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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书名:咒魂雨 作者:麦色花海 本章字数:15544字 发布时间:2022-07-04

咒魂雨

临江公安局。


“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只是一个故事?”听完言旭正所说,我略感不安。


言旭正笑笑说,“谁知道呢,我也是昨天在大榕树那边和周老头下棋的时候听他讲的。”


“他说丁山上出现了山怪,还把上山的砍柴人抓走了,哈哈哈,笑不活了,要不是说这话的是周老爷子,我当场就忍不住要笑出来了。”


我略有所思,说道,“一个礼拜前,丁山脚下的姚承恩来公安局报案,说上山的时候,看到一个吓人的身影。”


“一个虽然像是人,可全身又长满了树枝树叶的玩意,这会不会就是周老头所说的东西?”


言旭正却不以为意,笑道,“何洋,你一个公安局长不会还信鬼怪吧?一个礼拜前一晚上都下着雨,视野那么暗雨又那么大,姚承恩把一棵树看错了并不奇怪。”


“不过与其较真他所说的话,他凌晨一点冒着大雨出现在山上本身就很奇怪。”


“他说是听到了他死去的老婆呼唤他的声音。”我说。


“是啊,死去的老婆的声音,你不觉得荒唐吗?雷声雨声那么大,他真能听清楚?我们询问过山脚下其他所有的人,没一个人说晚上听到过什么奇怪的声音。”


言旭正是断然不信鬼怪这种说法的,甚至接到姚承恩报案的时候他都不想出警去搜查,那会若不是我对他说“查查吧,万一是山上又出现什么猛兽了呢”,他才不会管这个。当然了,这事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什么结果,最后言旭正对姚承恩说肯定是他看错了,闹得姚承恩气急败坏地回去,还一路骂着警察白吃饭不干事,言旭正当时就想给他两腿。


可是我心中却仍有一丝疑虑,因为一个礼拜前的大雨夜,我睡觉时被一道猛烈的雷声惊醒,我一时睡不着,便站在窗边往外看,外面正下着滂沱大雨,我突然看见丁山上的一个地方散发着诡异的绿光,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睛,绿光依旧在,可正当我准备拿手机把这拍下来时,绿光却消失了。


那道绿光,会是什么呢?我心想。



“久安市气象台发布了暴雨红色预警,接下来一个礼拜临江都会下大雨了。”言旭正对我说道。


我微微点头,抬头向上看去,此时北边的天空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了,带来一种隐约的压 迫感。


“刘琛,李平安现在在哪。”我转头对着身后刘琛问道。刘琛是前不久从警校毕业的,毕业后分到了临江公安局当辅警。


“他昨天已经到亲戚家里住去了。”刘琛说,“他还一直说着晦气,一大早起来打开门,院子里就多了一具烧焦的尸体,这搁谁都得吓一跳。所以他赶紧报案了,说警察把这事处理好之前就先到亲戚家住着。”


“哪个亲戚?李水利吗?”


“嗯。”


“叫他快来自己家院子,有些事要问他。”然后我又对言旭正说,“我们先去李平安家看看。”


“那我先过去了。”刘琛向着另一个方向小跑着离开了。


我和言旭正继续向李平安家走着。


“尸体是谁,查出来了吗?”路上我问道。


“还没,尸体的外表被烧的很彻底,身上也没有衣服布料和相关证件,男女都判别不出来,不过具体的结论还得等法医的报告。”言旭正纳闷道,“最近半年临江都没有失踪人口记录,群众间也没有收到关于失踪的报案,不知道这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那真就奇了怪了,光天化日之下凭空多出一具烧焦的尸体。”还让我疑惑的是,尸体为什么会被放到李平安家,和李平安会有什么联系吗?



尸体先前已经被带回警局做进一步尸检了,两名勘察组的同事还在仔细检查现场,李家院子外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有几名警察在那把着,不过还是有不少看热闹的群众在门外向院子里面张望着。


刘琛带着李平安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等了十分钟了。


“李平安带过来了。”刘琛说,“我去那边了,何队。”说完朝着门口警戒线走去。


我早就认识李平安,之前好几次李平安打架闹事的民事纠纷,都是我处理的。当我远远看见李平安时,眉头就不由得一皱。


李平安是一个短头发的的中年胖子,满脸肥肉,右边脸颊上有一道四公分的口子,据他说这是之前在牌坊和别人打麻 将,赢了很大一笔钱的时候想跑,别人不让他离开,他就和别人动起手来,被别人用剪刀划了一下,缝了针。


李平安父母走得早,三年前老婆也在一场车祸中被撞死了,不过肇事的人没抓到。他还有一个儿子,不过儿子自从成年后就南下打工去了,两人没有联系,过年他儿子也不会回来。


现在李平安就是个闲户,靠着爹妈留的一套大院子和一笔钱财过日子,平日里会去山上打打野兔和山鸡,或者帮织布厂,鞋厂打点零工,填补家用,反正得过一日算一日。没事就去牌坊看人打牌打麻 将,有时看得心热,自己也上去摸两手。


“哎呦,何警官,好久不见,这次出了这么个事又得麻烦你了。”李平安一进大门,看见了何洋,就摊开着两张大手,高兴地冲着我快步走来。


我职业性点头,问李平安,“尸体是在你家院子发现的,有一些例行调查,请你配合一下。”


“我懂,这些流程早熟悉了,你问吧,何警官。”


何洋刚准备说话,李平安抢先说道,“对了,何警官,那天你们说要调查我和尸体有没有关联的事,调查的怎么样了?至少我得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吧。”


我对着身旁言旭正使了个眼色,言旭正便对着李平安说,“嗯,经过我们的初步调查,到目前为止的结论是你和尸体并无联系,不过如果情况有些进展的话,还是需要你回警局配合我们做笔录。”


“这是自然。”李平安嘿嘿笑了一声,“我早说了我根本不认识这具尸体,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把死人扔我家大院。呸。”说完李平安啐了一口。


我面无表情,说,“一些情况在之前的谈话中已经了解了,现在有其他几个问题问问你。”


“第一个问题,你是最早发现尸体的人,当时环境也没有其他人,我们来之前,你有没有独自接触尸体或者让其他人接触尸体?”


