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野樱……”
我挂断电话，望了望天，下雪了，电话亭对面的塔钟此时刚好指向九点，分秒不差。寒风从破旧的电话亭门缝里钻了进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真糟糕啊，这天气……”
这个点科其的餐馆基本上打烊了，本打算直接回家，但一想到那间狭小阴暗的屋子，脚怎么也迈不出第一步。旋即，我决定去公寓楼下的酒馆碰碰运气，那家店店主时常会早早挂出打烊的牌子，等客人全部走完之后，就把门关上，躲起来偷偷喝酒。但是只要你从屋子后面看，就能看到从半开着的百叶窗帘里透出的暖光。
今天我的运气很好，下雪的日子，我就知道他绝不会错过。
敲了敲玻璃窗，他回头，一瞬间表情有些诧异，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不一会，酒馆正门泄出一片暖光，洒在雪地上，像一片灼眼的碎金，我踏着那片碎金地毯，朝里走了进去。
里面的陈设一如往常，三张正方木桌放在进门口的正中央，老保待我进屋便急飕飕地别上了门，“我说，你怎么还会来这里呢？”老保从身后按住我的左肩，我没有回头，只是顿了顿，刚想转身他便先我一步走在了前面，“既然都来了，就陪我喝一杯再走吧，反正下次……嗐……”
下次，谁能保证还有下次呢……
我跟着他进了里屋，脱下羊皮外套挂在墙边的木钩子上，他早已倒好了酒放在桌上。
“说说看，怎么会想到来我这的。”
“我要是说有点想你你信吗？”
显然听到这话的他愣了一秒，转瞬又笑着说“我都这把年纪了我会信你一个三十出头的小子的鬼话？这种话还是留给你信上的女人说吧……”说完他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酒。
我拿起酒杯，杯壁的温度刚好适合暖手，之前在雪地里走了太久，手已经冻得很僵，有些不舍得把它喝掉。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便没像从前那样一个劲的劝我喝掉。
良久，我们两人都没在说话，只是默默地珍惜眼下的这点时间。
“你……”
“你……”我们两个同时发声，“我先说吧！”时间不多了，我不想再浪费了。
“之后你的生活还是这样吗？会有影响吗？”
“当然，每天都会照常如此，不过是少了些熟悉的面孔，不过时间会淡忘一切的……真的……”他又喝完一杯。
“这段时间，你有见到过她嘛？老保。”
问到这个问题时，他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眼睛也不再看我只是盯着木桌，好像在思索。“我管不住那个丫头……我尽力了，但是就是没办法……”
“这不怪你！”每每谈到这个话题，他总会这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避，但那悲哀的神情总是莫名地让我选择相信。
又是短暂的无言，看了看挂钟，也该回去了，正准备起身的时候桌子开始突然剧烈晃动，像是地震，科其也会地震吗？我看了眼对面依旧淡定喝酒的老保，心中暗叫不好。老保似是看到了我眼中的慌张，立马放下酒杯，“怎么回事？”
“我感觉好像在地震……”
“地震？”老保思索片刻，“不可能，也许是你那里？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俩猛然对视一眼，老保即刻走到床边打开柜子的第一个抽屉，拿出一个玻璃罐，里面装满了白色药片，他随意倒出几粒不由分说地塞进我的手里，“快，没时间了……”
我就着酒慌忙之中吞下，靠着椅背眯着眼，努力集中意识想着那个地方，周围的晃动愈来愈剧烈，我不知道能不能……
刚一睁眼，就被一层灰蒙住了眼睛，我赶紧从床上起身，凭着感觉摸索床头柜上的水杯，床身还在剧烈晃动，但是能感觉到，这种地震还不至于立刻要了我的小命。终于在一块像墙皮一样的碎片附近够到了我的水杯，好像还有水，不管了。
我稀里糊涂地倒在手上在顺势抹在眼皮上，随后用衣袖一擦。
差不多了，至少眼睛能睁开了，不过刺痛是免不了的。在我彻底反应过来准备逃跑时，晃动早已停止。
这次的地震说不严重是假的，床对面的墙直接开裂出一条缝，天花板的墙皮有很大一块悬在空中。
老房子就是这样，每年都要修缮，今年得大修特修。
眼下已无睡意，索性换上我的衬衫，随意刮刮胡渣，拿上公文包去坐清晨第一班地铁。
春野樱现在是否在还卢勒城我不确定，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该……
要说整件事的起因得从我那次发生意外讲起……
三年前的某一天，我没能如往常那样坐上七点十五分的那班地铁。因为在这之前我摔倒在了那栋老式公寓的二楼转角。也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把人把我送到医院的，反正从那一刻起，我就开始了长达十几个月的深度睡眠。
初到科其那会，我以为这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郊区。周围的一切都像我透露出一个信息：过时且陈旧。
用木头搭建的电话亭看起来比我的身体还要脆弱，那门上嵌的玻璃没有一块是严丝合缝的，说是从垃圾堆里捡的玻璃片黏上的都不为过。 我顺着那唯一的一条石子小路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 （因为我手腕的那块表莫名其妙不见了），终于看到一片高低不一的房屋，有红砖做的、木制的，这些房屋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但是这还不算什么，真正令我吃惊的是这里居然有一栋和我租住处一模一样的建筑：老式公寓！
