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楷熙一屁股骑上名为“骕骦”的名马,马色如霜纨。
小皇帝的脸色也如霜一般。
身旁亦是骑着匹良马的壮汉道:“陛下,那个昭文书洲习剑的无礼之徒,您为何不让臣动手,几些文人墨客罢了,臣七万朱雀军分分钟马踏书洲。”
赵楷熙沉声呵斥道:“以前以为你袁义山只是个武夫,不曾想今日这番话,让朕看透了你竟是个莽夫!虽说这些个书洲不受皇庭管制,朕也看不惯许久了,但朝上的文官,哪一个不是书洲出来的才子,若朕马踏了昭文书洲,只怕引起其他七大书洲与天下士子的声讨。你可明白其中厉害?”
位极一品武官,鼎武楼十二层修为的袁义山此时却吓得冷汗直冒:“陛下赐罪,臣武夫粗糙之识,登不上大雅之堂,惹陛下不乐,实乃大罪。”
赵楷熙不耐烦的摆摆手:“罢了,罢了,不过是几句不过脑子的话,朕怪你何干?”
几句话袁义山便感动涕零了,堂堂大老爷们竟一把鼻涕一把泪:“谢主隆恩。”
赵楷熙懒得搭理他,只顾策马扬鞭,欲想借耳旁的疾风发个泄,骑着骕骦不到半刻便冲进一林子里,即使在林中,这白马依然飞奔如疾。
赵楷熙正在兴奋之际,可不知从哪闪出一剑青光,赵楷熙连忙弃马一跃,青光斩断了骕骦的马首,也斩去赵楷熙耳鬓的几缕乌丝。
赵楷熙还没落地,一青衣刺客服的女子便冲了出来,手持两柄短剑而出,剑锋竟直指这位小皇帝的首级。
千钧一发之际,袁义山将负背的长矛抛出,生生逼开了那青衣女子。
赵楷熙在袁义山的帮助下慌张落地,眼神阴翳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青衣女子带着面纱,全然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有清冷的嗓音:“昏君!”
说罢再一次冲上前来,袁义山大呵一声,提矛迎战。
短剑应长矛,女子身轻如燕,剑势凌厉,竟让堂堂肃阳的龙武将军略占下风。这可给赵楷熙吓到了:“袁将军,要是撑不住,就随朕先逃回宫再说吧。”
袁义山怎么可能咽得下这份耻辱,可毕竟是将军,要是论带兵打仗,他威猛无比,可若要说与一境界差别不大的刺客相斗,那真是妥妥的容易被人溜着打啊。
这不,随着女刺客的左一剑右一剑,转着圈的刷着剑招,何止身体上受的小伤,他袁大将军的脑袋都快转晕了,只得边打边喊:“陛下快跑!”
赵楷熙一脸急色:“袁大脑袋,快快和朕一同离开!”
袁义山与赵楷熙同骑一马飞逃,可身后那女刺客依旧跟来,忽然一柄飞剑从不知名处飞出,打断了女刺客的追杀。
天空还响起一老者的声音:“速速离去。”
女刺客还想做什么,可那飞剑如同势要夺其性命一般,不得已她只得离去。
赵楷熙撒了口气,向天边抱拳道:“不知是哪家的仙人,救朕一命,朕可满足阁下一个允求。”
林子里走出一个黑袍老人,看着主仆二人,轻轻拱手笑道:“老夫黑云涧主秦渚,见过陛下。”
赵楷熙看着老人面相颇有大家风貌,也拱了拱手:“朕谢过秦涧主救命之恩。”
秦渚摆摆手:“陛下可知,那女子是何方人吗?”
赵楷熙一脸狠色道:“不管她是哪里人,就算把整个肃阳翻个底朝天,我也要找出她。”
秦渚称赞道:“陛下果真有霸王色,实不相瞒,那两把短剑,一柄名青,一柄名光,合名为青光,是百年前,前朝末代皇帝打的一套刺客剑。”
赵楷熙听罢咂嘴:“前朝的乱臣贼子竟还有后人?”