李平安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稀疏的几根胡子,稍作思索,为难地说,“我倒是一开始用扫把拨了一下,我当时也压根没想着这会是个死人,我还以为是什么其他的东西呢。”


“然后就没碰过?直接就报案了吗?”


“嗯,马上打电话给公安局了,当时叫来了左右邻居过来看看,不过也没让他们碰,电视剧看多了,保护现场的一些事我还是知道的。”李平安最后憨笑了一声。


“第二个.....”又是我还没说出口,李平安便自顾自地有些纳闷地说,“有个事不知道要不要汇报一下。”


“说。”


“我用扫把给尸体翻个面的时候,看到他胸前皮肤还烧着火星哩。”


“嗯?”


“最近几天不是阴雨天吗,当时又是大清早,空气中湿度比较大,按理说露天的情况下东西并不好烧起来。”李平安说,“可这还冒着的火让我感觉这尸体是刚刚烧完的一样。”


我皱着眉头,低声道,“刚烧完的火?多大的一把火,能把人烧得完全辨认不出来呢?”


我望向言旭正,言旭正轻轻摇了摇头,说,“其实人体并不算可燃物,但从燃料来说,人的脂肪是可燃的,可要把人烧成这个样子的大火,不可能没人看到,而李家院子和附近甚至没有其他东西烧起来过的痕迹。”


“更奇怪的是。”李平安接着说。


我朝他望去。


“火焰是绿色的。”


一听,我和言旭正脸色一变,言旭正厉声说道,“开什么玩笑,你怕不是看错了,还绿色的火焰?有这情况怎么之前不说。”


李平安挠着头,嘀咕着,“在亲戚家喝了点酒,脑袋有些事一时忘了。”


“确实是绿色的火,烧起来的部位和我平时烧的煤炭一样,就是颜色是绿色的,我当时也觉得自己看花眼了,反复看着,就是绿色的火星,不过没一会儿,火星就消失了。”


绿色的火星?何洋低着头喃喃说道。


忽然,何洋瞳孔一缩,那天在丁山上,也有着异常的绿光。


两者会有联系吗?


“第二个问题......”


“......”


过了半个多小时,问完李平安几个问题,李平安在笔录上又补充了其他一两个不重要的细节。我让他先回去,随时电话通知再次询问。


“好嘞,何队,我先走了哈,你们先忙。”说完李平安就屁颠屁颠跑开了。


看着李平安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我皱着眉头若有所思,随即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一所大房子,“对了,那所房子是谁的?”


言旭正一怔,说道,“那是姚承恩家的。”



临近傍晚的时候,雨一声不响的就下起来了,而且越下越大,整个临江都笼罩在一片灰蒙蒙中。


我把李家院子发现尸体这事向市里公安局报告了,市局表示高度重视,会全力协助他们调查。


此时我正坐在办公桌前,仔细翻阅着半年内临江的外地人口出入记录。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确认死者身份。


刑侦科那边说了半年内并无失踪人口记录或收到失踪报案,所以我让他们往更早查,同时积极展开线下群众问卷调查,核实每一个家庭成员身份,确认死者是不是临江本地人。


总不可能凭空突然变出一具尸体吧。


可是花了三个多小时,我把临江人口出入记录来回看了两遍,也没查出什么异常。


而且除了这个问题,还有李家院子晚上是关了大门的,尸体是如何出现在李平安家里的,绿色的火星又是怎么回事?是李平安一时眼迷看错了吗?自己看到过的丁山上的诡异绿光,会和绿色的火焰有关系吗?姚承恩那晚又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真是见了鬼了,我喃喃道。


“何队,咖啡。”一道轻声打断了我的沉思,舒瑶走来递给何洋一杯咖啡。舒瑶是去年经过了公务员招考来到临江公安局的,23岁,年轻漂亮。


“嗯,谢谢。”我将咖啡捧在手上,一时并没有喝。


忽然,我说道,“舒瑶,你是本科的大学生,你见过绿色的火焰吗?”


舒瑶一愣,知道我是在说李平安的绿色火焰的描述,微笑道,“现实中一般的燃烧都是橙色。”


“不过绿色火焰并非没有。”


“嗯?”


“铜的焰色反应就是绿色的。”


我听着这个自己略显陌生的词汇,只记得中学老师好像讲到过。


“不像。“我摇摇头。铜烧起来的味道很刺鼻,可是现场并没有人闻到。甚至当时直接见到绿色火星的李平安也说没闻到什么味道。说来也怪,整个尸体都没有烧焦的味道,可尸体就是被烧焦了。


“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何队,你相信有鬼火吗?”舒瑶笑笑。



尸检报告出来了,可众人却一点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份报告将事情弄得更怪异了。


法医说,尸体是人类女性,不过致死原因并不是被烧死,死者生前遭受了剧烈的撞击,内脏重度损伤衰竭,头部骨折,胸腔粉碎性骨折,尸体外部虽然是被烧焦了,可是内部并无很大的烧伤痕迹,反而有老化腐烂的痕迹。而且,这具尸体好像没有皮,像是被扒下来了。同时根据采集到的少许体内组织化验,死者的身体中出现到了大量植物的细胞成分。


