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窗口后面的眼镜女,一边看着表格,并在键盘上“劈里啪啦”地敲打着,一边问:“你的身份证……”
“身份证也丢了。”张无金低声说。
眼镜女一听,两只敲着键盘的手立刻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用手扶了一下眼镜,道:“临时身份证也没有吗?”
“正要去办。”他回答道。“可是…… 我的信息,你们银行的系统里都应该有存底的吧?”
“系统里的信息,是当时的信息。现在你要补办银行卡,我们要你现在的信息,就是要证明这个账户确实是你的。”眼镜女解释道。
“我的账户,当然是我的了,怎么会是别人的?”张无金理直气壮地问道。
“我们系统显示,这个账户已被临时冻结了。他是属于一个叫张无金的客户的,你是张无金吗?”
“我就是张无金,这就是我的账户。”他义正辞严、十分肯定地说。
“你怎么能证明你就是张无金?我们要你的临时身份证,外加有照片的证件,比如驾照,社保卡什么的。”眼镜女反问道。
“不是刚跟你说了嘛,这些证件都被盗了。临时身份证,正要去办呢。”他努力压住心底的火气。
“那等你临时身份证办下来后,再来补办银行卡吧。”眼镜女态度很客气,但语气坚决,听起来绝无可以通融的余地。
张无金一听,早就不耐烦了。本来家里遭了贼,他就一肚子的怨气,没想到银行也这么不通情理。
他板起面孔,口气严厉地道:“我是你们银行的VIP客户,你不能这样对待我,叫你们经理来!”
说完,他转过身去,靠在柜台上,不再理会那个眼镜女。
“先生,这是我们银行的规定,叫谁来都一样。”眼镜女还试图向他解释。
张无金只是挥了挥手,头也没回,不再说话。
眼镜女一看没有办法,只好离开座位,到里面去了。
“这家银行怎么这么死板,你原来的信息,他们系统里应该都有的。调出来看一下就行了嘛。”一旁的胡璇也有些愤愤不平了。
“就是。”张无金应声附和道。“他们这么做,简直是‘茅坑里面练撑杆跳 ——它是过粪(分)了!’”他顿了一下,又道:“不过,银行小心一点儿也好,等一会儿他们经理来了再说。”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正闲聊着,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这位先生,您是要补办银行卡,对吧?”
张无金二人转身一看,只见那个眼镜女回来了,她跟在一个身材魁梧、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子身边。这个健壮的男子,要不是亲眼看到,他绝不相信这人会是银行的员工。
“啊,是银行经理吗?”张无金反问道。
“对,我就是。”那个壮男回答道。“刚才听说了您的情况,现在的问题是,您怎么证明,您就是您?”
“我当然是我了,我怎么会是别人?”张无金生气地回道。
“您怎么证明,您就是那个‘张无金’?我们要看证据,不能只凭您的一面之词。”银行经理不肯让步。
“我和其他人不一样嘛。我是世界上唯一的‘我’。”张无金斩钉截铁地说。
“那您如何证明呢?您有什么特点?”那个经理继续理论道。
“有什么特点?”张无金说着想了想,回道:“我有‘痣’!”他想起了自己右眉上的那颗大黑痣,说着用手指了指额头。
“算了吧,您有‘志’,我还有‘气’呢!”壮经理很不客气地回道。
“不 ——是!我是说,我的头上有一颗大痣。”张无金一边用食指不停地搓着脑门上的那颗痣,一边努力地解释着。
壮经理摇了摇头,道:“这不能证明您就是您。中国人头上有大痣的人多了去了,没听说‘头怀大志’的。我胸上还长了颗大痣呢,我都不敢说我‘胸怀大志’。您去把临时身份证办了,回来我们立刻给您补办银行卡。”
张无金二人一看,事已至此,看来是无法蒙混过去了,他只好拉着胡璇悻悻地离开了银行。
看来无论补办什么证件,都需要首先证明自己的身份。可是那些能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也都一起丢失了,这可如何是好?
