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我禁不住摇头轻笑。然而刚咧开嘴,我便石化般僵住了。
我想起自己可笑的想象:珍藏美好的画面,摒弃丑恶的场景。将丑恶的场景摒弃?对,就是“摒弃”提醒了我。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说明我是看到……
“当啷!”
该死的家伙,他又在干什么?是不是一而再,再而三打断我很有意思?还真是该死。
我越想越气,禁不住转过身去。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碰你的袋子,我,我只是想捡手机。”
望着双目圆睁的我,陌生男人筛糠似的抖成一团,说话更是磕巴的让我,不,我并没有愤恨。
我非但没有愤恨,而且一直盯着他,直到他闭上嘴为止。于我而言,这些已经足够反常,我本就讨厌畏手畏脚的人。
就在几分钟前,我还因为他说话的样子而恼火。可是这一次,我却很有耐心的听他说完了。
我忽如其来的改变一定骇人,不然的话,他又何至如此?只是他不知道,我也很害怕,他更不知道,我为什么变得这么快。
他不知道没关系,或许他知道了才要命,当然是要我的命。之所以冒出这样的想法,都是因为他身上的白色衬衣。
那上面,那上面有一个血手印。
“啊!”
“啊!”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音,吓得我和他同时喊了出来。许是手机掉在地上碰到了某个按键,所以铃音过后传来了语音留言。
“你在哪儿?我们已经到十二层了,这里黑漆漆的什么都,哎呦……”
痛苦的哀嚎过后,手机很快没有了声音。
可能铃声响起的太过突兀,可能血手印出现的太过惊悚,总之这一刻,剧烈的头痛风暴般“登陆”了。
“哎呦!”
看到我抱着头痛苦的蹲在地上,陌生男人迅速捡起手机准备离开。奈何天不随人愿,他被我脚下的袋子绊住了脚。
他一定摔得不轻,而且碰到了什么东西,否则也不会流这么多血。
“对,对不起,我,我没想杀死你。可是,可是你和她,真的太像了……”
“闭嘴!”
不知道是我声音过大,还是他伤得实在严重,反正我只喊了一声,他就彻底不动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都说了让你慢点跑,可你死活不听,非要和她对着干。”
此刻的我,望着地上的男人,竟然出奇的冷静。确实很奇怪,因为我以前不是这样,进电梯的时候我还挺紧张。
不紧张不可能,我没办法控制我自己,镇静药又不能当饭吃。最关键的就是,我的药只剩六颗了,那是一天的药量。
一天?二十四小时?每次头痛发作……
这些数字本就让我担心,经过换算更让我心惊胆战,我无法确定自己能否成功。
毕竟杀人不是小事,何况我要杀的是他。
等等,我为什么要杀他?我和他有什么仇恨?袋子里怎么会有水果刀?
奇了怪了,这些问题明明都有答案,就在一分钟前,它们还在我的脑海来回滚动。
可,可我现在却茫然无措,大脑亦是一片空白。
“嘶!”
又来了,该死的头痛又来找我了。这一次,它似乎想倾尽全力击垮我,否则也不会疼得我流泪。
哆嗦着手正准备去摸衣兜,却想起所有的药都被我吃完了。无奈之下,我只有死死咬住嘴唇,拼命忍着,忍着……
不知过了多久,头痛总算有所缓解,而我的头发早已被汗水浸透,此刻正顺着额头蜿蜒而下。
“啊!”
就在我将汗水甩落之际,突然被自己的手吓了一跳。一声惊呼过后,我颤颤巍巍打开了另一只手掌。
当我的目光和手掌接触的一刹那,一声更为凄厉的惨叫随之响起。与此同时,零散的记忆在我脑海中拼出完整的画面。
那天下午,当一瘸一拐的姐姐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只觉气血上涌,脑袋更是炸裂般的疼。
“姐,他又打你了?我找他去!”
“小念,你不能去,他不知道你。再说我也没事,真的没事。”
看到我怒气冲冲的样子,姐姐一边死命拽着我,一边勉强露出个笑容。
“没事?他都把你打成这样了还没事?姐,他这是家庭暴力,不能再由着他肆意妄为了,他会打死你的。”
望着说话颤颤巍巍,浑身哆哆嗦嗦的姐姐,我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你的头痛怎么样了?我又给你买了些药,顺便买了把水果刀……”
话还没说完,姐姐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铃音听上去急促又刺耳。
“你死哪去了?老子都快饿死了,赶紧给我滚回来做饭。”
“混蛋!姐,你……”
“菠萝我已经买了,该去的叶子也去了,你削皮的时候千万小心,我先走了。”
姐姐终是走了,没有听我的劝告,也没有给自己机会。
我知道,姐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的脑部长了一个肿瘤,虽然不是恶性但压迫到了神经,必须通过手术才能缓解头痛。
为了凑足昂贵的手术费,也为了我以后的生活考虑,姐姐毅然嫁给那个暴戾的男人。那个所谓的“姐夫”并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
他不知道很正常,我和姐姐本就是孤儿,又都在福利院长大,知道我们身世的人少之又少。
姐姐结婚前就告诉我,她会隐瞒我们的身世,她不会让那个男人知道我的存在。姐姐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怕他知道真相后厌弃我,更怕因此失去这场救命似的婚姻。
毕竟我们是孤儿,无父无母无家产,再说还有我这个拖累。可惜被姐姐视作“救我一命”的婚姻,最终却要了她的命,也许这就是命运,变化无常的命运。
我常常在想,命运是不是错翻了人生的牌?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不该噩运缠身,我们就不该噩梦不断。
失去父母已经足够痛苦,偏偏我又得了脑瘤,还出现一系列严重的症状。为了缓解这些症状,我不得不服用大量药物,而它们带来的副作用让我生不如死。
其实和突如其来的剧烈头痛,以及不时出现的记忆中断比起来,药物致幻才是真正可怕的事实。
正是因为不忍我被病痛折磨,姐姐才会嫁给一个有钱无心的男人,才会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我想不通,我实在想不通,姐姐怎么舍得离开我呢?她不是说过会永远陪着我,会永远保护我吗?说过的话怎么能食言?!
不,不是姐姐食言,而是他没给姐姐履行诺言的机会。
那个男人,那个和姐姐互为夫妻的男人,那个我原想有机会叫声“姐夫”的男人,他杀了我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