众人心头一凉,本以为只是一具简单的烧焦的尸体,尸检结果却如此离谱。


“哪种的植物组织知道吗。”身旁言旭正问。


“我们临江很熟悉的一种植物。”法医说道,“鬼头竹。”


鬼头竹是临江及附近几个地区特有的竹子种类,不过人们对它印象并不好。因为这种竹子长成后并不是如其他竹子般的翠绿色,而是灰黑色,最喜欢长在遍布土坟的山上。有人说,鬼头竹就是根扎穿了棺材,从死人身上汲取营养,才长成这般吓人的模样。


“我记得丁山上就长了很大一片的鬼头竹。”我说道。


全场寂静下来。



我打算去找李平安问问情况,看能不能再得到什么线索,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去一趟姚承恩家,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姚承恩那晚的所见会与尸体一案有所联系,而那晚上我看到丁山上的绿光会不会也是绿色的火焰在燃烧造成的呢?我叫上了言旭正两个人一起去。


“咚咚咚。”看到姚晨恩家大门紧闭着,我便直接走上去敲门。“姚承恩在家吗?”


大门后并没有回应。


“我给姚承恩打个电话。”言旭正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串数字。


“叮-叮-叮-”直到手机那边传来你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言旭正才放下手机,“人不在家,电话也没人接。”言旭正摊了摊手,说道。


“何警官,怎么来姚承恩家了呀,不应该去发现尸体的那间院子吗?”身后传来姚承恩邻居胡六的声音。


“没啥事,想找姚承恩问问情况。对了,姚承恩不在家,你知道他去哪了吗?”我向胡六问道。


“咋,承恩犯事了还是咋的?要查他啊?”


“不是,就是问一些情况,他家门打不开,电话也没人接,我们正愁找不到他呢。”


“这样啊。”胡六挠了挠后脑勺,“承恩还没回来吗?前天晚上好像看他往山上去了,手上还提着一个什么东西。”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丁山。


“什么东西?”


“不知道,没看清,像是一把刀。”


“前天晚上?那是你最后一次看见他吗?”


“是啊,那会雨稍停的间歇,大概八点多钟的样子,我刚洗完澡,光着膀子准备去村口散步了,刚出门就看见路那头姚承恩往山上走的背影。”


“你确认是姚承恩吗?”


“应该是吧,看背影应该是,不过那会比较暗,我还叫了句承恩干嘛去啊,不过他好像没听到,也没回头。”


我向丁山望去,若有所思。


这几日的大雨,使得整座山看去都模模糊糊的,就像披上了一件暗淡的外衣。


“嗯,看到他回来叫他给我打个电话。”


“好嘞。”


我便和言旭正一同前往李家大院。


如果前天晚上八点是姚承恩最后出现的时间,距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十二个小时,还偏偏是在何洋刚猜想他和尸体间关系的时候消失的,现在人也联系不到,有点蹊跷。


我还记得姚承恩上次上山说是听见了亡妻的呼唤,难道这次又听到了亡妻的呼唤?


李家大院。


李平安一看见我们就快步跑来,喊着,“何警官,正准备找你呢,这么巧你就来了。”


“怎么,又出现了尸体?”言旭正笑道。


“瞧你说的。”李平安咽了口唾沫,又往我身后大门看了看,看见没人,才缓缓说道,“不过,也是一件怪事。”


“这么怕?”我看了一眼李平安紧张的神色,边说便找着院子里一张板凳坐下来,“说说吧。”


李平安和言旭正也跟来分别坐在另一张板凳和一把椅子上。


李平安说,“这几天本来想到亲戚家住的,想着你们把事情查清楚我才回家住,要不然出现过尸体的房子我觉得晦气,心里不踏实,可是李水利不让,偏要赶我回来住。”


“为什么?”


“亲戚嫌我邋遢。”


“......”


“然后呢?”


“那还能咋样,我不就只能回家住了。”


“可是每天早上我开门都会到附近看看,这万一又来一具尸体我可受不住。所幸,并没有再出现尸体了。”


“可就在三天前,雨还下的很大,路上没什么其他人走的时候,我撑着伞准备去牌坊看打牌的路上,注意到山那边走来一个带着笠帽的人。”


我脱口一句,“姚承恩吗?”


“什么姚承恩?”


“哦,没事,你继续说。”


“好的,不过一说姚承恩,我现在想想那东西体型确实和姚承恩差不到哪去。”


“那东西?”


“嗯,你听我说完。”


“那东西压着笠帽,我一开始没看清他脸,等他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明显感受到了一股寒气,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马上回头看他,刚好他也回头盯着我,我的妈呀,太吓人了,那根本不是一张人脸,是一张狗脸,泥巴色的皮肤,布满了长长的毛,我能明显地看出他是在笑,向野狗盯着食物一般盯着我,甚至流出了哈喇子。”


“这可比那尸体更吓到我呀,我马上转身就跑,一直跑,连伞也不要了,一直往街头跑,最后我感觉他好像没有追我,就在跑到街头时回头一看,那狗头人已经消失了,路上除了瓢泼的大雨,什么也没有,我回过神,发现雨伞还在我手上,奇怪,我记得我不是跑的时候把伞扔了吗。”


“回去后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想想,肯定是因为什么原因,比如家里发现尸体,打麻将输给王屠户三千块钱,让我神经太紧绷了了,以至于脑海中出现了幻觉。”


“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可是心里想想还是害怕,这事憋在心里老让自己心慌,所以准备去公安局和你们说说这事,让你们也听听,你们刚好就来了。“


“看你长得五大三粗,怎么,还怕这种东西?就是遇见了,你直接给他两拳,看看到底谁怕谁。”言旭正当场大笑起来。


“别说,山上野猪我经常去打,拿棒子打起来都不带含糊的,可是狗头人实在吓人,那根本就不是个动物,尤其是留着口水直勾勾地盯着你的眼神,想想都让人心悸。”不过李平安随即咧开嘴笑笑,“虽然逼真,不过应该是假的,要不然我那会就要出事了。”


言旭正又捂着嘴笑着,他知道李平安在吹牛,山上并没有野猪。


“就这?”我满脸无奈。


“什么叫就这?”


