向唐伟，再指向牛忠和马全，随即把目光转向唐沁。
“你们两个，也是。还有，那个被打的女孩，也要跟我们回去。”
围在唐沁周围的几个男生不得不低声提醒她，让她先跟随警察一起走。其中一个男生还主动地把她的手提包拿到她身边。唐沁费力地抬起手掌，握住手提包，用另一只手撑住桌面，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脑袋仍然像失去控制一般向下垂落。
“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对吧？”长脸警察转向岳锋。
“是的。”
岳锋立即点头，并迅速地用目光扫视龙旭、雷涛、葛崇达、单开源等人，再重新把目光转向长脸警察。
“不过，警官，我们的比赛尚未结束。我要和你们一起回去，我的合伙人就必须留下来继续主持比赛。我认为，如果还需要其他的目击证人，最好让位于二楼的、没有报名参加比赛的玩家跟我一起去作证。”
“好。”
长脸警察稳稳地点头，随即向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宽脸警察打手势。宽脸警察当即大踏步地走到唐伟身前。
“老板，我跟你一起去！”站在唐沁身边的一个身材瘦高的男生说。
“我也去！”站在另外一侧的瘦小男生也随之开口。
“好。”
岳锋露出满意的表情，向两个男生点头。他呼出一口气，先看向灰溜溜地走下楼的唐伟，再看向跟随在宽脸警察身后的牛忠和马全，随即把目光转向谭楷。
“小谭，接下来的事，你来负责。让比赛继续进行。说完我该说的事之后，我就会回来。”
“嗯……嗯。”
谭楷不得不点头，随即把目光从岳锋脸上毋庸置疑的表情移开，重新扫视围在二楼大厅周围的玩家们，再看向一步一挪地走向楼梯口的唐沁。
“等一下。”
长脸警察突然抬起手掌，随即快步走下楼梯，走到位于柜台前方的光头男人面前。
“你是干什么的？”
“嗯……我……我是和他们三个……一起来打麻将的……”
光头男人抬起手掌，先指向唐伟，再指向牛忠和马全，脸上始终是无所谓的表情。
“也就是说，发生在二楼的冲突和你完全无关，是吗？”长脸警察追问。
“嗯……是啊。”
光头男人犹豫一下，随即回答。他感觉到，留在一楼的几个卡牌游戏玩家已经开始露出排斥他的表情。
“好。”
长脸警察重重地点头，抬起手臂，把手掌伸向楼梯口的方向，向店门的方向摆手。
“走吧。”
岳锋侧过身，让唐沁和跟随在她身边的两个男生先下楼，随后才走下楼梯。等到唐沁和两个男生走出店门之后，他抬起手，向距离玻璃墙较近的几个玩家摆手，随即跟在两个男生身后。
谭楷走到栏杆前方，用一只手握住栏杆的顶端，注视每一个逐渐消失在玻璃墙前方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