两个人这次出门去了一趟银行,虽说没能达到目的,但至少知道了破解所有补办证件的关键,就是尽快补办身份证明。
他们垂头丧气地回到家,又到电脑上四处查询补办身份证的事。
“哎,哎,无金——”胡璇的声音中夹杂着兴奋,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她指着屏幕激动地说:“你看这儿,它说你家的户口簿上,还应该有你的信息。
你上大学时,户口不是从你父母那里迁出来了吗?他们的户口簿上,肯定还有你的信息,只不过标注了‘迁出’而已。这上面说,可以‘异地补领’,就是到户籍地公安局办补领。”
“可是我的户口已经迁出来了呀?”他没有明白她说的意思。
“那有什么关系?你现在缺的,是怎么证明,你就是你。你爸妈的户口簿,不就可以证明了吗?”
“哎—— 对呀!” 他一拍脑门,如梦初醒:“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急忙抄起手机,给父母打电话,把情况说了,让他们帮忙去问问。
到了下午,父亲打回来电话,说打听到了,他们那边可以给补办身份证,但必须本人亲自到场。
听到这,张无金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现在终于有办法解决补办身份证的问题了。
当天晚上,他让胡璇在网上买回家乡的高铁和火车票,准备带着她一起回家乡,去补办临时身份证。
但是买高铁和火车票也都要身份证明,他虽然记得身份证号码,但没有证件。他打电话几经询问,方才得知,在证件丢失的情况下,凭借警方开具的证明,仍然可以购买火车票。
看来,在买火车票这件事上,相对来说风险较小,铁路部门的要求就没有银行部门的要求那么严格了。
处理完火车票的事,他又给陈友银打了一个电话,跟他讲了家里被盗的事,此事可能对公司资金周转的影响,以及他的计划等等。
他让陈友银明天在诗丽霂见到孟瀚和萧烛歌时,也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心里也都有个准备。
星期一一大早,他就带着胡璇,登上了北上的高铁。
因为家乡比较偏僻,他们要先坐高铁到北京,再换高铁到达家乡附近的一个城市,最后乘火车才能到达家乡。之所以没有选择坐飞机,主要是因为他没有身份证,没有哪家民航会冒着巨大的风险,愿意卖给他机票的。
但是凡事都有两面吧,无法坐飞机,可是能坐火车。这样路上还可以工作,还要打电话挂失其它的那些被盗的证件和文件,还要联系补办等等事宜,这些在火车上都可以做。
为了不影响周围的其他旅客,他们跑到餐车上,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打起了电话。
就这样忙了整整一个上午,才把那些挂失报告完毕。需要补办各种证件的步骤和手续,也都大致搞清楚了,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要先证明自己的身份。一旦临时身份证拿到手了,其它的补办,就是个走程序的问题了。
中午两个人就在餐车上吃了。高铁上的盒饭还真不便宜,六十五块一盒。张无金的账户全部都被冻结了,现金也被盗了,现在所有的花销,都是胡璇在用她自己的钱支付,他心中感觉很是过意不去。
男子汉大丈夫,应该给女朋友花钱的,而不应该让她掏钱包的,这一直是他的信念。现在遭遇被盗的不幸,有钱也拿不出来,只好先无奈地“吃软饭“了。
他们二人正吃着饭,忽然他的手机响了。他一看屏幕上的名字,是孟瀚打来的。
“哎,瀚哥,是我,有事儿吗?”他打开手机,接起电话问道。
“喂,豆爷,咋整的,听经理说你家遭贼了?”手机里传来孟瀚那浓重的东北口音。
“咳,谁也没想到的。不过,人也不能总走运吧,既来之,则安之吧。”他轻描淡写地说。“哎,诗丽霂那边怎么样了?”
“早上找了那几个管生产的,觉得他们都挺蔫巴(没精打采)的,给这帮人打了一通气。下午去工厂,要是工人干活不着调儿,看俺怎么克(kei 训斥)他们!”孟瀚瓮声瓮气地说。
“哎—— 瀚哥,刚到那里,先多看看,多听听,先不要做决定。等弄清楚了,再对症下药。”张无金担心他刚到那里,就指手画脚,可能得不到诗丽霂的管理人员和工人的支持和配合,反而把事情搞砸了。
“豆爷,别担心,俺会整明白的。”孟瀚信心十足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