“不是做梦吗?”我问。


“白天还做啥梦呢,是梦我最后不得醒在自个床上呀。”


“你肯定是幻觉?”问完这一句,连言旭正都面色古怪地看着我。


“肯定是呀。”


“哦。”我点了点头。我觉得自己这几天好像一直都听到鬼怪的说法,无论是周爷子所说的山怪,姚承恩说的树人,还是李平安描述的狗头人,都是非人之物的存在,难道真是背后有人装神弄鬼,故意扰乱他的视线?


姚承恩不见后,我愈发觉得姚承恩与李平安的事有所联系,即使现在没有证据,可好几年的从警经验让我内心始终有个这样的直觉。


可李平安会和姚承恩有什么联系呢?不会是因为他们都住在丁山脚下吧?


“李平安。”我忽地开口道,“你知道姚承恩妻子是怎么死的吗?我那会还没调来临江,不是很清楚。”


“问这个干嘛?”


“你就说你记不记得。”


“记得,姚承恩妻子叫梅青,那是六年前了,在丁山上找到她的尸体的,那时她身上满是刀割的伤痕,地上全是血。”


“那场面属实不愿过多回想,太瘆人了。”


“凶手呢,找到了吗?”


“没呢,那会公安局长还是朱立春,查了一个礼拜没查出凶手,就没再往下查了,姚承恩那伤心的啊,整天都哭,一直站公安局门口骂呢。”


“一个礼拜就不查了?向市局反映了吗?这可是大事呀。”


“朱立春不是快退休了吗,一心求着最后的这段任职期平平安安地过,希望啥事没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没向上头报告,走个形式稍微调查了一下就放弃了。”


我眉头紧锁,这种快要退休干部的工作态度实在是令人愤恨。


“当时周爷子也在那看着死去的梅青,不过他说出了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他说地上的血不全是人血,还有畜生血。”


“哪个周爷子?”


“大榕树那边的周爷子啊。”


畜生血?我想起了之前言旭正的话,周爷子说山上有山怪抓人,难道山怪真的存在,这畜生血会是山怪的吗?或者说是有人装着山怪的身份害人呢?


我又问道,“那是几月份的事?我回去查查档案。”


李平安挠挠头,思考一会儿说道,“七月份,七月十五号。”


突然,李平安面色猛地一变,惊讶说道,“我妻子也是在三年前的七月十五被撞死的。”


我心中一颤,都是七月十五号?


七月十五是什么日子来着?中元节,鬼节,难道真有人装神弄鬼?


甚至他们的凶手都还巧合地没有被抓拿归案。


我觉得这两起相隔三年的案子背后可能有着什么联系。


“你没记错?李平安。”言旭正似乎也凝重起来,“过了这么久了,你能把时间记得这么清楚?”


“你要不是特意问我梅青死的时间的话,我一时还真想不到。”李平安目光坚定。


我沉思片刻,“李平安,你之前和你妻子离婚了吗?”


“啥?何警官,是哪个王八对你说我和妻子离婚了的?”李平安一听,顿时来火。


“不好意思,就是想了解一下。”我见状,立马解释道,“因为外面传你和妻子关系不和,她嫌弃你天天打牌赌博,没点营生,你儿子因此在你妻子离世后也选择了离开你。”


“呵呵。”李平安冷笑道,“何警官,你不会怀疑当年是我因为和妻子关系不和,才开车撞死了我妻子吧?”


“我没有怀疑,只是询问。”我与李平安的目光相对,平静说道。


两人就这样互相盯着,许久,李平安收回目光,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和妻子是很友爱的,她什么事都为我着想,家务生活和工作,这样的事那样的事她都要为我操劳。”


我看向言旭正,言旭正却似乎有点神色不自然,“嗯,他们的关系好像是挺好的,我是下棋的时候听几个老人说的。”


我微微皱眉,然后转过头,继续望着李平安。


“我是喜欢赌博,可那也是她离世之后的事。她突然就走了,我每天都变得都浑浑噩噩的。”李平安低声说。


“我始终不敢相信已化为我的生活的一部分的妻子有一天突然就消失了,我实在情难自禁。”


“身边变得空荡荡的,我便开始逃避面对这件事。”


“我开始打牌,开始赌博,开始有事没事的打骂孩子,也就是你后来听说的那样,儿子也这样离开了我。”李平安潸然泪下。


“不过,我和妻子绝没有离婚,也绝不会离婚,即使她不在了,我也没有再婚。”最后李平安突然挺起胸膛,郑重起来。


我注视着李平安的眼睛,那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人此刻变得如此深情。


我拍拍李平安的肩膀,让李平安缓一下自己的情绪。我也没再问姚承恩和梅青的关系,我和姚承恩虽然打的交道不多,却知道这人的秉性,知道他们是很恩爱的。


梅青死时是在六年前,那时离我调来临江隔了三年,很多事情无从考证。而李平安妻子就是在我调来的当年前两个月发生的车祸,这件案子为什么警局也没有什么人向我提起过呢?毕竟肇事司机并没有被抓到,难道,又是当年警局的不作为,和梅青的案子一样一样草草结案?还是,有着更深入的原因呢?


