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日早上,我们大约7点就起来了。这天早上,我们首先要去圩埠进行交织,给明天齐墨的婚礼做准备。姬玲约了她的好友孔盈(字初珏)和孟侑(字风渡)进行交织。而我也约了殷阡(字顺达)进行交织。朱潜(字雁飞)的课9点半开始,所以我们交织完还有足够的时间去礼学宫。这一天由于妫悦有事就不再跟我们前往,不过她下午会到姬玲家一起准备齐墨婚礼的织品和艺品。当然姬敏和她的晚生也会前来。
这次交织我比之前懂的更多一些,为此我努力练习自己的手工活。我的同学苏珊帮了我许多。我对交织的流程也熟悉了许多,那一段交织誓词,上次因为不懂商洛方言而没有听懂,这次我终于可以完整背下来了。交织誓词的内容和结交誓词格式相同,内容也有不少相同之处。原文如下:
神灵能兮乘东风,先辈降兮芈地。
渡九六兮甲子轮,多卌三兮春秋。
塑肉躯兮盈精灵,成人形兮启智。
既降临兮度余生,系生灵兮愈繁。
初系母兮血脉传,次系兮吾姊妹。
再系师徒兮情深,授受情兮难忘。
系结交兮畅然谈,结友伴兮长久。
系姻缘兮长相伴,携彼手兮半生。
今吾远游异乡兮,筚路褴褛潦倒。
渴甘霖以润喉兮,思坚果以饱腹。
唇舌干兮涕泗尽,踽踽兮生无望。
尔来大步疾行兮,持清泉兮胸间。
畅快痛饮无度兮,耳中讪讪轻笑。
恍然醒悟失节兮,身前无以为报。
即持糙纸作画兮,青鸟嬉戏翠柳。
君悦眉兮喜笑颜,即称友伴交织。
尔来吾邦游历兮,愿织艺兮同享。
今立言兮灵能见,誓共交织久远。
从结交誓词和交织誓词的区别中可以看出,结交的情谊是长久的,是两人在长久交往中自然产生的感情,而交织则带有一些临时的、突发的性质,是在绝望之时的一缕希望,于是产生的这种君子之约。交织强调的是一种长久的、物质的关系,与精神的契合并没有太大关系。所以结交更在意两人情投意合,而交织则更注重物质的交换关系。
上述誓词中谈到的事情未必是真实发生的,至少未必是“交织”这种交易方式的起源。许多神话传说都会把一些历史事件,一些传统的形成浪漫化了。但从生产力角度来说,“交织”在芈星出现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因为在非商品经济社会,礼物就成了最重要的交换方式。而礼物交换又往往伴随着“友谊”,通过友谊能让两人的礼物交换长久进行下去。这一点在许多原始社会和古式社会中都有体现。
而友谊也与个人的声望相关,某人的嘉宾越多,送出和收到的礼物越多,就意味着她有更大的声望。因为友谊的维持同样需要她拥有足够强大的能力,能够创造出更多财富,才能维持与他人的交织。虽然芈星社会现在已经彻底不需要为了生计而发愁,一切生活所需品都有完整的工业链进行生产,但芈星人仍然非常看重交织,因为交织所代表的是她在社会中所处的地位高低,她拥有的隐形财富多少。
我所认识的芈星人中,姬玲拥有22个长久的嘉宾,姬玲对每个嘉宾每年都要至少进行一次交织。她的长母姬诺则更多,拥有54个长久的嘉宾。她的次母赵蒴稍微少一点,但也有33个嘉宾。姬玲的晚生妫悦则拥有16个嘉宾。当然这些嘉宾中,有一部分是她们的亲朋好友,包括她们的相交伙伴,成为相交伙伴意味着她们自然成为了嘉宾。
嘉宾中未必所有人的关系都相当密切,有一些是平时鲜少交流,但恰恰彼此正好拥有对方需要的东西的。这一部分交织对象的关系更多的是利益关系。当然,在芈星友谊永远是不可缺少的一样东西。同样的,也有彼此是密友,却并未形成交织关系的,比如姬玲和她的笔友夏畅。两人从未相见,也不知道彼此的样貌,只是通过书信表达自己的情感。这种关系自然无法让她们交织,因为交织是永远需要面对面进行的(当然在这个时代也可以通过视频通讯的方式进行)。
以上是我与姬玲,以及她身边的人长期相处以后观察到的。当然我接触到的芈星人仍然不算多,如果立刻下此结论恐怕还为时尚早。人类学家要想得出有解释力的结论,都需要参与观察大量社会现象和社会活动。我才刚刚出过穹隆市两次,下结论显然太早了。
8日早上,我和姬玲来到了她家附近的圩埠,因为来得比较早,圩埠里没什么人,大部分店门都关着。姬玲先联系了她的两个好友孔盈和孟侑,她们已经在店里等候了。孔盈和孟侑也是一对相交伙伴,她们相交了快两年(芈星历)时间了。她俩的姓氏一看就是能成为好伙伴的。姬玲在准备卿举期间认识了她们。俩人年纪都比姬玲要大,但她们却是在差不多的时间通过的卿举,孔盈只比姬玲早了一个多月,而孟侑则比姬玲还要晚十多天。
姬玲偷偷地告诉我,孔盈是她第二位先生熊舟的家族好友。她与熊舟相识也是通过孔盈的引荐。当然在名义上,姬玲是通过她的长母姬诺认识的熊舟,因为姬诺在文学宫工作,而熊舟正是文学宫的卿客。姬玲认为通过孔盈认识熊舟,并且让熊舟成为她的第二位先生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
因为在芈星人的视角看来,友谊应该是比较纯粹的,彼此之间交换织品和艺品,诉说情感都是正常的。但如果涉及到人脉关系这方面,友谊则不应该越界渗入。这种人脉关系可以通过家族继承,像长母为她引荐熊舟,作为她的第二位先生,这是可行的。其次人脉关系可以通过先生和晚生(包括这一整支师承关系)获得,当然学宫内的体系也可以帮助学生获得人脉资源。
而通过友谊获得的人脉关系,则更多地被认为是一种不正当关系,因为友谊往往来源于志同道合,而志同道合的人很容易结党营私,破坏社会的稳定。因而通过友谊获得的人脉关系往往不被人们太过看重。这一点虽然没有明文写进芈星法律中,但这是一个非常久远的传统,可以被认为是拥有非常强的效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