秦渚大笑:“陛下,所谓乱臣,总是杀不尽的。如若我没记错,老夫已故的父亲曾告知我,这柄剑后来是交给了当时中原稷下书洲的洲主孔仁平。”
赵楷熙眼一凝:“稷下书洲?孔家?衍圣公的老虎屁股还真是不太好摸。”
袁义山这时却恶狠狠道:“陛下,稷下书洲在中原,和皇庭来往不密切,又不和昭文书洲似的就呆在皇都里。臣以为,三万朱雀军,足以来场马踏书洲。”
秦渚没说话,只是站在一旁微笑。
赵楷熙却陷入了犹豫,他不是个好皇帝,才十三岁的他曾呆在父皇面前看多了尔虞我诈。
因此他对皇帝这个位置厌恶无比,早朝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要不是有个宰相江平潮处理政务,这肃阳王朝,早就被推翻了。
话是这么说,不想当皇上的赵楷熙却偏偏有股皇上的任性和绝情。
稷下书洲?娘的?朕还真没放在眼里。
赵楷熙沉思了一会,才恶狠狠道:“袁义山!”
袁大脑袋打了个激灵,单膝下跪:“臣在!”
赵楷熙凶煞道:“朕令你回宫后率三万锦林军,一万朱雀军,马踏了稷下书洲,火烧了琼林文苑。”
琼林文苑,是稷下书洲最大的学院。
袁义山跪着抱拳应道:“臣领旨!”
秦渚待在一旁微笑看着,赵楷熙转向他:“秦先生,朕看你修为便知绝非凡士,不知可有意入皇庭做个国士啊?”
秦渚有些惊讶,不曾想这小皇帝竟比传言中的聪明,这等深意都被他看了出来。
也是,他秦渚毕竟救了小皇帝一命。
在皇家眼里边,天下哪有能与九五至尊性命可比的人或事?
秦渚装作不好拒绝,颇为纠结的样子,最后才点头道:“本想隐于世,享享隐逸的乐子,可陛下相邀,老夫怎能拂了陛下面子,如此,老夫便为我肃阳做些实事。”
赵楷熙赞赏道:“秦先生高风亮节,朕真是佩服!”
秦渚弯腰道:“陛下过誉了,您二位还是快快离去,就怕杀手来个回马枪,过几日老夫定会上朝拜见。”
赵楷熙骑上马,大笑:“那朕便在泰和殿恭候秦先生的到来!”
袁义山心中暗惊:“泰和殿,正是上朝时的大殿,为此接待一个还未‘过门’的国士,这……”
不等他多想,便随赵楷熙速速离开了这片竹林。
主仆二人走后,秦渚望向竹林一处,动动嘴角道:“出来吧。”
一苗条身影从竹林中飞出,定睛一看,正是方才要刺杀赵楷熙的青衣女!
秦渚笑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行了,你的使命结束了。”
青衣女只是冷声道:“秦渚,非要做那乱臣贼子吗?就不怕脑袋落地?”
秦渚哈哈大笑:“老夫不说过了,所谓乱臣贼子,是杀不尽的!”
青衣女叹了口气:“无法理解,我蛰伏多年,如今已帮你实现意愿,可否能让我回到少主身边。”
秦渚停了笑,眯眯眼道:“可以是可以,只是你口中总是叨念的那个少主,究竟是谁?”
虽然带着面纱,可通过声音仿佛依然能看到青衣女自豪的笑颜:“我家少主,文可耍一手绝妙木野狐,武可登半圣剑修绰绰有余。”
秦渚叹道:“听着就像一位英雄少年。”
青衣女纠正道:“不是像,他就是。”
秦渚无由来了一句:“午时已到。”
竹林一只雏鹰飞出,一羽竟可划破长空。
赵楷熙狼狈回宫,终于憋不住内心怒火,一脚踢翻泰和殿的香炉,对着一旁跪着的袁义山道:“给朕出兵,马踏稷下!”
袁义山低着头道:“臣这就去!”
龙泱城沙场,三万锦林军,一万朱雀军,一万零八匹战马嘶鸣,四万大军整装待发。
那一天,龙泱城的孩啼不绝,老人们愁眉苦脸,内心慌乱不已,这天下,又要乱了吗!
宋轩庭看着稷下的方向,端起手中的酒道:“孔兄,今日是你遭了罪,来日说不准便是兄弟几个了。”
抬头饮尽杯中酒,起身对身旁的青衣书童道:“去武院,找封于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