我忧心忡忡,过三天就是今年的中元节了,前两起案子都发生在七月十五,而最近的尸体一案也发生在临近七月十五的日子,它们彼此都隔了三年,如果不是巧合的话,每隔三年的七月十五可能都会发生什么事。可是现在自己还有很多东西搞不清楚,我越来越想要查看当年的档案了。


我突然想到一个人。


“旭正,你现在就去找周福仁老爷子,不知怎得,我总感觉老爷子知道一些事情,或者让他来公安局说也行。”


“好的。”说完言旭正便飞快地跑开了。


“李平安,这几天少出门,平时没事就在家呆着,我们局里待会儿会发布紧急情况通告,让大家这段时间都少出去走动,一切听从局里的进一步安排。”


“哦。”


说完我便给办公室的舒瑶打了个电话,让她赶快起草一份紧急通知,同时犹豫了一会儿后,给市局也打了个电话说明现在的情况与自己的一些看法。



我回局里后,立即查阅了姚承恩妻子和李平安妻子两案的档案记录。


两桩案子都记录的比较简单,两者都被定义为意外死亡,李平安妻子是出了车祸被意外撞死,姚承恩妻子是失足坠崖而死。可是姚承恩妻子死时的现场照片还是拍了下来。


弄虚作假,伤口照片都拍下来了还给人定义为失足坠崖,难怪姚承恩对警察一直不待见。我摇摇头。


两人死时眼睛都睁的很大,面部肌肉很僵硬,瞳孔开始涣散,似乎死前都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不过我的目光随即被梅青身上的伤痕所吸引。


奇怪,这好像并不是李平安所说的刀伤,刀伤的形状不是这样的,那这又是什么伤口呢?


我苦苦思索,据我了解,姚承恩在梅青死后并没有得到过什么保险利益,他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日子,按照平日里我所认识的姚承恩,他也绝不像是会做出这种杀妻之事的人,那为什么凶手没找到呢?六年时间,凶手又还会在临江吗?


而李平安的妻子一案与我调来时间接近,按理说这个案子我是接得了手的,我却未曾听警局中任何人提起过。


六年前太久远,我打算再看看警局三年前七月十五日前后的一些相关记录,


这时,言旭正打来了电话。


“周福仁死了。”电话那头只传来一句急促的声音。




当我带着十几名警察赶到周福仁家里时,周福仁家外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言旭正和刘琛正在尽力驱散群众。


“闲杂人回避。”我大喊了一声,“小王小艾,把警戒线拉起来,外人不得进入现场,勘察组和法医跟我进来。”


人群开始退去,可还是有不少人还是在远处观望着。


周福仁的尸体倒在院子里,背上有着巨大的一道口子,深见器脏,血液喷涌染满了背部,应该是被人用什么东西捅穿了身体,他朝着大门方向,似乎是想逃,可惜没逃掉。


捅穿身体?谁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我蹲下身,观察着伤口。


“你来的时候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看着言旭正的眼睛。


言旭正此时神色黯然,全身泥泞,低声说道,“是姚承恩,我看见姚承恩了。”说着的时候又忍不住抽泣一声。


“我刚到周家院子大门口,就看到姚承恩夺门而出,他看见我直接往山上跑。”


“我立马意识到不对,大喊让他站住,同时看到院子里周老头已经倒在了血泊里,就那时给你打电话,然后就赶紧去追姚承恩。”


“这家伙比我想象的要快很多,路滑还能跑那么快,一开始还只能看到一个后背,追到半山腰的时候,他往林沟子里一跳就没了踪影,然后我也往下跳,却摔到一个泥坑里,再起来找时,就完全不知道他往哪跑了。”


“只找到了他掉落的一只鞋。”随即言旭正从身后拿出一直满是泥泞的皮鞋。


我看着这只鞋片刻,说,“刘琛,把这鞋放证物袋里,回头检查一下。”


这时,一名年轻警察走过来,说,“何队,疑似凶器找到了。”


那是一把沾满血的扳手,扳手前端还粘着一点碎肉,恶心至极。


那一小团黑色的是什么?头发吗?我看到那点碎肉里似乎还有东西。


我戴着手套,摸着扳手看了看,随即示意警察把这个也放到证物袋里。


扳手是在周家院子到丁山的路边草丛发现的。


刘琛凑过来说,“应该是姚承恩杀了人后逃跑的时候扔进附近草丛的,要向局里报告一下情况,然后通缉姚承恩吗?”


可是姚承恩有必要杀害周老爷子吗?是因为周老爷子果真知道一些事吗?我抬头望着灰色的天空,沉默不语,然后长叹了口气,轻轻点头。



外面下着连绵不绝的雨,乌云里偶尔会有雷鸣响起。


露天的院子内已经架起了大棚,言旭正在局里做笔录,一辆警车就在这时停在了公安局门口,车上下来几名戴眼镜的人。


这是市局针对此案派来协助的专家组,我立马同几名警察去举伞迎接。


中间的一名中年男子笑着说,“小何啊,此次我们接受组织委派,前来帮助你们侦破目前的案子。”


“可能你在以往的工作中见过,可这里我还是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市局刑侦大队队长的李国富同志,这位是重案组副组长的罗阳同志,重案组刑事指导的吕立平同志,还有此次特派的行动顾问,茅三元先生。”中年男子一边指向其他人一边介绍说。


面前的中年男子叫许文杰,当年我在昌平县派出所的时候就是在他手下做事,深得他的赏识,后来也是他向上级推荐我来临江做公安局长的,对我有知遇之恩。


其他的人在市局汇报工作时或多或少见过几面,只有那位穿着粗布衣的茅三元先生从未谋面。


我上去一一握手,“外面下雨,进去说。”


众人便随着我进入局里。


会议室。


许文杰说,“茅三元先生并不为市局工作,此次成立的专家组一开始并没有安排三元过来,起初市局对此重视程度不够,直到你向市局汇报了进展工作,尤其是尸检报告比较匪夷所思,我的一位好友才推荐三元先生过来,因为这种类似事情,三元先生也曾遇到过。”


“三元先生,你来讲讲吧。”


茅三元站起身来,推了推眼睛,说道,“诸位同志,在我说之前,想先问你们一个问题。”然后环视一圈,说,“你们相信这世间有鬼怪吗?”


全场安静。


坐在我身边的刘琛实在是忍不住了,说,“先生您不会是个神棍吧?”


这句话引得茅三元哈哈一笑,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笑罢,茅三元正色道,“你们没遇到过,不代表他们并不存在,甚至遇到过的人也不一定相信他们的存在,会认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我眉头微皱,我想到了李平安说的遇到的狗头人,他也说自己看到了幻觉。


“鬼怪和人,和其他动物,植物一样,与我们一同居住在现实世界,不过他们并非如我们电视上所看的那样,都是嗜血成性,残忍至极的,他们中的种类不同,善恶也不同。”


“我们大可以把他们当作同样是大地的原住民。”


“先生,你不能查不出案子就把结果都归到鬼怪呀。”有人揶揄道。


座下喧乱起来。


“请各位同志认真听下去茅先生的讲话,我们市局重案组有两次遇到完全解释不通的案件,经茅先生点拨,皆被证实为鬼怪所为。”罗阳站起来说道。


四下开始安静下来。市局也遇到过鬼怪吗?难道鬼怪确有其事?众人疑惑着。


茅三元顿了顿,接着说,“那我们为什么不把他们定义为其他的动植物种类,比如称他们为猪,为猴,为花,为草,偏要安以鬼怪之称呢?”


没人回答,都在静静听着。


“因为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他们的存在和性质都是符合我们人类所建立的科学体系的,动物的进食与生长,植物的开花与结果,这些运动和现象都有一套对应的理论体系可以解答。”


“可是鬼怪不同,他们具备着人类迄今为止科学解释不了的能力和特性,比如说,有的鬼怪没有翅膀却能直接飞翔,有的鬼怪没有实体更能穿过墙壁,这你们会不会觉得不可思议?”


“人们对此理解不了,所以人们把这种依靠科学解释不了的事物称为鬼怪。”


我用手按着额头,思索片刻,问道,“鬼怪也有不同的种类吗?茅先生遇到过的是哪一种呢?”


茅三元微微一笑,他一开始还担心没人相信他,觉得他胡扯,看来已经有人开始认可他的观点了。


“我遇到的鬼怪可不止一种,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平日里就没见过鬼怪吗?”


“嗯,什么意思?”有人纳闷道。


“我的意思是,你们临江特有的鬼头竹,就是一种鬼怪。”


“什么?”


“开什么玩笑。”


全场哗然起来,议论纷纷。


茅三元继续说,“鬼头竹是拥有着特殊性质的鬼怪,而且也是长得很像植物中的竹子一样的鬼怪。”


我虽然也吃惊不小,可心底并非完全无法接受,问,“鬼头竹的特殊性质是什么?”


“鬼头竹的根有时会扎进地里埋藏的棺材,进而在尸体里面生根,同时如果死者死后还有着极大的执念,那他会借助鬼头竹的根,重新从土里爬出来,完成他们的执念。”


“不过此时的尸体,受不起雨,一旦受久了雨,便会在雨中燃烧,发出绿色的火焰。这就像有些物质,比如生石灰,遇水放热一样,而他们却是遇水而燃。”


什么?这就是尸体绿色火焰的真相吗?


为什么一直查不到尸体的身份,因为尸体从来不是失踪的人,不是外来的人,不是活人,他们一直是土里埋藏的尸体。


我颤颤道,“什么样的人死后会有很大的执念?”


“被鬼怪杀死的人。”



之前遇到的很多事情,用常理很难解释,现在经过茅先生引入了鬼怪一说,似乎都讲得通了。


那天晚上姚承恩听到屋外有亡妻呼唤是确有其事,他说看到了一个像人又像树枝的东西,那应该就是原本死在土里的梅青借助鬼头竹的力量重新爬出了土里。六年前在丁山上杀死梅青的是另一种鬼怪,因此梅青被杀死后有了执念,这次爬出来完成她的执念,这种执念是什么不得而知,可能是预感到临近七月十五,那只曾杀死过她的鬼怪要重新出来伤人,她便呼唤姚承恩让他小心安全,可惜姚承恩当时并不理解,再加上那晚上下起了很大的雨,梅青便在雨中燃烧了,何洋在同天晚上从窗户看到的丁山上的诡异绿光,应该就是梅青燃烧时发出的的绿色火焰。


而出现在李平安家里的烧焦尸体,那具死因是生前受到的猛烈撞击,皮肤中检测到了鬼头竹组织的尸体,应该就是李平安三年前被车撞死的亡妻,她也是想给李平安提个醒,让他注意自己的安危,可惜最后也燃烧在了雨中。


她们都是死在另一种鬼怪的手上,杀死她们的凶手都没有被抓到,因此有了执念,这份执念让她们在预感到丈夫处于危险之中时不顾大雨出来提醒丈夫。


现在想起李平安关于狗头人的描述,我才想到梅青死时照片上的伤痕,那不是刀伤,而是抓伤,是狗头人的爪子造成的抓伤。


目前这些猜想基本符合现实的情况,可是还有一个证明和一个疑问需要解决。


一个证明就是最为根本的鬼怪一说,到底是否正确,目前只有茅先生一言之词,我得找出证据证明鬼怪是存在的,而证明的方式,就是寻找丁山上的姚承恩和李平安妻子的坟墓,如果猜想正确的话,那她们的墓应该都是空的,里面没有尸体。


一个疑问就是最后被看到往丁山上逃去,失联了好几天的姚承恩现在在哪,他在这一系列怪事中又扮演着怎样一个角色。


因为姚承恩不在,也没其他人知道梅青葬在丁山上的什么地方,何洋打电话叫来了李平安,准备让其带路,去寻找丁山上她妻子的坟墓。


所有工作准备就绪以后,我,言旭正,李平安,专家组和临江公安局所有警力,除部分办公室的执勤人员外全部上山搜寻,而且为防止意外,我让所有警员都配上了警枪。


所有的谜底在今时此地就该被揭开了。


因为今天就是七月十五号,每隔三年的七月十五,都是那只鬼怪出来伤人的日子。


不过茅三元先生不去,之前我交给他一个东西,结合我对一些事情的描述,他有了一个新的疑问,需要在警局查阅一些资料才能知晓结果。


即行之时,风雷做鸣,暴雨相送。



十一


“何队,路上泥泞太多,再往上车子就开不上去了。”一个警员跑过来说道。


我走下车,往山上看去,雨中的丁山迷蒙一片,道路上不时有泥流滑下。我拿着喇叭对着身后大队伍喊道,“一组跟着我,二组跟着许文杰同志,三组跟着李国富同志,四组原地待命,在这接应,同时每十分钟联系一次,互相说明搜寻进度,同时定时向局里办公室报告情况。行动。”


大队伍分成三组小队伍,分别从三个方向朝丁山上走去。


我这组的任务是跟着李平安寻找他妻子的墓,许文杰和李国富的队伍则是去寻找失踪的姚承恩。


因为撑伞爬山不方便,大家都是迎着雨直接走上去的,即使是走上山,路还是很难前行,我几次爬坡的时候都差点摔跤。


“李平安,还有多远?”言旭正向正在前面带路的李平安问道。


“还有大概二十分钟山路,不过雨下这么大,路这么难走,可能要更久一点。”李平安是个胖子,走起路来本就比较蹒跚,现在每走一步都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抬头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指向远方的山路,回头说道,“看到了吗,那片鬼头竹林子,我老婆就葬在那片林子里。”


我也擦把脸,看向前方,在大雨中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隐隐看见远方有抹黑色。


“好,同志们加把劲,继续走,马上就快到了。”我朝着身后挥挥手,喊道。


队伍继续前进。


我望着身旁的言旭正,他的身上已经被完全打湿了,鞋子和裤腿上全是泥巴。


言旭正也注意到了我正在看着他,笑道,“看什么呢?”


雨水不断滑过我的脸,我又用手擦了擦,笑着问,“旭正,你相信世间有鬼怪吗?”


“呵呵。”言旭正笑起来,说,“亲眼见到他们我才相信。”说罢便继续往前而行。


我停下来看着言旭正的背影片刻,再一次擦擦眼睛擦擦脸,跟上去继续走。


行进的队伍中似乎传出几句轻泣声。


十二


鬼头竹林中,众人站成一排,沉默不言,眼前的这个位置就是李平安亡妻的下葬地。


而此刻这里只有一个很深的洞坑,浸满了泥水,里面确实捞上来一副棺材,不过并没有找到棺材盖,棺身扎满了根洞,棺材里面也没有原本应该在的尸体,却布满了竹根。


我静静地站在那。


之前的猜测都是对的。


“刘琛,给四组汇报情况。”


“好。”刘琛拿出手机。


我抬着头,望着正在下雨的灰色天空,一时忘神,这个结果带来了一个可怕的猜测,这个猜测让我内心倍感煎熬,难受万分。


“何队,李国富队长打来电话说,在西边的一个山沟里找到了姚承恩的尸体。”


“他身上全是抓痕,脸上和脖子上有着巨大的撕咬痕迹,而真正的致命伤是深及心脏的一道爪伤。”


“他的手上还紧紧握着一把水果刀,刀上沾满了污黑色的血迹,可是很奇怪,他死时的脸上仍然是带着笑容的。”


“在他尸体的附近地方,找到了一堆全是污血的毛发,不过还是能看出来这毛发原本是黄褐色的,倒像是常见的野狗的毛发。”


“......”



十三


姚承恩在失踪的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经不得而知了,也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可能他只是因为什么原因拿着刀失足坠崖了吧,可能他只是在山沟遭遇了大雨时碰巧也遭遇了山间的野兽吧,还有可能,他是故意拿着刀,向丁山而去,向心中心心念念六年的爱人报仇去了吧。无论如何,有一点是需要知道的,他死时是很开心的。


我看着手机,上面已经有好几个茅先生的电话没接了,我准备打一个回去。



十四


天空的雨好像小了,众人开始坐车回去,回去后把这些事情详细记录在案,再向上级报备。


一辆警车上,我开着车,言旭正坐在副驾驶。


两人无言。


忽然,我问道,“旭正啊,你是什么时候调来临江工作的呀?”


“怎么突然问这个?不是和你同年来的吗?”言旭正笑笑道。


“知道是同年来的,不过你不是比我早到三个月吗?”


“嗯。”


“那你是几月份收到调任通知的呀?”


“五月份。”


“所以你从接到调任同志到正式来临江中间隔了两个月嘛?”


言旭正一时没说话,目光只看着前方。


“你到底,想说什么?”过会儿后,言旭正低声说道。


“没什么,你来的那天,也是七月十五,对吗,就是那天,李平安的妻子发生了车祸。”言旭正转过头,望着我,我还在开着车,目视着前方,这个他熟悉了三年的好朋友,眼角流出了眼泪。


言旭正低着头,没说话。


“我们之前上山的时候,茅先生没来。”


“嗯。”


“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来嘛?”我哽咽着说。


“......。”


“旭正,当年追查李平安妻子车祸案子的那个警察,是你吧?”


“而当年,撞死李平安妻子,未归案的肇事司机,也是你吧?”


“.....。”


我终于忍不住,眼泪开始肆意流下来。


“旭正,我再,问你一遍,你相信,世间有鬼怪嘛?”我的话已经完全成了哭腔。


终于在空气沉寂了片刻后,言旭正的眼中也泛出了泪光,他望着我,说道,“我,一直都相信呐。”


“因为,我就是鬼怪。”


我也转过头,与身边言旭正的目光相对。


不过,此时在我身边的,已经不是言旭正了,而是一个模样吓人的黑毛狗头人。


此时狗头人转回目光,看向前方,眼睛里流着泪珠。


我也转回身,然后大哭起来,又大笑起来,一边哭着一边笑着。


“周爷子,是你杀的吧?”


“嗯。”


“为什么要杀他?”我狠狠地抽泣了一声。


“我并不想杀他,可他发现了我的身份。”狗头人平静地说着,“我没办法。”


“所以你嫁祸给姚承恩?”


“嗯。”


“姚承恩怎么死的。”


“被我弟弟杀死的,不过我弟弟也被他杀死了。”黑毛狗头人抬起头,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慢慢滴到他的手上.


我知道他说的是那只李平安见到过的黄毛狗头人。


“姚承恩和李平安的妻子也是你们杀死的吧?”


黑毛狗头人并没直接回答,沉默了许久后,才缓缓说道,“你知道人类中的七月十五是什么日子吗?”


我看着狗头人的眼睛,我知道七月十五是中元节,也就是俗称的鬼节。


“我们毛皮怪一族,具有的特殊能力是七月十五那天可以换皮,或者说那天必须要换皮,否则我们原本的皮肤就会溃烂。”


我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换谁的皮?”


“换人皮。”黑毛狗头人看了一眼何洋,颤抖着说道,“我三年前,来临江之前,杀害了一个男人。”


我泪如雨下,我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换皮的过程对我来说也是很痛苦,很不安的。”


“换了皮后的我跟失了魂一样,慌慌张张的。”


“那天用着言旭正的身份来到了临江,开车的时候心神不宁,撞死了李平安的妻子,我真的,很对不起。”狗头人像是道歉一般,对着何洋低下了头。


“可我又很怕被人看破才刚刚换皮,身体还没有协调的我,便慌忙跑掉了。”狗头人靠着座椅,手掌遮住自己的眼睛,轻声哭出。


“之后,我又利用言旭正副局长的身份帮助自己慢慢解决了这件事,也让警局其他人不和你提起这件事,不想你查出我。”


我只是静静地听着,没说任何话,任眼泪流淌,握着方向盘继续开车。


狗头人沉默片刻,继续说道,“梅青的死,是我弟弟做的,它在梅青下葬以后打开了梅青的墓,换了皮。”


“不过因为梅青死前剧烈反抗,她的身体已有很多伤口,而且因为是女性的皮肤,我弟弟换皮不够完美,便一直躲在山上,没有和我一样进入人类的社会,它想着先将就用一下,找机会换一张好皮。”狗头人把视线转向窗外,心中实在愧于再看何洋的脸。


“三年一换皮,一皮用三年。我弟之后就一直在丁山上找死人的皮用,直到今天它被姚承恩杀死。”


“而今天,本该是我们换皮的日子。”狗头人看着何洋,目光中却没有丝毫狠戾之色。


许久。


“你杀死我吧。”狗头人释然般说道,“被你发现之前我诚惶诚恐,被你发现之后我反倒有种解脱的感觉。”


狗头人淡淡一笑,“我做不出其他补偿,只能以死谢罪了。”


我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半空中一处地方,思绪万千。


我其实再等一个结果,等着这个狗头人继续隐瞒着我,等着拿出右边口袋手枪的机会。


半晌后,我悲伤着说,“你说的这些,我其实都知道,我只是,想让你亲口告诉我。”我又哭了。


黑毛狗头人轻泣了一声,问道,“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我没说话,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递给黑毛狗头人一个东西—一缕黑色毛发—那是他自己的毛发。


“在杀死周爷子的那把扳手上发现的,当时被我偷偷藏起来了吗,给茅先生看了。”


又是一阵沉默。


忽地,黑毛狗头人缓缓说道,“何洋,我们还是朋友吗?”


我微微地笑了,眼泪在脸上留下两条泪痕,“嗯,我和言旭正可是永远的朋友啊。”


“嗯。”


十五


久安公安局和临江公安局都发布了一条紧急通知,七月十五日,临江公安局长何洋开车时发生了意外,车子驶进了河中,同时车上乘坐的,还有临江公安局副局长言旭正,目前,两人的尸体都已被打捞出,均无生还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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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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